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有一套房,地段還可以,我爸媽跟我一起住。我還有輛轎車,工資每個月有兩萬塊錢左右。”

“我希望結婚之後你不要再出去拋頭露面的工作了,畢竟是個跳舞的,這個說出去也不好聽,你只需要在家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就行了。”

“等你給我生了兒子之後,我會考慮把你的名字加到房產證上。然後呢,我爸媽喜歡孩子,我年紀又不小了,所以我希望最好是三年抱倆,頭胎是兒子,二胎是女兒,湊個好字。”

“張先生。”程梨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你不如……”

還不等程梨說完。

但這張先生大概是說得上頭了,就自顧自繼續道,“其實我個人是希望能先懷上了再結婚,雙喜臨門嘛。而且試婚一下也是好的,畢竟……”

他說到這裡,欲言又止地看了程梨一眼,然後又重申了一遍。

“我說話比較直你別介意。就是……現在不正經的女人挺多的,誰知道以前肚子裡死沒死過人呢?有的都不知道流過多少次了,根本都生不出來。”

張先生說著,又自己找補了一句,“當然!也有的可能是男的有問題!所以咱們都謹慎點,提前試試也是穩妥起見,畢竟我家只有我一個獨苗,我這麼要求,也不算過分,你說對吧?”

見程梨一語不發,他就當她是預設了,繼續道,“今天我們倆先見一面,沒什麼問題的話,改天你再去我家和我父母見一面。你應該會做飯吧?到時候可以在我父母面前表現一下……”

“只要我父母也對你滿意,我就找他們要一萬塊錢,給你去買三金。你放心,雖然我的錢都在我媽那兒,但只要你表現得好,我媽不會小氣的,其實錢放在父母那兒也比較安心,父母比我們會打算嘛。”

再多聽一句,程梨覺得自己的耳朵就要灌膿了。

如果她犯了法,請讓法律來懲罰她,而不是要這樣來給她的三觀和耳朵下毒!

“張先生。”

“啊?”張先生大概是該說的也都說完了,就停下來看著程梨。

她圓圓的眼睛顯不出什麼兇相來,但此刻眸光也沒有什麼溫度了。

就算天生聲線有些綿軟,也不聽出語氣裡的清冷。

“你不如,先照照鏡子吧?”程梨道。

張先生表情僵住了,嘴巴抿著,眉眼裡逐漸顯露出生氣的神色來,甚至帶著幾分惡狠狠的。

程梨準備起身離開,卻還不等她起身,張先生就直接一杯茶水朝她臉上潑了過來!

還好已經放了一會兒,不是熱茶了。

張先生伸手指著她,滿臉憤怒,就好像先說話冒犯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程梨一樣。

他怒道,“我可是答應了你爸媽的條件,會給你家十萬八的聘禮!就你這樣的單親家庭還養了個有病弟弟的,我能開出這樣的條件,已經是看得起你家了!誰知道你以後會不會偷偷拿我的錢去貼補你那個有病弟弟啊!這年頭扶弟魔可不少!”

程梨抬手抹了抹臉上的茶水,只覺得自己都多餘和這人廢話。

她略略垂著眸子,水珠從頭髮滴落,睫毛上也沾著些細碎的水珠,但是嘴角卻是勾起個笑容來。

“誰答應你的條件,你就找誰結婚去。而且您這麼好的條件,應該自信才對,何必相親呢,您這麼好的條件,肯定會有大把人對您趨之若鶩的。我就不趕這個趟了,告辭。”

程梨起身朝外走去。

還沒走到門口呢,向寶珍就過來了,顯然是就坐在別處的座位,遠遠看到剛才這邊的情形了。

向寶珍表情急躁,“怎麼回事?你和小張說什麼了?!怎麼人家還潑你水了?你這個殺千刀的死丫頭,怎麼就不能讓人省心……”

向寶珍似乎是恨不得馬上衝去跟張先生解釋解釋了,程梨卻淡聲輕輕叫住了她。

“阿姨,張先生說就我這樣單親家庭還養了個有病弟弟的,他能答應你和我爸要那十萬八的聘禮,已經是看得起我家了!還說你和我爸為了要那十萬八聘禮來養著那有病弟弟,我以後肯定也會偷他錢補貼我那有病弟弟……”

程梨不疾不徐的,話裡卻是一個刀子一個刀子往向寶珍的心上丟。

不就是踩痛腳嗎?誰不會啊。

向寶珍臉色頓時變了。

一旁的媒婆聽到了,乾巴巴笑著打圓場,“可、可能……就是年輕人聊得不順,小張可能說話就有點草……”

媒婆嘴裡‘草率’的‘率’字還沒說出來呢。

“草你大爺的!”向寶珍已經怒不可遏地開口。

甚至連管程梨的功夫都沒有了,直直朝著張先生的方向衝了過去,“你個王八禿子!我懷我兒子足月都沒你這麼大肚子!肥禿子你他娘說誰是有病的弟弟呢?!”

先前對程梨還挺囂張的張先生,大抵也是看人下菜的。

這會子見到來勢洶洶的向寶珍,頓時就慫了,縮著脖子連連說道,“伯母,誤會、都是誤會。”

聽著那邊的動靜,程梨淺淺地勾了勾嘴角。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畢竟狗咬你一口,你不可能咬狗一口,不過不要緊,你可以想辦法讓另一隻惡犬來和它對咬。

程梨對那邊狗咬狗的鬧劇已然不感興趣。

正想離開,卻看到不遠處,父親坐在那裡。

面色似是也帶著幾分焦急,口齒不清地喚她,“梨、梨梨啊……”

程梨猶豫了一秒,還是走了過去。

程光遠抬眸看著她,程梨略略彎身,看著父親的眼睛。

“爸爸。”她輕輕叫了他一聲,宛如曾經那個無數次希望能夠得到父親維護的小女孩一樣。

“梨、梨。”

“她想十萬八把我賣掉,這事,你應該也是……知道的吧?”程梨問了一句,嘴角甚至還噙著笑意,只是眼睛裡早就一絲希冀都不剩了。

她早就不是那個希望能夠得到父親維護的小孩子了。

聽到程梨這話,程光遠渾濁瞳眸裡的光,更加黯淡了。

好一會兒,才遲鈍又喑啞地說了句,“我老了,身體……不好,不知道……還能活、活多久……總想,看到……到你有個……歸宿。”

“你弟弟……那個樣……樣子。你阿姨擔……擔心將來我、走了,小墨和……和她,沒……沒人管了。”

程梨聞言沉默了幾秒,很淺地笑了一下。

父親剛才的第一段話,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第二段話,她知道一定是真的。

程梨說不上來心裡是個什麼感覺,釋然?還是其他的呢,她說不上來。

但她長長呼了一口氣,說道,“爸爸,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