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土之地,神墓門前。

大片大片的烏鴉好似黑潮汪洋,撲稜稜的羽翼扇動聲交織成了震撼耳膜的浪潮.

小琞黑髮垂落,雙手交垂,文文靜靜地站著,。

她的身形被大片大片的烏鴉隱沒,而顯得神秘陰森。

這些烏鴉天然嗜冷,在這能輕易將武者凍死的冰天雪地裡,竟是如魚得水,開心的很。

烏鴉們化作一波波海嘯般的浪潮,穿過了禁忌的幽藍色寒冰迷宮,蒞臨在了迷宮盡頭的陰陽雙魚一旁,然後開始在那六千九百七十四個盛放懸棺的孔洞間竄行.

一切再難隱匿!

李元所見的那些個“0~1”也顯出了身形:肌膚蒼白,雙目泛白,身形狹長,看不出男女,沒有眉毛、沒有頭髮,手握著幽藍冰晶利刃的人

小琞在看到那些人的模樣時卻愣了下。

每一隻烏鴉都是她的眼睛,她已經適應了用數萬十數萬隻眼睛去看世界。

所以,她看到了那一雙雙泛白的雙目。

這意味著,這些“0~1”都是玉骸!

知女莫若父,李元很快察覺到了小琞的異常,他問了聲:“發生什麼事了?”

小琞道:“爹爹.神靈墓地裡藏了好多玉骸,它們看起來都生不如死,也沒有半點靈智,就”

李元懂了。

小琞這是在“物傷其類”呢。

他看向一旁的守墓人道:“解釋一下吧。”

說罷,他又道:“解釋的好,我便絕不會將神靈的屍體拋棄在外.我可以發毒誓。”

守墓人此時被蠻王看的死死的,她在神墓的優勢已經完全作廢了。

無論是蠻王,還是小琞,再或者是李元,都沒有被此地的冰冷削弱實力。

守墓人顯然沒有被李元的威脅所嚇到,她思索了一下,反問道:“那你怎麼知道,你將棺蓋開啟,不會引來神靈的怒火?”

李元試探道:“再大怒火,在這深處也都是普通人,能如何?”

守墓人道:“那你可以試一試。”

她四肢脫臼,本該劇痛,可卻依然面帶微笑。

她眸子裡閃過隱晦的光,繼續笑著道:“真炎元,你今日橫掃了墓地,可你若是離去,這墓地便還是在我掌控之中.

你又怎麼知道,我們的人就只有狼母,和鬼玉僕?

我們存在很久很久,又怎會只有這麼點底牌?”

“鬼玉僕?”李元道。

守墓人道:“這便是那位姑娘想知道的資訊。”

她看向小琞,眸子裡遊蕩者難以察覺的熾熱。

小琞道:“它們明明是玉骸。”

守墓人道:“小姑娘,玉骸也是有很多種的,它們就是最接近一種鬼僕的特殊玉骸。”

說罷,她又輕輕嘆息一聲,然後看定李元,繼續道:“人間有句話,虎落平陽被犬欺,龍游潛底遭蝦戲這便是在說我們。

你見到的鬼玉僕確是一種特殊的玉骸,它們若是去到外面的世界,便是一個個兒可怕的怪物。

你所知道的冰蠻,不也是我們的安排麼?

冰蠻由火而生,鬼玉僕卻是我們直接造出來的。

你知道生命的意義麼?

你知道陰陽的奧秘麼?

殺了我,不過是毀掉了一個狼母的身子,我並不在乎。”

兩人說著話的時候,墓地之中,一面倒的廝殺正在持續

那名為鬼玉僕的無發人,正手握幽藍冰刃在對抗著烏鴉。

這些存在的技藝相當高超,烏鴉便是鋪天蓋地而至,卻也通常會被它們殺掉數百隻

可烏鴉的數量畢竟具備著壓倒性,很快,那些“0~1”的鬼玉僕身上的“資料”便徹底消失了,這說明它們已經死了。

烏鴉一遍又一遍地掃著墓地,待到確認墓地再無半點異常後,小琞才側身對李元道:“爹爹,墓地安全了。”

李元看向守墓人。

守墓人神色未變,沒有半點驚惶的模樣,她甚至道:“真炎元,其實毀了我這具身體並沒有意義,這種小村姑要多少有多少。

狼母,是不會斷絕的。

要是我是你,我一定會留著這身體,然後進行盤問。

不過,一定要小心我說謊,即便是在經歷了嚴厲審訊後吐出的言辭也不值得信賴。”

李元默默看著她,問:“你覺得該怎麼辦?”

守墓人道:“你很特殊,你再一次證明了你真正有資格與我們合作。

所以,現在我們重新回到談判桌前吧。”

李元道:“怎麼談?”

守墓人道:“剩下八百個空棺可以都給你。

畢竟我已經知道.新一代的那些人因背叛了我們。

陰陽大同的推動,在背後一定有他們的影子。

我們這些老傢伙,已經被後輩嫌棄了。

所以,空棺也不必再給他們。

真炎元,我們必須聯手阻止陰陽大同。

我沒有騙你,陰陽若是大同,神墓便永無見光之日,任何人都無法復活。

而陰陽大同,則會對那些背叛者有天大好處,此消彼長.任何人都無法破局。”

“你們的後輩?”李元問。

守墓人道:“他們在東海的富足之地,而你們所在的這片大陸則是貧瘠之地。

他們所居之處,先天陰陽調和,先天富饒無比,任何人都可以正常地修行。

而你們所在之地,卻是因為陰陽二氣被壓縮,而產生狂暴的中間地帶,亦即是廢棄之地。

若我所料不錯,你所有的親人,但凡能修行的,都必然會遇到各種各樣問題。

這些問題是無法解決的,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適合修煉的地方。

所以.你,你們其實和那些東海富足之地的修行者,乃是天生死敵。

現在你明白了嗎?

我們該當同盟。”

東海富足之地?

大周貧瘠之地?

李元道:“好,若真如你所言,我會阻止陰陽大同。

但是,從今往後,狼母不可以來此墓地。”

說罷,他又看向蠻王道:“煌兒,你的人組建一支守墓營,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的。”蠻王一口答應。

李元說著話的時候,又看向守墓人。

守墓人老神在在,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模樣。

李元難辨真假,不知她是真的不在乎,還是故意如此,一時間竟有些為難.畢竟,他也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盯著這邊。

而就算蠻王組建了守墓營,卻還是可能存在問題,除非他擁有一個更強的守墓人取代狼母,從而時刻將墓地監控在眼中。

就在這時,嘩啦啦的翅膀扇動聲從遠而來,烏鴉們一一回歸了小琞的長髮裡。

小琞早已今非昔比,不是當初那什麼事都不懂的小女孩。

她安靜聽著父親和那守墓人的對話,忽道:“爹爹,我也留在這兒吧。”

李元詫異地回頭。

小琞道:“這地方讓我感到很舒服,我想在這邊留一段時間,正好也可以幫到爹爹。”

李元道:“這裡很危險,我不放心你留在這兒。”

小琞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許久後,她說服了李元。

畢竟小琞確實已經長大了,而且外圍還會有守墓營和蠻王在。

姐弟合作,守住一個墓,還是可以的。

兩天後。

李元抱著薛凝踏入了神靈墓地,他身後隨著李平安.

而一支皆由年輕冰蠻組成的營地正駐紮在外,這是蠻王迅速組建的守墓營,營中的蠻子自也都是他的親信。

這些親信自然被告知了李元的到來,然後放他透過。

守墓營只是守著“神靈墓地”的入口,而不是內部迷宮的入口。

當李元深入後,他掃了掃四周,沒看到小琞。

回頭再去問那些守墓營的人也不太靠譜,畢竟這兩邊還有段距離。

小琞去哪兒了?

他正想著,一隻紅瞳尖嘴的烏鴉忽地落在他肩,繼而張嘴道:“爹爹,我在迷宮最深處,這兒挺舒服的。”

李元:.

他敲了敲烏鴉的腦袋,道:“謹慎一點。”

“好的,爹爹。”烏鴉很乖地回答。

李元則是令冰雪巨狼開道,他橫抱著已經吃下安眠類藥劑而入了睡的薛凝,一步一步往迷宮裡走去。

李平安沉默不言,緊隨其後。

兩側幽藍冰柱壯闊的好似巨人迴廊,他越走越深,終於在盡頭無光的陰陽雙魚下注意到了一團輪廓。

“爹爹。”

小琞輕喊,“這裡。”

李元走去,然後將一個空棺推開,將薛凝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但他卻沒有合上棺蓋,而是有些不捨地看著黑暗裡的臉龐。

不過,他知道薛凝這會兒不會醒。

而道別的話早在營地裡便已說過了。

此時,薛凝面色恬然,雙手交垂,放置小腹之上。

李元將她雙手擺了擺正,又道了聲:“平安,再來看一眼吧,下次再見,說不定是幾千年後了。”

既然有神靈墓地,他便會把所有親人都放入此間。

李平安沒有火,此時是全身冰冷,幾乎要凍僵,可他還是撐著靠近棺槨,看著內裡模糊不清的女子輪廓,輕輕地充滿眷戀地道了聲:“娘,晚安。”

“薛姐,晚安。”

李元也跟著溫柔地道。

然後,他道:“平安,來,咱爺兒倆一起給她蓋上被子,讓她休息吧。”

“嗯”李平安應了聲,然後父子一左一右,共同推動棺蓋,讓棺槨慢慢合攏。

透過寶石般的棺壁,兩人依然能看到薛凝的模樣。

那身體依然正常,只是整個個人陷入了一種玄奇的靜止,好似時間、一切都凝固了。

此間嚴寒無比,便是李元都無法待久,更別說李平安了。

父子倆凝視了數息,便收拾心情,匆匆轉身離開。

小琞送他們到了迷宮入口,然後又聊了一會兒。

在看到李平安只是雙眼失神地瞧著遠處時,小琞道:“弟弟,二孃只是睡一覺,你別擔心。”

李平安輕嘆一聲,這次卻未哭,而是道:“其實已經分別過了,只是欸.”

小琞又看向李元道:“爹爹,你和弟弟先走吧,我想繼續留在這裡。”

李元道:“那你一切小心。”

“好的,爹爹。”

小琞乖巧道。

李元返回後,看著空蕩蕩的帳篷,回憶起和薛凝的過往,一時有些微悵然若失,但他也未頹廢太久,而是來到了關押狼母的帳篷裡。

之前他未曾來得及去了解守墓人話語的細節,可現在.他需要好好了解清楚。

狼母並未掙扎,而是配合地留在這裡。

隨著李元的走入,她迅速起身。

李元也不裝了,直接開門見山道:“既然你要我去阻止陰陽大同,你總得把敵人是誰,你能做什麼都說清楚吧。”

“對對不起.神靈還沒來。”

狼母有些緊張,然後又立刻道,“但神靈有指示,她讓我什麼都配合您,您要我做什麼我就會做什麼。

便是您讓我死,神靈也說可以遵從.”

李元看著面前狼母,心知肚明她應該只是凍土外某個村子裡的小姑娘,只是被守墓人施展了未知手段,而慢慢失憶,成了揹負“狼母命運”的存在。

他皺眉問:“她什麼時候出來?”

狼母恭敬道:“神靈在沉睡,只是偶爾甦醒,她也如此應該,應該幾天後就可以吧?”

她用不確定的語氣說著。

然後又匆匆道:“只要一出來,我一定會立刻去告訴您。”

李元點點頭,返回帳篷。

幾天就幾天吧,他還有許多事要做。

收拾心情,他便欲返回閻娘子身邊。

此時此刻,他的破綻已經清理掉了,而蓮教和那位神秘的強者即便發現了閻娘子,也再無能為力。

就在離去時,他感到遠處李平安正在風雪裡瘋狂揮刀。

這兒極度壓制源血,確是個練刀的好地方。

李元也沒管他,心念一動,就回到了黑市鬼域附近。

李元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在神靈墓地深處,正傳來一陣又一陣宛如竊竊私語般的聲音。

那些聲音似乎是個老者的聲音,在無光極寒的空氣裡盪漾著,只傳入同一個人的耳中。

“姑娘,你想知道生命的意義嗎?”

“姑娘,你有著很強大的天賦,明明該是唯一的存在,卻為何只能施展這麼一點力量?”

“姑娘,你也想去幫你的父親吧?”

“姑娘,你若不變強,在未來便只能抱著親人的屍骸慟哭,然後自己也卑微地死在他們身側。”

“姑娘~~”

“姑娘~~~~”

如此多的絮絮叨叨,好像深夜囈語。

小琞坐在陰陽雙魚下,整個墓地都已被烏鴉霸佔了。

若李元在,便能看到十多萬個“0~1”密密麻麻地到處都是。

在這個地方,沒有人會是小琞的對手,就算是李元來到此處也不過是個“0~1”。即便李元能夠多殺些烏鴉,卻必然還是會死。

這也是李元放心讓她留下的原因。

此時,文文靜靜的女子好奇地左右看著,問著:“哪鍋在說話?”

她能說出“哪個”,可這會兒就是有意地用了帶了土味兒的腔調。

她的聲音在此間形成了波折的迴音。

空氣安靜了下,那許多聲音又重新響起。

“姑娘,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讓你獲得力量,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

小琞道:“哦,既然不重要,那就算了吧。”

說罷,她閉上眼,不再管這些聲音。

那些聲音明顯愣了下,繼續說著話。

可小琞卻是絲毫不為所動。

不知為何,這兒挺舒服的,至於她吃東西的事兒,則是已經讓烏鴉跟在蠻王身側,吃香的喝辣的。

烏鴉吃了,便是她吃了。

她坐在神靈墓地裡,便好似躺在床上吃飯一般,愜意又懶散。

那般魅惑的聲音,她才不管。

爹爹都教過她很多次了: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那聲音繼續道:“姑娘,你的親人修煉全部都練岔了,你不想知道正確的道路嗎?你不想知道真正的四品之上的奧秘嗎?”

“哦,那你快說呀。”小琞回應道。

那聲音停頓了一會兒,好似在賣關子。

但小琞卻一點兒都不著急。

終於,那聲音忍不住道:“走出去吧,我會指引你去到火邊。

對別人來說,火只不過是孕育蠻子的力量。

可對你來說,火存在著截然不同的意義。

孤陰不長,孤陽難生,有了火,你便有了再進一步的契機。

這一步,會一步登天.”

小琞慢慢悠悠,恍然著打斷這聲音道:“哦,我懂了,你在騙我,你想我離開墓地,然後好做什麼壞事。”

那聲音道:“姑娘,老夫只是希望教導你,讓你變得強大,這對我們也有好處.

你很特殊,有資格接受老夫的教導,說不定在你理解我們之後,便可以成為我們在外的行走。”

小琞道:“你是不是藏在哪個棺材裡在和我說話呀?”

說完,一隻只烏鴉撲稜稜地飛落到了棺槨上。

這裡棺槨不過八千多,烏鴉們盯緊了所有棺槨裡沉睡的神靈。

就算是神靈,想在這兒發出聲音也是不容易的,至少不可能做到無聲無息。

而在烏鴉的注視下,但凡有動靜的,便是開口的神靈。

不過是不是神靈,小琞並不確定。

她就是試試。

“再說一句嘛,讓我看看你是哪鍋。”

可是沒有回應。

“真的是躺在棺槨裡的呀。”

小琞嘻嘻笑了笑,然後又招了許多烏鴉飛來。

直到每一個棺槨上落下了五隻烏鴉,毫無死角地盯著棺槨後,她才安心了。

果然,這麼一來,那聲音再沒發出過。

神秘的神靈墓地,再度恢復了安靜,只有女子,烏鴉,雙魚,以及諸多的懸棺靜靜地沉寂於此處

忽地,烏鴉又撲閃著羽翼飛起。

小琞道:“好啦,我想了想,要不,還是聽你的吧,畢竟我挺想變強的。”

那聲音緩緩開口:“玉骸無法修行,只因先天陰氣太強太濃,所以才會讓世間的蠢貨們以為玉骸”

“喲,在這片區域呀。”

烏鴉們撲稜稜地往一處棺槨地飛去。

那聲音頓時又停了下來。

再過一會兒,小琞又拉開烏鴉。

這一次,那聲音等了很久才發出。

“姑娘,你以為老夫是在開玩笑嗎?”

“反正我不信你,你說什麼我都不會信。”小琞道,“好啦,你繼續說吧。”

在烏鴉們的注視下,那聲音終於徹底消停了。

可惜,小琞乖巧的外皮之下,卻也藏了一顆古靈精怪的心。

她開始反覆折騰這聲音的主人,烏鴉就像聲控開關似的,在神秘的神靈棺槨上跳來跳去。

那聲音的主人卻格外有耐心,就這麼和小琞耗著。

另一邊,風雪中,李平安瘋狂練完刀,便騎上一頭冰雪巨狼往真炎氏族而去。

他.要去挑戰那位蠻王。

似乎只有這麼做,他才會在悲慟中尋到一絲方向,而不至於消沉墮落。

李元出現在黑市鬼域附近後,並沒有直接入內,因為他好奇地看到一行人正在往黑市鬼域的方向而去。

這些人實力也不咋地,而其中也有行骸。

於是,他耐心地在旁觀望著,想要弄明白這些人來此的目的。

這支隊伍是葛正猶和一些想要一步登天的蓮教弟子構成的.

他們邊走邊輕聲說著話。

李元聽了會兒,只覺匪夷所思。

這幫人好似是從哪兒打聽到了閻娘子的身份,但卻又沒有尋到半個閻娘子的家人,所以現在正要拿這些有的沒的的東西去“威脅”閻娘子。

當然,配合這“威脅”的,還有“封鎖”。

大批大批的蓮教弟子正從各個方向鎖住了黑市鬼域,使得無人能進入其間。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腦子不太好的惡鬼”在知道自己的身份曝光後,便存在信以為真的可能。

可是,李元還是覺得匪夷所思。

這做的什麼計劃?

虧他還覺得對手會尋找到他遠在雲山道的下落,畢竟他做事也不完全是天衣無縫,細細尋覓總歸能察覺的一些蛛絲馬跡。

就這?

他繼續觀察,小心地蒐集資訊。

然後他又瞭解這隻小隊。

這些人大多是抱著“富貴險中求”這種心態來此的蓮教弟子。

更有趣的則是那位被人稱為“葛供奉”的人。

那葛供奉口口聲聲在說著什麼“你們放心,閻君的殺人規律就是不會對善人出手,我們這些天都做了許多善事,她是不會殺我們的”。

李元聽了這話,就很懵。

再看那葛供奉,卻見他滿面紅光,自信無比,舉手抬足之間都有一種領袖風範。

而他的自信也使得那些隨之而來的蓮教弟子同樣自信起來。

甚至有人跟著道:“葛供奉說的對,就算那閻君曾經是人,但她現在是惡鬼,早就沒腦子了,只會遵循殺人規律行事,只要我們找到了規律,就肯定沒事了。”

還有人道:“這次返回,我們幾人都必定能獲得更多的資源傾斜,為了賀喜,我都提前定好酒席了。這還要葛哥多多提攜啊。”

又有人說:“就算是鬼,也不過是個女的,還不是給男人弄的,怕什麼?哈哈哈。”

李元再聽了會兒,又大致弄明白那“葛供奉”似乎是閻娘子當初救下的人,只不過對方恩將仇報,不僅出賣了閻娘子,還自以為是地帶著人來威脅閻娘子。

他眨巴著眼,忽地心底有了好笑。

這可真就是又蠢又壞了。

壞,其實沒關係。

可是,再多個“蠢”字,就真的很要命了。

不一會兒,葛供奉來到了黑市鬼域附近。

他故意悽慘地在泥地裡打滾,又忍著痛用樹枝在手臂劃了幾道血痕,繼而看了一眼那陰氣浩瀚的黑白鬼域,一咬牙,衝了過去。

他邊跑邊喊:“閻君,閻君,不好了那些人,那些人知道了您的身份,他們知道對付不了您,所以,他們想對您的家人出手。”

話音落下,他看到拐角處出現了一道黑裙身影。

那裙,有百鬼,冰山,銅鏡,血池,囚籠

他抬頭,看到那女鬼豔麗無比,紅唇如火,髮簪似炭,黑裙拽地,端莊且詭異。

葛正猶看的呆了。

這般風華的女子,他從未見過,甚至沒有想過。

旋即,他想起了自己的任務,匆忙道:“閻君,我.我冒著生命危險從那些人裡逃出來,就是為了告訴您這件事啊.

您救了我,我葛正猶怎麼都不會忘記。

我.帶著我的兄弟們來這裡,就是為了效忠於您。”

他說的義憤填膺,又滿臉淚水。

可是,這拙劣的演技哪裡瞞得過閻娘子?

更何況,閻娘子一眼能看到一個人的過往。

她轉身離去。

葛正猶急忙轉頭,對身後跟來的蓮教弟子使了個眼色。

一群人頓時跟了過去。

他們本就是來打入黑市鬼域內部的。

對付人,自然有對付人的辦法。

在他們看來,在資訊封鎖後,閻娘子一定會用他們去探查她家人的訊息。

而他們的榮華富貴,修煉資源也正在於此。

葛正猶和蓮教弟子故作悲色,往前走著。

可沒走幾步,他們忽地身子懸空,再顧盼左右,卻發現自己已在一個腐鏽的鐵籠子裡。

一個個鐵籠子將他們罩入其中,未幾.便是一面巨大的鏡子出現在他們眼前。

鏡子裡,顯出他們的謊言,他們的惡.

葛正猶和這些蓮教弟子面面相覷,皆露驚恐之色。

而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踟躕的噠噠的聲音,好像有許多怪物拖著腳步在慢行。

須臾後,這些怪物從轉角處露出模樣。

那是一個個骨瘦如柴、面色慘白的人.或者說餓鬼鬼僕。

它們來到鐵籠前。

咔.

咔咔咔.

鐵籠開啟,餓鬼們湧入籠子,慘絕人寰的哀嚎傳來.

人間地獄,於此初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