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王賁的暴怒,柳白沒有絲毫意外。

自古以來,為將之人,最為重視的便是軍情急報。

而秦律也是對此規定極為嚴苛,若是軍情急報耽擱,方圓百里的百姓都要受到牽連。

至於耽擱了急報的具體人嘛...

闔家團圓大禮包,絕對是跑不了!

不過...

柳白最為在意的乃是手中的這份‘金令箭’!

此物數十年都用不了一次!哪怕是當年昌平君叛變,導致李信率領的大軍敗於楚地,也未曾動用。

如今卻是出現在這裡...

“饒命啊!饒命啊!”

“柳相,下官當真不知金令箭啊!”

"柳相!柳相!"

哭嚎聲響起,還有一股腥臊味兒飄揚。

在一炷香前還端坐在堂,威風凜凜的咸陽令邵凱,此刻已經被嚇得屎尿齊流!

耽誤軍情急報,他這個咸陽令要是運氣好,說不定自己身死外加全族流放便也就算了,畢竟不知。

但是...

金令箭!

他邵凱也是熟知歷史之人,別說是他一個咸陽令了,就是以前統領秦國兵馬的左庶長耽擱了,也得三族盡死!

這玩意兒代表的不止是軍方,還是大秦最至高無上的權利!

說得再過分一點,就是始皇陛下親臨!

王賁腮幫子抖動,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如同一條條蚯蚓一般。

這一刻,他在無比用力!

不是刀拿不動,

而是...

剋制自己千萬不要一刀砍下去!

“王將軍。”

柳白拿著金令箭與那木匣起身,看向王賁。

這一道輕輕的聲音,卻是將邵凱嚇得差點肝膽俱裂!

王將軍?

這咸陽之內,姓王的中年將軍,又有如此恐怖的威勢...

除了那位通武侯,還能有誰?

“柳相請講。”

王賁深呼吸,牙齒緊咬,就連手中的刀也是微微顫抖。

“金令箭要呈於始皇陛下,不可耽擱!”

柳白沉聲開口。

此話說出,王賁也是驟然醒悟!

對!

此時這個小小的咸陽令算個屁啊!

金令箭才是最為關鍵的,其中可能有最為緊急的密報,關乎大秦萬千子民的性命,關乎軍伍將士的安危!

“柳相!”

王賁點頭,略微側臉回眸,看向柳白:

“你曉得我的立場,”

“有些事,”

“不大方便!”

說罷王賁猛然將刀一扔,雙眸血紅,瞪著那已經癱軟在地,連話都說不出的咸陽令邵凱。

這個吃了狗屎運的新任咸陽令,罪該萬死!

而這話說出,柳白微微一怔,看向王賁的眼神略微多了些許深意。

這位通武侯,也並非只是如同朝堂一般傳言的莽夫這麼簡單啊!

軍情急報,他一個武侯,自然有資格處置,甚至將邵凱全家直接帶去軍營砍了都不算什麼。

但是...

涉及到了金令箭,那就是皇權之威受到了挑釁!

只有始皇陛下方才可以處置!

他王賁若是一刀就將這個咸陽令邵凱砍了,反而有以軍亂法之嫌,乃是大過!

暴怒之下,卻仍舊能將這其中的小小問題區分,不愧是王老將軍的兒子。

怪不得王家日後成為傳承千年的世家大族!

“龍且,公子,咱們走!”

柳白將快要徹底昏死過去的季布扶起,龍且連忙上前,把他往背上這麼一背。

嬴徹面色陰沉無比,看了一眼咸陽令邵凱,也沒有說話。

既然這位通武侯有分寸,那這咸陽府衙的事情,便交託給他善後了。

“讓開!”

龍且一聲大喝,圍觀的人群瞬間讓出一條路來,幾人趕緊離開。

而府衙之內,被嚇得快死的咸陽令邵凱屎尿齊流,目光呆滯不能言語。

王賁虎軀樹立,目光環顧四周。

“哼!”

“本將乃是通武侯王賁,現接管咸陽府衙!”

“將邵凱拿下!”

“諸位父老,還請在此地等候片刻,勿要風言!”

“咸陽府衙,管飯。”

王賁先是冷哼一聲,而後命令府衙的差役將邵凱拿下。

最後便是對著這些圍觀的百姓抱了抱拳,沉聲開口。

現在他也不願意將事情鬧得太大。

金令箭事關重大,如今自己也不算是羈押百姓,只是讓他們等候片刻罷了!

他是將軍,說出的命令便是軍令,自然無人膽敢反抗。

約莫盞茶功夫,這些事情差不多了,王賁揮了揮手,召來一名差役:“去,城外的虎賁營,命胡不歸帶百名虎賁營兵士前來。”

王賁給差役扔了一塊腰牌,沉聲吩咐。

此話說出,差役人都快傻了!

我一個小小的差役,去調百名虎賁營兵士?

娘誒!我出息啦!

...

“老師,這傢伙不會死吧?”

馬車之上,嬴徹看著氣若游絲的季布,不免有些擔憂。

他乃大秦皇族,對於這些忠誠壯士,最為欽佩。

如今季布這幅模樣,嬴徹又怎能不心疼呢?

“放心吧,最好的瘡藥已經用了,只要能到咸陽宮,就算他季布想死,那夏無且也不會這麼廢物的。”

柳白手上搭著季布的脈,淡淡開口說道。

他倒是不懂醫術,但是心跳還是會聽的,這小子體格好著呢,至少心跳正常。

至於進了咸陽宮之後嘛...那就不是他柳白有能力的範圍咯。

“金令箭...”

柳白將手放下,看著一旁的金令箭以及木匣,眸光閃動。

傳聞此物非國家至關重要之時不可動用,今日險些為那個蠢貨咸陽令耽擱,當真可恨!

“公子。”

“老師請講!”

“一會兒進宮,你揹著季布進去。”

柳白握著金令箭,雙目微閉,淡淡開口。

方才嬴徹的申請騙不了人,確確實實是擔憂季布。

既然如此,自己幫一把也無妨。

“我?”

嬴徹雙目瞪大,看了看季布那魁梧的身形,又看了看自己,一臉發苦。

他可不是七弟嬴高啊,這傢伙體重快趕上兩個自己了。

不過...

也就是一瞬猶豫,嬴徹咬了咬牙,重重點頭:“忠義之士,徹心中敬佩萬分!”

“莫說背進宮去,即便是推衣解食,抵足而眠,榻前照料,徹亦心中幸之!”

看著嬴徹這副模樣,柳白眼神之中多了幾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