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嘴角的弧度帶著冷意,“娘還沒回我,為何不行?”

老高氏:“還能為什麼,因為好親事難碰,因為這親事對你閨女來說算高攀了,夠不夠?”

“呵……”沈三冷笑出聲,差點兒笑出眼淚,“那人年過半百,納十幾房小妾,各個不長命,便是最小的兒子都和柔姐兒一般大了,娘竟說是門兒好親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什麼?

那人年過半百,最小的兒子都比念姐兒大?

村裡人下巴都要驚下來了。

知道老高氏看沈大沈二沈三幾個不順眼,萬萬沒想到她這麼陰險。

柔姐兒要是真嫁過去,那還得了?

這是要毀了柔姐兒一生啊。

狠!

太狠了!

看熱鬧的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場面安靜如雞。

沈老爺子也是滿臉難以置信。

他知道老婆子看不慣王氏生的三個兒子,卻不知她能這麼狠。

“老三說的都是真的?”

沈三瞥了媒人一眼,冷笑道:“千真萬確,自從這老婦上次來家裡,我就一直盯著她。”

剛出來的劉氏聽到這番對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紫,一瞬間,眼睛紅的充血。

走到老高氏面前,定定地看著她。

“娘,那個員外郎真是年過半百、還有兒子?”

劉氏聲音帶著顫意,像從天外飄過來,明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老高氏聽著村裡人的閒言碎語,惱羞成怒道:“這些我怎麼知道。”

受不住被所有人架在火上烤,她怪罪起媒人來。

當即質問道:“那人是這麼個情況,你怎麼不說清楚。”

媒人也來氣了,“呵,我有機會說嗎,你聽說人家要給三十兩聘禮,眼睛都直了,給我機會說別的了嗎?”

知道今天的親是提不了了,她氣的快吐血,在心裡算了一筆賬,說道:“我為你家的事來回跑了好幾趟,現在事情辦不成,回去還得吃員外郎的掛落,你得賠我損失。”

老高氏是個愛財如命的,一聽媒人要錢,叉著腰蠻橫地道:“呸!你問我要錢?我還想問你要呢,把我之前給你的還給我,不然別想走出竹溪村。”

媒人做的是殺人不見血的買賣,必要時候甚至會採取非常手段,面對一個老婦的威脅自是不怕。

她眼神一狠,“口氣真大!”

“……敢坑我賽金花,這事沒完。”

說完,帶著送聘禮的人離去。

反正婚書都交換了,回去她就讓男方把婚書拿到官府備案,到時不嫁也得嫁。

“呸。”老高氏見把人罵走了,很得意。

跟她鬥!

劉氏從渾渾噩噩中回神,竟還滿臉期盼地問道:“娘,你不是有心給柔姐兒找那麼個相公的是不是?”

沈三見她到現在還一副執迷不醒的樣子,心徹底冷下來。

不再管劉氏,看向沈老爺子,毫不避諱地道:“爹,分家吧。”

場面登時安靜下來。

沈念拉著滿哥兒的手微微用力,有些期待。

分家了,分家了,要分家了!!

沈老爺子還沒說話,老高氏炸了。

“分什麼家?不分,誰要是敢提分家,我就去縣衙找縣太爺告你們不孝。”

她還想讓王氏生的賤種繼續供她兒子呢,如何能分家。

沈三眼睛都沒眨一下,對著沈老爺子跪下,“爹,我知道父母在不分家,但是,沈家與別家不同,這個家處處是算計,我實在怕了。

兒子只有柔姐兒和菁姐兒兩個閨女,不想她們時刻擔心著哪天被賣了,我想分家,什麼後果都甘願接受。”

沈老爺子聞言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老高氏箍著他的胳膊,動作很重,“老頭子,不能分家啊,分了家老五咋辦?家裡的活咋辦?”

沈念撇撇嘴,跟滿哥兒說悄悄話,聲音又剛好讓所有人能聽到。

“原來咱爹和大伯三叔是老黃牛啊,存在的價值就是養活五叔和幹活,真慘呦。”

滿哥兒越來越機靈了,配合著阿姐的演出。

“家裡那麼多地,爹管的最多。

大伯天天去山裡摘草藥,身上都是被蚊蟲叮咬的包。

三叔日日編籃子掙錢,手都磨破了,我有幾回看見三叔腰都直不起來了。

還有娘和大伯母,家裡的活都是她們做,奶和四嬸兒還老罵人……

阿姐,咱們幾房連老黃牛都比不過,我也覺得慘。”

小朋友聲音奶呼呼的,卻口齒伶俐,要說的話表達的很清楚。

村裡人隨著他的話,想到沈家的事紛紛嘆氣。

有人看不過眼,說了幾句公道話。

“叔,你家滿哥兒說的都是輕的,沈家大房二房三房以前連飯都吃不飽,也就是這段時間才長了點兒肉,以前他們瘦的嘞,我這個外人看著都心疼。”

又有人道:“我還記得以前地裡收成的時候,都是沈大和沈二在忙活,沈四從沒見人影兒。

我記得有一年收糧食收到一半,天變了,沈二和他大哥忙活了一晚上,第二天渾身都腫了。

還有沈大,他天天採藥,你們當那藥好採嗎,那是豁出去命掙錢啊!

山上野獸毒物一路都是,要不是命大,沈大早就沒了。”

……

沈家的事村裡人都看在眼裡。

這會兒突然被提起,孟氏和李秀娘想起以前的事,鼻子發酸,眼睛都紅了。

以前是真的難啊!

老高氏見自己的老底兒被揭了,又氣又急。

“你們閉嘴,我們老沈家的事管你們什麼事,也不怕口舌生瘡……”

“你才該閉嘴!”沈老爺子忽然開口。

他抬起頭,臉色鐵青,眼裡滿是憎惡。

有對自己的,也有對老高氏的。

將沈三扶起來,沈老爺子愧疚道:“是爹對不住你們。”

他沒管好娘子,才讓三個兒子吃了這諸多的苦。

沈三沒說話,他說不出不怨。

沈老爺子自知理虧,也不強求,說道:“你們都大了,家裡確實該分家了。”

“老頭子……”老高氏著急喊。

“這事就這麼說定了,別逼我送你回高家。”沈老爺子第一次對老婆子說了這麼重的話。

以前礙於恩師的情分,他一直對老高氏百般遷就,誰知讓她成了這副無知淺薄、惡毒自負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