這一聲,嚇得所有人一激靈。

“你吼什麼吼,怎麼了?”方萬金有些嫌棄的問。

地瓜著急的往袖袋裡掏,嘴裡不住的唸叨著:“我就放到這裡了,剛才還在的,怎麼就沒有了,沒有了。”

聽到他這話,竹子和毛驢也急了,忙圍上來,幫著他一起抖落袖子。

“你確定放這裡了?”

“好像真沒了,是不是丟了?”

“我不知道啊。”

三人都急了,柳雲湘看他們這樣子,問道:“丟錢了?”

這話一出,沒想到地瓜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都怪我,怪我把錢給丟了,這可怎麼辦!”

其他兩人忙四下去找,越找越心急。

柳雲湘安慰他們別急,又問丟了多少錢。

“足足一兩銀子呢!”竹子急道。

柳雲湘默了一下,“你們賣竹蟲掙來的錢?”

“是,這次是攢了快一個月了,老闆才結了一兩銀子。”

“這樣。”柳雲湘想了想,“銀子丟了,找也找不到了,你們先回去上課,往後再攢就是。”

“來不及了!”

柳雲湘正想問怎麼就來不及了,這時方萬金喊了一聲,“行了,都別喊了,這不是。”

說著他走過來,而後張開口,手心裡赫然有一塊銀子。

其他三人忙湊過來,看到他手裡的銀子接愣了一愣。

“可我們丟的是兩塊碎銀子。”地瓜撓著頭道。

方萬金乾咳一聲,有些不自在的塞到地瓜手裡,“總歸是一兩銀子,你們丟地上了,我又從地上撿起來了,便是你們的。快拿著吧,趕緊回去。”

地瓜還想說什麼,柳雲湘衝他擺了擺手,“你們先回去上課吧。”

三人默契的看了方萬金一眼,而後轉身回去了。

方萬金看了看天色,對柳雲湘道:“師孃,我們趕緊下山吧,再耽擱下去,只怕中午之前都回不來。”

柳雲湘應著,和方萬金一起往山下走。

“剛才那一兩銀子是你的吧?”柳雲湘問。

方萬金撇嘴,“不過一兩銀子,我只是懶得聽他們亂哭亂嚎的。”

柳雲湘轉頭看方萬金,這少年嘴巴刻薄,性子急躁,還愛調皮,但是個心軟善良的好孩子。

“對了,他們說來不及了,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在湊錢,想幫謝思參加打花榜。”

“謝思要參加打花榜?”

“是啊,書院被摘了牌子,書院中的學生便沒有了參加鄉試的資格,像我們這些尋常百姓家的,沒有其他路子,只能參加打花榜才能參加年前的鄉試。”

柳雲湘點頭,她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參加打花榜要交錢?”

“十兩銀子,而謝思父親去年生病去世,家裡還有一個老祖母和她娘,哪裡湊的出這十兩銀子,因此他們三個從半年前就開始幫他攢。”

沒想到是這些孩子都這麼重情重義,柳雲湘又想到什麼,轉頭問方萬金:“你幫忙湊了多少?”

“我自從被明遠書院退學後,我爹就斷了每月給我的零花,只我娘偷偷給我。”

“多少?”

“五兩吧。”

柳雲湘伸手揉了方萬金頭頂一下,這孩子被突如其來的這一下嚇得退後一步,反映過來後很有些羞澀:“男人的頭頂不能碰。”

柳雲湘笑:“所以你剛才又給他們添了一兩銀子,他們湊足了嗎?”

“足了,明日謝思就能去參加打花榜了。”

“那我們一起去給他加油。”

來到集市上,方萬金對這裡很熟,帶著她去了糧油鋪。柳雲湘要的多,付過錢以後請鋪子裡的夥計送到書院。

結果夥計不知道半山書院在哪兒,柳雲湘無奈只能說是明遠書院後面。

“咱竹水縣居然還有一家書院,我都不知道。”夥計拍著腦門道。

方萬金不客氣道:“那是你見識少。”

“是是,我的錯。”

從糧油鋪出來,柳雲湘又讓方萬金帶著他去買了碗和盛菜的盆,她發現書院的碗不夠,得一個學生用完洗了再給另一個學生用,盛菜的盆都沒有,直接用鍋。

想到這兒,她又買了桌椅板凳,又給學生的屋舍添了新被子和褥子,還有洗漱用的水盆和一應用品。

還有學院的房屋實在太破舊,也需要修繕,她又讓方萬金領著她去找勞力。談好何時去修補房屋後,柳雲湘又僱了一位做飯的廚娘。

看著她銀子花花往外花,方萬金都有些傻眼了。

“師孃,你家很有錢嗎?”

柳雲湘點頭,“嗯,有錢,所以你不必替我心疼。”

“我才沒心疼。”

最後是去肉攤,柳雲湘想著弄一大塊肉,讓廚娘今晚給孩子們包餃子。

他們買了肉,往回走的時候,一婦人喊住了方萬金。

“萬金,你怎麼下山了?”

柳雲湘跟著方萬金轉身,見是四十來歲的婦人,胳膊上挎著籃子,裡面裝著青菜。

方萬金見到她,似有些無措,下意識竟想往柳雲湘身後躲。不過那婦人看到他了,笑吟吟的走上前來。

這婦人,柳雲湘眼熟,似乎見過。

“萬金,怎麼這麼久不來家裡吃飯,你徐哥哥不在,你就跟我們生分了?”

方萬金見婦人走過來,只能硬著頭皮站出來,笑道:“伯孃說什麼呢,我只是最近學業忙,抽不開身而已。”

婦人笑著點頭,“合該這樣,好好學習,像你徐哥哥一般金榜題名,讓你爹孃跟著你臉上增光。”

“是是,伯孃說的對。”

婦人看著方萬金滿臉慈愛,仔細囑咐了很多,然後才發現身邊的柳雲湘。

“這位是?”

“哦,她是我們書院新來的晏先生的夫人。”

“是嚴夫人啊。”

柳雲湘衝婦人點頭,同時也終於想起她是誰來了。

又說了幾句,方萬金以急著回書院上課為由,終於將這婦人請走了。

“她兒子曾是半山書院的學生?”柳雲湘問。

這婦人正是制香那家的,她和嚴暮打聽半山書院的時候去過她家。

方萬金臉色難看了幾分,“哦。”

“怎麼了?”柳雲湘看方萬金臉色不對。

“這世上之事,有太多太多不公平了。”

柳雲湘好笑,“怎麼突然有這樣的感慨?”

“就好比商籍不能考科舉,可朝廷不一直標榜不拘一格降人才麼,我們商籍怎麼就比別人低一等了?再者,那太后還經商呢,她怎麼也瞧不起商人。”

柳雲湘以為方萬金是為自己不平,於是道:“商人不能參加科舉是大榮先祖定下的律法,太后也不能隨意更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