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六有個好媽媽,他在日本的前途都靠媽媽打點好了。

但朱老十四不行啊。

他生母李妃性柔弱,根本就不可能鬥得過朝鮮的兩班。

所以沒辦法。

朱皇帝為了自己兒子未來的朝鮮天下,才不得不事事上心。

大明朝未來是一個以大明為核心的天朝體系,在這個體系之中,原本大明第一孝子朝鮮的日子肯定是要過得好的——因為這是大明天朝打造的樣板嘛。

想要人家死心塌地的跟著幹,光是靠洗腦忽悠怎麼能行呢。

統治他人,第一靠暴力,第二靠利益。

暴力不長久,只有能得到利益,或者說,有一個堅定的利益集團的支援,才能長治久安。

所以現在朱皇帝也要給自己而兒子建立一個朱氏朝鮮的利益集團。

“.朝鮮的問題在於兩點,一曰兩班,一曰農民,兩班好解決,關鍵在於農民,朝鮮要長治久安,農民問題不可不解決,農民問題有兩個核心,第一是土地矛盾,第二是農民和地主之間的矛盾。”

“所謂土地矛盾,便是農民沒有土地,而兩班地主佔有幾乎所有的土地。”

“所謂農民和兩班地主的矛盾,在於兩班對農村的統治以及這種統治對農民百姓帶來的殘酷剝削,在這樣的剝削下,朝鮮農民長期處在毫無希望的極度貧困之中,這就是朝鮮東學黨之亂的根源!”

正在說話的不是後世的馬大神或者恩大神,更不是什麼農民運動考察報告。

而是朱皇帝。

是的。

堂堂一個大帝國的皇帝陛下,現在正在大談特談什麼農村階級矛盾。

若是讓後世的人們看到了,必然會覺得相當的違和。

單純聽這個話。

都有些像是後世朝鮮的偉大導師金先生主持的什麼會議呢。

但看看這與會代表。

一個個都是頭頂烏紗帽,身穿大紅袍。

全部都是封建大員。

而在臺上講話的呢,倒是正常了不少,是穿著大明陸軍軍官常服的大明皇帝朱道樺。

這是在中都的長春殿的大會議室內,一共兩百多名文武官員分居左右,而朱皇帝中氣十足的聲音在殿內迴盪,每個人都聽得清楚,大家面前都擺著紙和筆,都在奮筆疾書的記錄著。

這是朱氏朝鮮的第一次農村工作會議。

與會的官員大多是一些失意兩班的文人。

這些人大多散居在大明各地或是從東學黨佔領的地區逃出來的難民挑選出來的。

都有一定的文化水平,能寫會算,還會使用流利的漢語漢字。

他們現在就要作為大明十四皇子,未來的朝鮮大王的最初班底,要被分配到朝鮮各地為官的,這也是未來朱氏朝鮮的基本盤。

朱道樺做了這麼久的皇帝了。

權術水平已經磨練了出來。

他當然知道。

自己的兒子在朝鮮不能只有一個集團的使用者。

那些兩班豪門出身的官員不太可靠,所以就必須要在他們之外扶持一個出身寒門的官員。

這就是所謂的平衡術了。

另外。

朱皇帝還很清楚。

任何改革,都是拿別人開刀容易,拿自己開刀難。

大明的改革,就磕磕碰碰的,進兩步,退一步,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

別說是平分土地了,就算是一個科舉,朱皇帝都分了好幾步來完成,他寧願發動戰爭去搶地盤,也不願意在國內搞什麼土地改革。

不過,在朝鮮的改革可就大刀闊斧多了。

反正朝鮮的地主階級也沒什麼實力,朱皇帝可以隨便揉捏,而且分了他們的地朱皇帝是一點都沒有壓力。

別說是朱皇帝了。

就算是大明朝堂上的袞袞諸公,這些大明士大夫階級的代表們,都沒有太把朝鮮當一回事。

彭浚等人在確認朱皇帝吧不會在大明搞什麼平分土地的土改之後,就很明智的不再去過問朝鮮的事情了。

而是忙活朝政,尤其是要準備明年的“大恩科”。

畢竟大明帝國的事情太多了,作為丞相和現在大明朝堂主要勢力湘湖派的領袖的彭浚,事情多了去了。

而現在挑選出來未來的朝鮮各級官員們,其實也沒有反對平分土地的,反正分的不是他們的地——說起來,這些人都是失去土地的文人,因此對平分土地也沒有什麼牴觸。

“大皇帝這是要徹底改革朝鮮,割除所有弊病啊”

樸善一感慨道。

他也是兩班出身,不過很早就家道中落了,在十三歲就隨家人去了南洋謀生了,後來大明光復中華,他又隨家人到了中都生活。

離開朝鮮十幾年了。

其實樸善一連朝鮮話都說不太利索了。

他甚至還參加過大明朝的科舉,可惜沒能考過。

在看到大明朝要招募朝鮮人去朝鮮當官之後,他毫不猶豫就報了名。

大明的科舉雖然過不了,但是這朝鮮科舉還是容易的——畢竟在大明朝的朝鮮人少,競爭壓力可不大。

“是啊,大明天子真乃是朝鮮之父也!”

坐在樸善一旁邊的是一個名為張大炫的朝鮮人,原來是七班賤民出身,因為小時候去給富貴人家的少爺當過書童,所以認識一些文字,現在居然也能做官了——在之前的朝鮮,他這樣出身的根本不可能有官做的,所以張大炫別說跪下叫大明皇帝爸爸了,叫祖宗他也願意啊。

“沒錯,四百年來的弊病,兩千萬朝鮮黎民,三千里錦繡山河,終於有安泰的一天了!”

樸善一說道。

他在南洋的時候看過大明的集體農莊,因此知道了農民還有另外一種生活方式——不依靠士紳,也不懼怕官府,還擁有自己的土地(實際上是自己的),無論是共同勞動,還是分田單幹(集體農莊的運營模式並不是固定的,不過一般情況下,銷售和採購是集體進行的),都能讓莊戶生活富足。

哪怕要經常參加戰鬥,哪怕有人犧牲。、

但是這樣的付出,沒有人認為不值得。

因為所有人都在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戰。

集體農莊的農人,不怕士紳,不懼官府,衣食無憂,甚至還能辦私塾教化子弟。

既然,一個沒有士紳地主的集體農莊執行得比有士紳統治的農村更加好。

那麼地主士紳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呢?

而且這些士紳們的存在,對國家有什麼作用?

就朝鮮的兩班豪戶而言。

他們只會趴在朝鮮農民們的身上吸血。

文不能安邦,武不能衛國。

簡直是一群廢物。

這時候,坐在主席臺上的朱皇帝繼續開始他的“朱氏農村理論”。

“現朝鮮的等級和土地制度,是阻礙朝鮮國發展的最大障礙,朝鮮國一國的財富,不能用之於民,而是被人口占據少數的兩班豪戶拿走了,一國財富不能養兵,不能養民,只養了一個不事生產,無法創造財富的寄生階級,這是整個朝鮮社會的巨大負擔。所以,這個寄生階級必須要被割除,兩班特權必須要取消,諸班必須要平等,科舉取士擴大到全民,任何朝鮮之民,都有權參加朝鮮的科舉!另外科舉取士也要設定年齡限制,到三十歲為止,過了三十歲就不要去考科舉了,去做點別的事情,種地也行,做買賣也行,總之都要比枯坐家中讀死書要強。”

朱皇帝是把大明的科舉改革搬去了朝鮮了。

朝鮮事事以中華為師。

所以這個國家的毛病其實和中華差不多,不,應該是更加嚴重——至少中華的科舉是面向全民的,而朝鮮科舉只有兩班戶可以去考,階級固化更加嚴重,整個社會的精英就是一群百無一用的文人士大夫。

朱皇帝不反對讀聖賢書,讀一點忠君愛國的道理是很好的,朱皇帝很支援。

但是可不能讀一輩子啊。

如果一國的精英捧著四書五經讀到死,不參與生產,不創造財富,那這個國家可以發展嗎?

朱皇帝可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去統治一個窮得叮噹響的朝鮮。

要是老十四統治的是後世某個宇宙強國那樣的窮光蛋朝鮮國,隔三差五的去找他大哥朱宜鏨打秋風。

那也太讓人惱火了。

金山總督府,金山城。

“大哥,現在可怎麼辦嘛,怎麼那麼重要的東西都丟了,我們是來投奔二叔的,不是去參加集體農莊的!”

在說話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此時正一口口的喝著玉米酒,一臉的惱火的模樣。

“算了,去集體農莊就去集體農莊吧,好歹也是個官。”

“九品官也算官?還要去參加什麼培訓,早知道就去成都算了。”

“九品官怎麼不算官,橫豎也就做到明年六月就回去了。”

兩名青年耷拉著腦袋坐在金山城的酒館內喝著酒。

他們正是李忠義的兩個大侄子,李忠仁李大扒皮的兩個好大兒李道、李德。

本來他們是來投奔好二叔李忠義的,但到了金山城發現手頭的支票和身份證明居然被扒手給扒走了。、

這可不得了。

證明不了身份,他們好說歹說也沒有人相信他們是來投奔親戚李忠義的。

現在擺在他們的就是兩個選擇。

一個就是和大部分從四川來的移民一樣,去參加集體農莊,去種地。

還有一個就是參加金山城的官員選拔考試——其實很容易過的,這地方識字的人太少,基本上只要能寫能算的,去了就是九品官。

得官太容易了。

但李家兄弟不甘心啊。

他們本來帶了一千塊錢來的,想要僱一批人去圈地搞農莊,現在好了,支票丟了——雖然別人偷了他們的支票也取不出錢來。

那支票是記名支票。

但他們手頭沒有支票,那也沒辦法取錢啊。

變成窮光蛋的李家兄弟,也只好認命了。

比起去參加集體農莊,那還是留在金山城參加官員培訓比較好。

無論如何,做官肯定是要去草民好多了。

兄弟兩個發著牢騷呢。

就聽到一聲冷哼的嘲笑聲。

李道抬頭看去,原來是一名穿著紅袍,補子上繡著鵪鶉的漢子握著酒杯,臉上露出了嘲諷之色。

李家兄弟互相看了看。

他們現在也算是候補九品官了,也不怕這個九品芝麻官。

李道拱拱手說道:‘這位大人.’

“別叫我大人,受不起,受不起。”那九品官又喝了一口酒。

“你們真的以為明年六月能回去啊?做夢吧!”

李家兄弟互相看了看:“此話.怎講?”

那九品官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天子千方百計,要移民來新大陸,豈能輕易讓爾等回去。”

“我等是官!”

“官?那又如何?而且啊.以後在新大陸這裡做官,可別擺什麼官架子,當心被人打!”

“打?誰敢打當官的?”

“呵呵,我告訴你,別看和你們來的移民都是老老實實的順民,在這地方待上一年半載的,可都不會把你我這九品小官兒放在眼裡的。”

“大人說笑了,官就是官,民就是民,走到哪兒,老百姓都是怕當官的。”

“哼”

那九品官冷哼一聲,一副你遲早就知道的模樣。

就在此時。

一名穿著毛皮衣服的老百姓走了進來,肩膀上還扛著什麼動物的屍體,大搖大擺的走到了酒店掌櫃面前。

“掌櫃的,野味收吧?”

“收!收!您等著,我這就給您錢。”掌櫃的客客氣氣。

“好,再給我一壺好酒,兩個小菜。”

說這話。

那人看了看周圍,發現李家兄弟面前有位置,就大搖大擺的走到旁邊的桌子上坐了下來。

李家兄弟臉色微微一變。

他們家在大橋鎮可是一霸。

尋常人碰到他們都得低一頭。

而且現在他們穿著長袍,還有官身,旁邊更是有個穿著官服的官員。

這老百姓就敢大喇喇的和官員一起平起平坐?

一點規矩都沒有了!

“掌櫃的!把這娘們給我轟出去!”

李德李二爺本來就一肚子火,當即一拍桌子嚷嚷了起來。

那女子楞了一下,扭頭看向李道、李德兄弟。

李家兄弟也看向那女子,那女子很是不好看,但兩人都覺得似乎是從哪裡見過一樣。

‘使不得使不得,兩位爺,這是莊子上的!’掌櫃的急忙跑了過來。

“莊子上?哪個莊子上?”

還沒等掌櫃的回答。

咚。

那女子將一個包裹著圓形物體,還帶著血腥味的包裹丟在了李家兄弟面前。

將兩人嚇得渾身一抖。

“人人頭”

李德哆哆嗦嗦起來。

“集體農莊的,怎麼了?”那女子開口說道。

“你們兩個是李忠義的侄子吧?”

李家兄弟楞了一下。

李大急忙站起來,問道:“你是?”

“你嬸嬸!”

那女子站了起來,提著人頭說道。

“掌櫃的,酒肉不要了,我老家來人了。”

“好嘞,好嘞。”那掌櫃的也陪著笑。

“走吧,還愣著幹什麼?”

“去哪裡?”

“去你叔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