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轟隆隆————

凡人或還未有感知,但鬼街中卻是翻天覆地之勢。

一切鬼屋在顫抖,一切街道上鋪築的磚石猶如灰色蝴蝶嘩啦啦飛起,又被掀著在半空湮滅,好似那焚燒著被狂風吹上天的紙錢。

這震感的源頭來自於鬼街盡頭。

便是站在入口處,此時也能看到盡頭那恢弘壯觀卻又詭譎的一幕。

那是高入雲端,踟躕灰霧間的斑駁青銅大門。

門頭銜環早已腐破不堪,而銜環之獸亦是破爛模糊、好似才剛剛出土的老宅,年久失修。

驟然之間,那些銜環之獸彷如活了過來,一隻只慘白的瞳孔猛然睜開,便連腐朽的銜環之處亦是張開,化作了滿是獠牙的利嘴。

整個鬼街好像活了過來。

九門,便是九顆龍頭。

龍頭開口,猙獰著,張牙舞爪著。

這一幕便是之前殮衣齋和奇獸園合併時都未曾發生。

但現在,卻出現了!

這隻能說明一點:事態比起當年蓮教入玉京更加嚴重了!

這個世界並不是圍繞著李元旋轉的。

就在李元安靜修煉的這些年裡,各方暗潮已經瞥開了他,而醞釀了一波恐怖的浪潮。

他或許對這些浪潮曾有所感,但只是在邊角之處意外地驚鴻一瞥而已。

現在,當事態徹底爆發。

他才看到,但卻還未看清。

他不是全知全能,大事件也不會總把他捲入其中。

此時

李元默默站在鬼獄一側的山巒上。

他肩頭蹲著烏鴉,背後靠著樹姥姥。

而腳下那掛滿鐵籠的黑白陰域裡,黑裙的閻君娘娘滿身浮繡百鬼,雙手交垂,正安安靜靜地盯著不遠處。

而在她身後.豬,凍僵女鬼,兩個賣花小女孩,負石胖鬼,握著鐵鉗的瘦鬼,揹著鐵籠的白衣女鬼一一站列。

李元和閻娘子平日裡自然不曾缺乏交流,所以他明白了一點.想要維持住“人性”對惡鬼來說是一件極難極難的事。

剛開始或許還好,但隨著自身越發強大,那便再難維繫。

這就好像普通人無法承受惡鬼的力量一般,惡鬼也無法承受人性,尤其是閻君娘娘。

這一點,不獨對閻君娘娘有效,對所有開了靈智的惡鬼都是一般。

只是不同的是,若是吸取多了,閻君娘娘會失去人性;而其餘惡鬼吸取多了,則是會失去原本的靈智。

所以.各方惡鬼都會相當剋制,儘可能不讓自己吸收一些“雜鬼”,而是成體系的維持自己的整體性與獨立性。

可若是想要再進一步,只能吞噬同類。

那便是禁忌之間的互相吞噬。

在吞了花店了後,閻君娘娘一直剋制著自己,也一直努力地消化花店,如今她是徹底消化了,並且靠著香火的奇特作用而建立了越來越多的與人間的聯絡。

但若是面對禁忌之間的瘋狂廝殺和吞噬,她的人性會有一定機率消失,這是她擔心的事。

這些事,李元自然也知道。

所以,鬼門才顫動,他便迅速來到了鬼獄附近。

他絕對不可能讓閻娘子消失。

此時,他安靜地看著遠方的曠野。

那曠野現在什麼都沒有。

可很快,閻君娘娘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引,她還未動,但她身後的餓鬼卻不受控制地前進了起來。

打著響鼻、噴著白氣的豬在前開路,胸背相貼、骨瘦嶙峋的餓鬼們佝身屈背,蹣跚而行,簇擁左右.

宛如陰卒過道一般,豬,餓鬼紛紛消失在空氣中。

李元瞳孔緊縮。

他知道,豬不是消失,而是去了鬼街。

就在剛剛,有人在用其他禁忌的惡鬼道具正瘋狂地攻擊著閻君娘娘!!

他視線迅速轉動,想要看清目標。

但一時間,竟是尋不到人。

一種難以置信的念頭衝上他腦海。

因為閻君娘娘居然也沒動。

這說明.使用惡鬼道具的對方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閻娘子無法殺了對方,所以只能直接去尋找該惡鬼道具幕後的鬼域。

閻君娘娘無論多麼地懷有人性,但終究還是惡鬼。

作為惡鬼,她就不可能逃脫惡鬼的基本特性。

便是她能用人性壓下一次兩次的規則,但卻不可能壓下數百數千次連續爆發的規則。

豬和餓鬼之後,則是凍僵的青衣女鬼。

女鬼帶著詭異的笑,身子咔咔地動著,好似無數冰霜在壓縮。

它走動之間,冰雪相隨,冰雪上又隱約顯出一具具屍體。

那些屍體好像活了過來,一個個睜著慘白瞳孔,在地面上匍匐,痛苦地爬行。

凍僵女鬼帶著這些冰屍又旋即消失。

再後,白頭巾小女孩推車,紅頭巾小女孩挎籃,前者搖擺著身子,後者蹦蹦跳跳也跟著消失不見

再接著,胖鬼,瘦鬼,都消失了。

只剩揹著大鐵籠子的白衣女鬼還在閻君身側。

閻君娘娘一動不動,而或許是惡鬼減少了,李元這才瞧的分明。

在閻娘子身上纏著無數的線。

那線極細,極隱蔽,在陰氣裡便如白熾燈下的蜘蛛網。

閻君娘娘就好像被這許許多多蜘蛛網困在中間的“獵物”。

只不過,這“獵物”太大太大,大到那蜘蛛網成了笑話。

然而,這些線的真正作用卻只是媒介。

一個推動閻君去衝擊鬼門的媒介。

“極樂園!”

李元瞬間明白了對方是誰。

但對閻娘子出手的卻絕不是極樂園,而是某些人。

極樂園的一些惡鬼道具非常特殊,其“專精方向”好似是距離。

無論是之前的“千里一線”,還是李元初期遇到的那名叫常戚的行骸手持的“粘物之線”都是“攻擊距離”極遠。

這就導致了,對方可以在閻君娘娘的攻擊範圍之外攻擊。

而閻君娘娘卻無法對攻擊範圍之外的他們出手。

可要做到這一點,需要有兩個前提:

一,對方能確定閻君娘娘的方位;

二,對方擁有足夠多的惡鬼道具。

李元猛然側頭,看向身側小烏鴉,迅速問道:“為什麼你娘今晚會出來?”

小烏鴉道:“年末,娘說要召見無常和神廟守衛”

李元道:“所以,她根本不是感到了鬼街動靜,才外出的?”

小烏鴉道:“是的.爹,你是說無常和守衛裡有壞人?”

旋即,她道:“項顏不像壞人,我.我一直都看著她。”

李元看著那些線。

那些線很是縹緲,也很是細小。

除了在閻君娘娘周身才展現出端倪,在外卻是都消失在了夜空裡。

小烏鴉有些慌,“爹爹,我們怎麼辦?”

李元冷冷道:“圖窮匕見,但首先我們得弄明白.這匕首想刺的是什麼?”

小烏鴉聽爹爹說過“圖窮匕見”的故事,在那故事裡,匕首刺的自然是當時的一位君王,可現在.

小烏鴉試探著道:“他們要娘去和其他禁忌融合?”

李元道:“這只是第一層。”

他思緒如電,一切都清晰無比地呈現著。

“第二層,他們要滅了你孃的人性。

融不融合無所謂,因為若是我料的不錯,其他各道的禁忌也都在衝擊鬼門,而不獨是伏江綿州兩道。”

小烏鴉震驚道:“全全部在衝擊?”

李元道:“神靈墓地玩砸了。

他們以為用你吞肉田,用蠻王滅鬼域,便可安枕無憂。

他們以為滅了七國聯盟的四十萬大軍,便是喜訊,便可開慶功宴。

可事實上,對方卻利用四十萬大軍的敗北,直接壓垮了所有的王。

之前,那些王或許還顧忌著陰陽大同的後果,現在他們個個兒成了亡命徒。

在他們看來,若是他們都不在了,這個世界在不在又有什麼關係?

可是在這些禁忌中,有一個禁忌卻極為特殊,那便是你娘。

你孃的人性會成為最大的變數,所以.他們要毀了你孃的人性。”

小烏鴉:

李元眯眼繼續道:“還有第三層。”

“第三層?”

小烏鴉已經不知道說啥好。

爹爹為什麼能在這麼一瞬間想到這麼多關聯?

對了,爹爹自己也是個幕後黑手,這這就是所謂的瞭解一個怪物的一般都是另一個怪物吧?

李元並沒有再解釋這個,而是眯著眼,露出危險且從容的微笑。

他口中喃喃著:“只可惜,若是你們的計劃早一點,說不定還會得逞。可現在你們卻是再無半分機會。”

“啊?爹爹,你到底在說什麼呀?”小烏鴉有點茫然,“還有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李元道:“你看看周邊有那些形跡可疑的人,如果遇到你自行判斷,該殺則殺。其餘的我來。”

“形跡可疑,可是爹爹,我覺得他們會藏得很好。”

“那又如何?他們很快就會暴露。

只是你要記住,敵人很可能就在神廟之中。”

李元說罷,忽地搖身一變,化作了一個粉蒸玉砌的娃娃,繼而雙腳之下“哧”的一聲滑出兩個火球,周身“譁”一下浮現出了一條恐怖的紅綾。

“認得我麼?”李元問。

小烏鴉搖搖頭。

她是真正地第一次看到爹爹的這形象。

不!

不止是形象,而是全新的力量。

一個全新的力量,加上形象,沒有人會把這娃娃當做爹。

下一剎。

李元踏空而上。

而在這山域中的地面上,忽地有黑漆漆的烏鴉宛如黑霧浮起。

黑霧之中,包裹著四個神秘的人形輪廓。

那些輪廓個個兒手握柺杖,“噠噠噠”地敲擊地面,往東南西北四邊而去。

李元居高臨下,忽地右手猛然一揚,刺目的猩紅從他手間暴漲。

他懸浮在半空,其光輝蓋過了此時明月的皎皎光華。

“既然線無法判斷從何而來,那麼.”

李元陡然甩手。

他身上的紅綾便飄飄而出。

紅綾見風就長,須臾便已化作了一面約莫方圓半里的巨大火帕。

“去!”

李元甩出火帕。

火帕化成了一把匪夷所思的陽氣之刀。

這刀轟然落下,在抵臨鬼獄之時,天地間好似震盪了一下,顯出分明且格格不入的紅黑兩道厚膜、

但刀卻未繼續攻入鬼獄,而是順著那界膜開始了光滑的剃切。

天空,手握猩紅長刺的娃娃腳踏火球,隨著那火帕而動,很快便在將整個鬼獄抹了一遍。

嘣.

嘣嘣嘣.

一根根無形絲線旋即崩裂。

極樂園這種禁忌層次的惡鬼道具,尤其是對方盡心準備了的惡鬼道具自然不可能被輕易斬斷。

可李元是誰?

極樂園若是鬼域禁忌,李元便是陽域禁忌。

陽域禁忌本尊親自出手,區區鬼域道具又豈能擋他分毫?!

隨著線絲的斷裂,遠處浮現出陣陣細小的波動。

但這“遠處”實在是太遠,遠到便是連李元的感知都無法覆蓋。

可是小琞已經去了。

漆黑烏鴉包裹中女子手持柺杖,她很快發現了數個在神廟欄杆前朝著鬼獄方向發呆的白袍人,那些人的手正在顫抖,好似有一種焦灼的火熱氣息正在傳來。

小琞認得那些人,那分明就是神廟忠實的守衛。

只不過,她想到爹說的話,便上前問:“怎麼了?”

她突然出現,那些人根本沒來得及反應,便一個個兒下意識地急忙縮手。

盤旋的烏鴉,讓他們瞬間知道了來人身份。

“神鴉.神鴉娘娘”

沒人想到神鴉娘娘居然真的是“娘娘”。

小琞也不廢話了,直接問:“為什麼背叛?”

那些人愣了下,可下一剎卻迅速從袖中掏出了什麼。

但掏出的東西卻未能來得及用出,便被虛空裡生出的蔓藤直接打落,繼而捆緊。

小琞的柺杖好似深海水怪,長出了無數的“觸手”,那是一根根氣根。

啪!

袖中之物落地。

那是訊號煙花。

小琞凝視著訊號煙花,忍不住再問了句:“為什麼?”

她的聲音帶著憤怒,如果這些人是敵人,那沒什麼。

可居然是自己人,居然是神廟裡那些平日裡虔誠向著孃親叩拜的人,是真正地認可著孃親理念的人。

這樣的背叛,最令人心疼。

那人神色裡閃過狡黠,然後怒聲道:“人間,不需要惡鬼!閻君是惡鬼,她的存在”

“啊!!”

小琞單手捂住耳朵,尖叫一聲,冷漠地揮杖。

根鬚如萬千重甲鐵騎衝刺,直接將面前的白袍人們犁成血沫。

而另一邊.

同樣有數名豬頭人在執行著同樣的事。

他們袖中的線被斬斷後,便迅速轉移,想要更換新的位置,重新進行對閻君娘娘攻擊。

只可惜,小琞率先抵達了他們面前。

黑霧裡,文靜女子語帶狠厲,她嘶吼著問:“為什麼?!

明明大家都很開心,明明沒有飯吃的人有飯吃了,明明沒有衣服穿的人有衣服穿了,明明你們都是認可的,為什麼要背叛?”

豬頭人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一個個抽出了腰間長刀,半圍著面前的神秘存在。

其中一人道:“因為,人間的幸福需要人族自己來創造!”

再一人道:“我們是人,而你而閻君卻已不是,非我族類,其心必誅。”

又一人道:“惡鬼便是惡鬼,就算今日給予了我們好處,來日呢?”

“該認罪的是你。”

“錯了的人是你。”

“是你!”

“是你!”

“是你!”

“你若真為了我們好,你就該死,該死!”

一句句惡毒的話編織成網,瞬間籠罩向烏鴉裡的女子。

可下一剎,所有人都忽地焚燒起來。

所有惡毒的話都消失了。

不知何時,李元落在了一個小琞面前,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火焰裡,那些豬頭人在痛苦地嚎叫著,奔跑著。

小琞卻已淚流滿面。

“為什麼?”

她輕聲問。

李元卻笑了起來,然後道:“原本我還不確定,現在我忽然明白了。他們已不是他們,不再是神廟原本的人,而是秘兵。”

秘兵,呆呆傻傻,機械的很。

可幽騎中的那一批秘兵卻不傻,而是有著自己的個性。

許蘭和許盛兄妹情深,又一起相處了那麼多年,如果真的只是性子被影響了,那麼也會在這相處中,在血濃於水的關懷中慢慢重新融入生活。

可結果並不是。

即便一起重新生活了許多年,許蘭還是逃了,而許盛只留下一句“她不是我的妹妹,她已經被替換了,我要去找到真正的許蘭”。

此其一。

其二,皇宮之中,圍繞著那位少年天子的陰謀。

一個由宮女,侍衛,起居官,御醫,街頭賣風箏之人等許多許多完全不存在聯絡,甚至還有不少太后親自安排的眼線共同編織的陰謀。

而在螢濯妖坦誠了那一句“皇都之事是我們做的”後,李元便已經想到了秘兵。

其三,楚王。

項顏只是一個路引。

楚王利用這可憐少女的心性,將她送來了閻君廟。

之後,他又利用父女之情以及常人眼裡“他想攀附閻君娘娘”的想法,而光明正大地不停地來到神廟。

之前李元不知道他來做什麼,而這一刻他明白了。

楚王前來,所為.不過是把一些神廟守衛無聲無息地換成秘兵罷了。

而那些行為只為此刻,圖窮匕見,促成陰陽大同,也同時.毀掉閻君娘娘的人性。

在世人眼裡,秘兵一直並不存在多少“自主性”。

可顯然,那不過是低端秘兵。

真正的高階秘兵,卻一直被掌握在螢濯妖幕後的那位手中。

具體原理,李元也不知道。

但是卻顯然有著可怕的深諳人性的智慧。

除此之外,這些秘兵的“許可權”明顯高得離譜,至少高到閻君娘娘的“孽鏡”都無法照出他們的異常。

李元之前曾經悄悄拉了不少人送去閻君娘娘那兒,但什麼端倪都未發現,這才讓他暫時罷休。

可現在,這一切的一切只能說明,秘兵中灌入的根本不是煞氣,而很可能是融合了原主因果的另一個陌生的靈魂。

這事兒,細思恐極。

諸多思緒閃過,李元揉著哭泣女子的頭髮,柔聲道:

“不要聽他們說什麼。

堅定你自己的信念。

不要去和他們辯駁。

而要看他們做了什麼。

閻姐給這片大地,給這裡的蒼生帶來了幸福。

而他們呢?

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但他們卻什麼都沒做。

善念存心,知行合一。

只說不做的,那就是壞人。”

“他們只是欺負你是個小姑娘,所以.想用三言兩語誅了你的心而已。

你越哭,他們就越得意。”

小琞哭著道:“可是.為什麼?”

李元笑道:“你問敵人答案,敵人不騙你欺你,還要怎樣?若是有敵人問爹爹為什麼,爹爹也會哄他,也會誅了他的心。”

說罷,他又深深看了眼那些在火焰裡慘叫的豬頭人。

能在這時候還想著誅心,可以說很可怕了。

兩人說著話的時候,遠處忽地大火。

一片片火燒的山寶縣四處如點燈,通明一片。

空氣裡,還不停有聲音響著。

“神鴉娘娘殺人啦!”

“閻君娘娘殺人啦!”

“非我族類,其心必誅。”

到處皆是聲響,似是而非,混在在人群中。

李元拉著小琞手,道:“你瞧,為善很難,為惡卻只要需要三言兩語,信任很難,毀掉卻只需要幾句似是而非的流言。現在.你要做的是什麼呢?”

小琞深吸幾口氣,卻終究未曾說話。

她還在流淚。

李元擦去她臉頰的淚水,柔聲道:“你守好鬼獄,不要讓人靠近。”

說罷,他起身,正要離去。

忽地,遠處的那火焰燒著的山寶縣裡又響起了許多和之前不同的聲音。

這些聲音更大,更多,之前那些聲音完全被淹沒了下去。

“蓮教!

是蓮教餘孽!”

“蓮教餘孽入城了!!”

“大家關好門窗,閻君娘娘,神鴉娘娘會庇護大家周全!”

“蓮教餘孽,散播流言,大家躲入屋中,神廟很快會把敵人清繳乾淨!”

“小心蓮教賊人!他們來報復了!”

這聲音讓李元樂了。

小琞則是愣了。

她問:“哪兒來的蓮教餘孽?”

李元笑道:“那哪兒來的閻君娘娘殺人了?”

小琞:.

李元道:“人們需要蓮教餘孽這個敵人,所以,那就是蓮教餘孽。”

小琞:.

太黑暗了。

李元道:“你七娘就是有本事,她在什麼資訊都沒有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和我們這般默契地配合。還能這麼迅速地穩定局勢。”

“太后呀”小琞想起那個在木屋裡攤餅女人的臉,端莊柔弱,可現在卻是她在做事嘛。

“不是爹安排的?”

“爹哪能未卜先知到這種地步,這完全是你七娘自己做出的決斷。”

李元起身,道:“你守好鬼域,爹去了。”

說罷,他起身,身形化作一道豔紅流光,居高臨下,來到山寶縣之上。

一聲怒吼宛如雷霆覆世。

“蓮教餘孽,受死!”

話音落下,一團團火球在他周身浮現。

他感知放開,迅速掃動著那些在製造騷亂的人。

火球紛紛落下,繼而宛如燃燒的猛獸在大街小巷瘋狂亂竄。

山寶縣,不少人都仰頭看著高空。

那粉嫩的娃娃,腳踏火球,手握火槍,身纏紅綾,端的是一副神仙面容。

而他出手的手段卻是恐怖異常。

不論什麼敵人,不論什麼層次,但凡沾到那火球的,便是直接死亡,死的連渣都不剩,直接化成一股兒灰燼,在夜風中流盡。

街頭巷尾,不少酒樓護院打扮的人出現,這些人三五成群,顫顫巍巍地在火光裡前進,維護著各處秩序。

但在發現那些火根本不傷害他們後,這些人又是興奮,又是震驚。

便是傻子也知道,這火娃娃便是閻君娘娘這邊的大能。

自家多瞭如此恐怖的強者,能不開心麼?

白梅夫人戴著面具,裹著灰衣。

她早已站在了一處隱秘高樓的最高處,俯瞰著全域性。

她身後則是一個個六品武者。

這些武者是蘅蕪酒樓的武者,但卻因為各種原因在七品時被上過“人皮手銬”,所以忠誠度不存在任何問題。

白梅夫人,或者說謝薇,仰頭看著天上那粉嫩的娃娃,眸色閃爍,若有所思。

別人不知李元能變幻萬千,她.卻知道。

她唇角一翹,露出笑,入目滿城。

她指揮若定,一個個武者從她身側離開,又領著不少護衛往各處而去,將一切可能產生動盪的源頭提前掐滅。

很快,黑白無常也行動了起來。

絕大部分豬頭人其實都是未曾被影響的,他們持刀,快速掠行。

神廟守衛也四處就位,鎮守各處。

秩序很快被維繫了下來。

這事兒看起來簡單,事實上難度就和“油鍋裡被拋入了一點火星,然後油鍋沒炸,反倒是這火星被排了出去”一般困難。

小墨坊裡,鐵殺,方劍龍穿著棉袍,雙手參袖,仰頭看著那恐怖的存在。

事實上,他們只是此刻仰望天空的許多許多人之一。

方劍龍瞠目結舌道:“這已經是神仙了吧?”

鐵殺道:“能和娘娘搭班的,也只有神仙了。”

他拍了拍方劍龍的肩膀道:“別看熱鬧了,趕緊把你家巧兒拉起來,先躲地窖裡去。這動亂保不準才剛開始。”

鐵殺覺得動亂才剛開始。

李元也這麼覺得。

他從天而降,重新落在了鬼獄附近的山上。

他腳踏火輪,紅綾如浪折騰,紅槍斜指地面,威風凜凜。

然而,他卻看到那陰森鬼獄中不苟言笑的黑裙娘娘忽地抬手掩唇,好像在笑。

兩人遙遙對視了一眼,李元看清了.

閻君娘娘真的在笑,夫妻並肩,自是歡喜。

她的這般動靜,讓李元暗暗舒了口氣。

至少目前為止,閻姐還沒問題,這人性還是妥妥的保留著。

但他警惕一直維持著。

因為,他心中那不詳的感覺越來越濃。

對方有備而來,閻君娘娘的人性只是他們的次要目標之一。

他們的真正目標,真正戰場並不在此處,而在鬼門。

在龍脈。

灰霧盤亙,縹縹緲緲,青銅浮鏽被巨大的推擠的力量撞擊的紛紛簌簌,宛如一片一片又一片的青銅雪花在飄落。

龍首九頭。

鬼門九道。

而這九道鬼門中,除卻沒有禁忌的雲山道和荒南道之外,其他七道竟是都在衝擊。

綿州道,極樂園.

一個個全身爬著惡鬼的人,手握孽鏡,不停地照射著極樂園中正浮現出來的惡鬼。

這些人面容如常,可若是細細去看,便能發現他們肌膚下的骨骼完全不是人的骨骼,而更像是漆黑森冷的魂鐵。

顯然,他們是傀儡,而且根本不是機械的僵硬的普通傀儡。

傀儡對惡鬼天然有著一定的抵禦。

而這成百上千的傀儡手握孽鏡,驅動孽鏡,更是形成了蔚為壯觀的一幕。

極樂園中,這些傀儡承受著惡鬼的攻擊。

而鬼街之中,

鬼門前,鬼蜘蛛張開蛛網,那蛛網成了幽深的黑暗的洞口。

洞口裡.許許多多的由孩童肢體拼湊而成的小蜘蛛“阿巴阿巴”地叫著,爬著,堆壘成鬼海,一重一重而上,每一個鬼都在撞擊鬼門。

鬼門上,那龍首便是一大口一大口地吞吃著惡鬼,卻也無濟於事。

面容腐爛的鬼娃娃一蹦一跳,慘白的雙手抵在青銅門前,在推著門。

鬼犬冷冽地盯著門,鬼鼠則開始挖洞.

瀚州道。

其禁忌名為北風客棧。

客棧門吱嘎一聲推開,難以言喻的腐臭氣息散出。

一個個行腳商般的客人從客棧中走出,這些人越走越多,數百,數千,數萬,數十萬

鬼街被塞滿,這些人還在增加。

之所以這麼多,是因為針對它的攻擊也是連綿不絕,已經多到了一定程度,以至於這禁忌被徹底“開發”出來了。

行走商形成了鬼潮,來到鬼門前,一個個瘋狂衝擊起鬼潮。

雍州道。

其禁忌名為鬼山。

這山在鬼街之中也是一座山。

此時,山上忽似長了密密麻麻的疙瘩。

細細看去,每一個疙瘩竟是一個棺材。

許多棺材從山土中被推了出來。

一座山竟然吐了這麼多棺材,那麼這座山難道是被墳墓堆疊成山的麼?

咔.咔咔咔.

棺材蓋子一個個開啟,一具具老屍從棺材中走出。

星海道。

其禁忌名為鬼市。

那是一個海邊的鬧市,平日裡便會若隱若現。

有趣的是,若是有人誤入其中,也未必會必死,反倒是運氣好的可能會花小价錢佔到大便宜。

只不過.那些死的人也會很悽慘。

他們的詛咒根植於血脈,一代一代往下傳去,便是子孫後代也需要還債。

那些後代每到成年,都必須去往鬼市,可偏生不會都去。

剩下的人會子孫延綿,輝煌一世.

可是這只是年輕時候。

很快,那輝煌就會消失。

鬼市裡,一個個攤主開始收攤,個個兒揹著極大的包裹,往鬼門而去。

燕雲道.

鬼湖

藏龍道.

殮衣齋.

伏江道.

鬼獄。

不知過了多久。

天色將白之際。

忽然聽聞一聲恐怖的、宛如開天闢地的巨響。

九首鬼門忽地產生裂縫。

裂縫越來越大,在某一個時刻再難維繫。

鬼門粉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