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

葉凡沉默。

好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話。

這副模樣讓梁運哈哈大笑:“怕了?老夫能感覺到你怕了!”

葉凡神色複雜:“確實有點害怕。”

“老夫縱橫妖土三百載,從不做吃虧之事。即便是死,也要讓你後半生在痛苦之中度過!”

梁運生命氣息在急速消減,臉上卻浮現些許愉悅感,他很滿意葉凡的反應。

葉凡開口道:“李道友,速來。”

“……?”

梁運不明白葉凡想要做什麼。

但他看到,山下長生觀的李長生很快便來到了牡丹山之巔。

“葉前輩。”

李長生雙手抱拳,恭敬道:“你喚我來有何事?”

“你可有後代子嗣。”

“沒有。”

“你可有血脈至親之人。”

“早都死了。”

“你可是我的身外化身?”

“不是啊。”

李長生撓了撓頭:“莫非葉前輩需要李某這具殘軀?若需要,但用無妨。”

“行了,回去吧。”

“是。”

李長生一頭霧水的來,又一頭霧水的走。

梁運目瞪口呆看著剛才這一切,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什麼意思,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喊你葉前輩,你為什麼姓葉!!!”

“如你所見。”

葉凡嘆了口氣:“我並非長生觀李長生,剛才這位也並非我的身外化身。”

“你——”

梁運氣到忍不住大口咳血,怒目圓睜:“你竟敢騙老夫!”

“這倒沒騙你。”

葉凡搖了搖頭:“長生觀李長生的名號,我買斷了。”

“……”

梁運眼前一黑,抬起左臂哆哆嗦嗦的指向葉凡:“你究竟是何人,竟然如此陰險狡詐卑鄙無恥,你不得好死!”

“謝謝。”

“老夫哪怕身死,哪怕成為冤魂厲鬼,也絕不會放過你!”

“好的。”

“……”

梁運徹底破防了,對著葉凡破口大罵,各種髒話全都罵了出來。

他著實沒想到。

他自認為能讓葉凡後半輩子活在痛苦之中的咒殺,其實只是對方眼中的一個笑話。

“我的妻女,在這裡。”

葉凡先是指了指牡丹苑,又指了指山下:“妹妹姐姐,以及二叔二嬸則在那兒,這都是我至親至愛之人。你若自爆,我還真有點擔心,但現在嘛……”

“啊!!!”

梁運面色慘白,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人這一生最絕望的,並非看不到希望,而是本來伸手就能觸碰到的希望,卻被你棄之如敝履。

若如此,也就罷了。

最氣的是,你恨之入骨的人在你耳邊不停嘟囔著:你錯過了一個絕佳好機會……

這不僅是殺人誅心,更是會讓人死不瞑目的悔恨!

“來,吃顆丹藥。”

葉凡給梁運餵了一口續命丹,梁運怒聲道:“你……你給老夫吃了什麼?呸呸呸!”

梁運想吐出來,卻發現根本做不到。

“葉某人,心善。”

“看不得有人死在家門口,你呢,也不用感謝葉某人的救命之恩。”

“我感謝你XXX——”

“噓!”

葉凡做出噤聲手勢:“小點聲,別吵醒我閨女。東方鳶,別躲在一旁偷看了,這個人交給你。”

這時梁運才發現,牡丹苑中飄出來了一個身穿白裙的溫柔女子,美豔臉蛋上含著些許嬌羞怯意。

“主人什麼意思,奴家聽不懂呢。”

“撬開他的嘴,我要知道他是誰,為什麼來這裡,想要做什麼。”

葉凡說完,也不等東方鳶回答,轉身回了牡丹苑,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你呀你,惹誰不好非要惹我家主人。主人他呀,最是記仇了。”

東方鳶柔聲道:“主人想要撬開你的嘴,但我一介弱女子哪懂這個。這位老先生,你就主動交代了吧,讓小女子也好回去交差是不是?”

“我呸!”

梁運冷笑一聲。

想他當年執行懸賞任務,愣是被酷刑折磨了一天一夜都沒開口說半個字。

如今找一個乳臭未乾的女娃娃審訊他?

簡直是可笑!

雖說體內有續命丹藥吊著一口氣,但只要熬過十分鐘,不……只需要五分鐘,他就將煙消雲散。

這世間的一切痛苦,都將與他無關。

人死鳥朝天。

怕個卵子!

“哎,你不聽話。”

東方鳶微笑道:“那就只能用點小手段,讓你開口了呢。”

“……”

望著那和善的微笑,梁運身體不受控制的發抖。

怎麼回事,這明明只是一個小小築基,卻比那元嬰小道士給梁運的壓迫感還要大!

“咱們換個地方聊,可別影響主人跟大太太開會。”

“對了,主人也太摳門了,才給你一顆丹藥,這壽元哪夠呀。小女子多餵你幾顆,是不是比我家主人還要心善?”

“……”

一分鐘後。

雞鳴湖的湖心島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其聲之淒厲,讓沿著雞鳴湖畔肆意揮灑汗水的夜跑愛好者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們早就聽說雞鳴湖不乾淨。

有淹死的魂魄在這裡徘徊,動不動就在天上飄來飄去,難不成他們也遇到了?

畢竟那牙齒打顫發出的絕望嗚咽,跟痛苦求饒聲是做不得假的。

這一晚。

梁運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後悔。

但並非是後悔接下懸賞任務來牡丹山,也不是後悔因覬覦龍脈而淪為階下囚。

而是那叫做東方鳶的女子,讓他主動開口時,他……沒有照做。

……

……

孤懸海外的妖土是人族、妖族拋棄之地。

但凡有其他選擇,就絕不會有生靈來到此處。

若天道有朝一日降下滅世之雷,想要洗滌人間世的罪惡。

將妖土的生靈一下子全劈死,其中或許有冤枉的,但是隔一個劈一個肯定有漏網的。

此刻。

妖土最邊緣位置。

這裡是一片被黃色沙漠覆蓋的絕地,一座雪白色的木質高樓拔地而起。

高樓之巔。

有一位身著黃色長袍的男子,年紀約莫三十來歲,模樣有點像是鄰居家陽光開朗的大哥哥,看上去就很親切。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男子臉上笑容如陽光般熾熱溫暖,即便耳畔浮現了梁運的訴求,笑容依舊沒有消失。

他便是風無月,聽風樓的樓主,妖土最強的十位妖王之一。

“李長生?”

風無月呢喃自語中咬破指尖,染血的手指在虛空寫下了【李長生】這三個字。

而後。

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瓶,裡面有一隻血色小蟲趴伏著,看上去人畜無害。

可隨著風無月開啟玉瓶,這血色小蟲風捲殘雲般吞噬掉【李長生】三個血字。

風無月笑道:“既向本尊獻上了心臟,那便……如你所願。”

風無月揮了揮手,這隻血色小蟲化作一道血線,眨眼之間便飛向遠處。

但。

血蟲在兩分鐘後飛了回來,繞著風無月不斷轉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