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嬤嬤忽地拽住秦想想的手:“秦大娘子,昨日那韓良安便來過了,藉著查案的名義,要闖進閣樓去……長公主是怕,這韓良安是居心不良……”

俞嬤嬤的手,分外冰涼。

若是長公主抗拒搜查,那便是窩藏細作,通敵叛國。

秦想想看著馬司直大搖大擺的進去,垂下眼皮。閣樓之外的風雨來得又急又快,便是長公主這棵大樹,也自顧不暇。

她反握著俞嬤嬤的手:“帶我抄近道,快!”

侍女哄了好一會,慧真郡主才從大衣櫃裡走出來。

侍女正要給慧真郡主倒茶,忽地見平時守在閣樓下的女守衛朝她招招手。

慧真郡主安靜地坐在繡墩上須臾,才開口道:“小滿,給我研墨,我要作畫。”

她的世界,除了作畫便是作畫。

一個人悄悄的朝她走過去,慧真郡主正要轉頭,忽地後頸吃痛,跌入女守衛的懷中。

秦想想扯起一塊藍布,將慧真郡主掩得嚴嚴實實。

女守衛扛著慧真郡主下樓,與秦想想一起抄著小道,直奔角門。

俞嬤嬤早就安排好了,一輛不起眼的驢車停在角門外,慧真郡主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被扛上了驢車。

慧真郡主的侍女,小滿與春分,拎著兩個包袱跟著上了車。

驢車很快悄無聲息地駛離了長公主府角門的巷子。

驢車離開後不久,馬司直終於裝模作樣的走到閣樓下。長公主仍舊像之前一般守在閣樓門口。女守衛們仍舊虎視眈眈般地看著馬司直。

馬司直比韓良安有禮貌:“微臣拜見長公主。”

長公主穿著翟衣,頭戴著公主品階的鳳冠,連眼皮都沒抬:“說老身府中藏著狄族細作,大理寺可有證據?”

馬司直微微笑著:“稟長公主,自是有的。一早便有線人來報,說今早親眼所見,狄族奸細阿麗婭從外面走進公主府。喏,這是狄族細作阿麗婭的畫像。”

他抖開手上的畫像卷軸。

卷軸上,阿麗婭細眉細眼高鼻樑,與慧真畫的竟是一模一樣。

長公主只看了一眼,眼皮又垂下去:“如此相貌的人,在京師中比比皆是。”

馬司直的聲音仍舊溫和有禮:“長公主不知,這阿麗婭極為心狠手辣,雖是女子,但殺起人來毫不手軟。來長公主府前微臣已經去過鴻臚寺,才得知此女手上竟有七八條人命。”

鴻臚寺是負責他國各種事宜的。

長公主仍舊沒抬眼,但聲音卻帶著一絲狠厲:“慧真郡主的閣樓守衛素來極嚴,是混不進外人的。”

馬司直溫和道:“長公主,這萬一呢……”

他的話語意味深長。

長公主突然抬頭,目光狠厲地看向馬司直:“你的意思是老身故意將她藏在閣樓裡?”

馬司直絲毫不懼她的目光:“稟長公主,微臣不過是奉旨辦案,請長公主勿要為難微臣。”

長公主狠狠地盯著他,就是不出聲。

馬司直臉上波瀾不顯。

“閣樓就這般大,這些個差役渾身皆是濁氣,進閣樓只會汙了我真兒的靈氣,驚擾了她。”長公主終於緩緩開口,“你可以上去,其他人不能。”

馬司直躬身行禮:“多謝長公主深明大義。”

閣樓裡有沒有狄族細作,他當然一清二楚。閣樓裡本沒有,但只要他進得閣樓,便是有了。

韓良安交待得清清楚楚,便是這一日、兩日都耗在長公主府都行,最主要的是能將罪名按在慧真郡主頭上,再趁機將慧真郡主帶出閣樓,帶出公主府。

馬司直的鞋子踩上了閣樓狹窄的樓梯。他的鞋子穿得有些舊了,前面的鞋面已經磨得極薄,再穿上一段日子,定然會破一個洞。可這閣樓裡隨便一樣物什,拿出去變賣,就能買數十雙像他腳上的鞋子。

他邁上階梯。

有人甫出生,便是潑天的富貴;有人掙扎半生,出賣了無數次自己,仍舊在泥潭裡。

可是有些人,他怎麼配?

有侍女守在樓梯口,警惕地看著他。

馬司直扯開嘴角笑了笑:“打擾了。”

很是彬彬有禮。

遲早有一日,他會將所有人都碾壓在腳下的。

閣樓裡真香啊,是昂貴的薰香的味道,是少女的味道,是可惡的權貴的味道。

馬司直態度溫和,將二樓上的一扇扇門逐漸開啟,見識著各種各樣精緻的物什。長公主對慧真郡主可真是寵愛至極,只可惜,這顆珍珠就要被人惡狠狠的蹂躪、摧毀了。

昨日驚鴻一瞥,慧真郡主的確貌若天仙。也怪不得便是她有毛病,那人也要她。

二樓當然沒有細作,馬司直慢慢悠悠的往三樓而去。

聽說慧真郡主喜歡從三樓俯瞰整座公主府。

馬司直登上三樓,一陣清風拂來,帶著些許墨香。

三樓裡,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畫,畫隨著清風搖盪著。沒有人。馬司直的目光落在角落裡大衣櫃上。聽說慧真郡主一受驚,就會躲進大衣櫃中。

馬司直毫不猶豫地走到大衣櫃前,猛然拉開櫃門。

陳澤的臉,比鍋底還要黑。

秦大娘子明明空著手去長公主府做客,回來的時候竟然帶著三個大活人,還都是嬌滴滴的小娘子。

康四在他耳邊低語:“其中一位是慧真郡主。”

陳澤當然聽說過慧真郡主。慧真郡主,長公主的孫女。不過十數年來,慧真郡主在京師默默無聞。便是默默無聞又如何,穆霆是決不能和慧真郡主有什麼瓜葛的。皇帝最忌諱的便是武官主動勾搭皇親家的小娘子。他可以挑好人選賜婚與武官,但若是武官在底下搞小動作……

可秦想想先斬後奏,已經領著人進了她的小跨院。

都是女子,陳澤再生氣,也不好衝進小跨院,叫她們都滾出來。

他就氣勢洶洶的候在垂花門處,等著秦想想出來。

他沒等多久,秦想想就出來了,朝著他笑:“陳參贊。”她的笑容帶著討好。

陳澤忍下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秦想想輕咳了一下:“慧真郡主想體察民情,妾身就帶她來了。”

陳澤瞪著她,這秦大娘子竟敢睜眼說瞎話,他方才明明看到,明明是將人給扛進來的。

“說實話!”陳澤咬牙切齒。

“大理寺說長公主藏狄族細作,要嚴搜長公主府,長公主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將慧真郡主託付給妾身的。”秦想想一口氣說完。

“那你更不能將她帶來這裡!”陳澤氣得要死。

“慧真郡主是無辜的。”秦想想聲音不高,但很堅定。

“便是無辜,也不能藏在這裡。”陳澤是堅決反對,“你怎麼帶她來的,就怎麼帶她走。”

“陳叔,就讓她們留在這裡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