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秀才不知道的是,他們這一等就等了足足三天時間。

胡人天大冷的天裡他扯開領口下的三顆釦子,露出結實且長滿護心毛的胸脯。

“周先生,那個說自己是記者的洋人不會把我們忘了吧?我們幫他逃走,他卻忘恩負義?”

他見記者約克久久未歸,心中便起了懷疑。

周予眯眼向礦坑入口處瞄了一下,頓了頓道:“我們再等最後一天,如果記者那裡還是沒有訊息,就想辦法從這裡逃出去,叫秀才和湯米來接應我們,我相信,他們肯定已經摸到了咱們的位置。”

然而,就在眾人覺得那名叫約克的記者遺忘了他自己的誓言時,採石場裡的氣氛卻忽然變得有些不對勁。

“強尼,強尼!老闆的電話,快點過來,他很生氣。”

有人衝著採石場的另一頭大喊,大鬍子強尼一手按著頭頂的帽子,腳下踉蹌的透過一片碎石地鑽進通訊室內。

那間房子裡擺放著整個採石場唯一的一部電話。

“喂老闆,是是是我,啊什麼?不會吧,我們並沒有發現異常......是是是,這個......他還在這裡,您放心,我今晚就動手結果了他,這次一定不會再出錯了!”

強尼放下電話,臉色鐵青,一對眼睛來回尋找著什麼,最終他的視線落在了靠牆擺放的一把鐵鍬上。

“媽的,見鬼......咱們這裡什麼時候混進來的記者,我怎麼不知道?你們誰知道?誰抓的人把記者都抓進來了?

現在泰晤士報上都已經刊登了我們擄走流浪漢的新聞,蘇格蘭場迫於壓力已經派人往這邊來了,快快快,把我們的賬本、名單、往來明細什麼的都藏起來!”

大鬍子強尼剛剛在電話裡被雷金納德·克雷狠狠罵了一頓,因為在今天的泰晤士報上,一個署名叫做約克的記者大肆報導了東郊山谷中的一處黑礦坑,報道他們綁架奴役,無照開發等一系列罪行。

雖然克雷兄弟與英吉利一名下院議員關係良好,但這件事影響巨大,波及面很廣,社會反應極差,即便是那位議員也不方便出面,害怕牽扯到這件事裡去。

他只能表面大義凜然,義正言辭的同意蘇格蘭場組織人手去查封這處黑礦廠,另一方面又悄悄的將訊息洩露給克雷兄弟,讓他們提前銷燬或隱秘證據,不要被人抓住把柄,藉此而揪出上線。

“周先生,他們在幹什麼?好像出了什麼大事。”

武小龍看到周圍負責監視工人們的監工全都一臉焦急的跑向財務室,留在現場看管工人的人數已經嚴重不足,很明顯他們已經顧不上這些礦工了。

周予將手裡的鐵錘靠在旁邊拍了拍手道:“看來約克記者的行動初見成效,這些傢伙慌了,他們很有可能想銷燬證據......走,阻止他們。”

周予說完帶頭朝著只有監工才能靠近的一排木屋走去。

隨著這一聲令下,武小龍、洪阿鬼、胡仁天等在C13個人戰鬥能力最強的成員一個個扔下手裡的工作,從四面八方彙集到一處,同時向著那些亂了陣腳的監工圍去。

與此同時,其他的礦工則表情木然,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愣愣的站在原地朝這邊張望。

在他們印象裡這些華工身體單薄,沉默寡言,且逆來順受,彷彿沒有脾氣的擬人,今天他們怎麼敢丟下手裡的工作,就不怕一會兒挨皮鞭沒飯吃嗎?

另有一些和C13同時被帶到礦場的華工們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討論著,沒過多久他們也遠遠的跟了過去,似乎是想看看這幫新來的傢伙到底想做什麼。

“快快快,賬本,賬本在哪?對,就是記錄每天往來人員和財務的賬本,見鬼!你問我誰是會計?我怎麼知道誰是會計?!”

木屋中一片混亂,這些五大三粗的幫派成員欺負礦工也許是一把好手,但讓他們搞管理做文職卻搞得一片稀爛,一時半會兒竟然找不到一本相當重要的往來賬冊,不知道究竟放在哪兒了。

然而焦急的強尼正準備到屋外找找時,回過身卻看到那個膽小如鼠,懦弱無能的布魯斯周站在自己身後。

“嗯?你們不好好幹活怎麼站在這裡?還有,誰讓你們擅自離開崗位的?找死啊!”

強尼說著瞪圓了眼睛,下意識抽出腰間的皮鞭劈頭就朝周予甩了過去。

但這一次他面前這位個頭比他矮了一大截的華工不閃不躲,臉上甚至都沒有露出任何害怕的表情。

他就那麼淡然的站在那兒伸出右手,穩穩抓住了皮鞭的另一頭。

“鬆手。”

周予低喝出兩個字,手臂猛的一拽,皮鞭瞬間從強尼的手中脫落,就那麼被他奪了過去。

“活見鬼,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喬尼看著空無一物的右手,一時間愣在原地,但緊接著,左側臉頰便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那個卑微的,膽小的,懦弱的,好像蟑螂一樣的華工竟然用他的皮鞭抽在了他的臉上!?

“啪”的一聲,強尼慘嚎著,雙手死死捂著臉頰倒在了地上,而他這邊的動靜也吸引了其他監工的注意。

“啊---反了,這些傢伙造反了!給我打,打斷他的腿!我要割斷他的喉嚨!”

強尼一邊在地上翻滾,一邊大聲叫嚷著。

其他監工們看到這一幕終於反應過來,可就在他們想要衝上來幫忙的時候才發現,那些華工的人數遠比他們要多。

這些人雖然體格不如他們,但在力量上卻絲毫不落下風,關鍵的是這些人出手很辣又快又準,根本不像平日他們印象裡的那些華工,更像是雙手沾滿鮮血的殺手。

C13的兄弟們一擁而上,利用區域性以多打少的優勢迅速控制了場面。

不一會兒,木屋中的監工就全部倒在了地上,哀嚎痛呼聲響成一片。

這時,周予使了個眼色,眾人將他們準備銷燬的那些賬冊全都收集了起來,並且把所有人捆綁在一起,防止他們逃跑。

然而木屋裡的打鬥聲也驚動到了其他監工,他們從武器庫裡取出數杆步槍,想著木屋趕來。

“先生們,所有人站在原地將你們的雙手舉高,否則下一秒這裡就會血流成河。”

那些取了槍械的監工還沒來得及打出一發子彈,就被闖入礦場的一群人用槍指著。

這群人統一戴著報童帽,穿呢子大衣,內襯小馬甲,正在外圍監視的剃刀黨成員。

他們這幾天一直窩在外面監視著礦場,剛聽到裡面傳來打鬥便迅速集結趕來幫忙,正巧遇到那些揣著步槍的監工們。

這時,周予手裡拿著一本沾滿了油汙,字跡潦草的賬冊,一邊翻看一邊從木屋中走了出來

“嗨~剃刀黨的各位朋友,辛苦你們了。”

周予朝木屋外清一水戴著報童帽的剃刀黨成員揮了揮手,而對方為首一人取下帽子按在胸口,對前者微微行了一禮。

然而在所有的故事裡警察總是會姍姍來遲,就在周予他們已經完全控制了礦場之後,數輛警車這才開進礦場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