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池神情暗淡了幾分。

“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嫁人。”

鼓著小臉,有些惱道:“我想好好練武,做一個像你這麼利害的人好不好?”

羅橫笑笑,並沒有作答。

小姑娘的心事,在他眼中,便如禿子頭上的蝨子,已經擺在了明面上了。

只是,羅橫自己都無法確定,自己在這個世界究竟能待多久。

像金鑲玉那種女人,玩玩而已,那是無所謂的。

但是,傅月池明顯還是個單純的少女。

實在不適合招惹。

心下暗歎了口氣,還是慢悠悠道:“練武也好,如今這天下,人,需要有自保之力。只是……”

“是吧,羅大哥也覺得我應該練武對不對?

“我以後就跟著你和知秋他們一起練武,仗劍江湖,做一個女俠,嘿嘿,月池女俠!”

傅月池眼睛笑的眯成兩道月牙。

語氣雀躍著,絲毫沒有注意到,羅橫話語中尚有未盡之意。

羅橫啞然搖頭,索性閉了嘴,不再繼續了。

看著這麼天真的小丫頭笑的肆意,真的很有感染力。

屋外。

傅青風等候多時。

見著妹妹從羅橫的屋中出來,步伐歡快。

一絲羨慕在眼中差點藏不住。

“月池……”

“姐姐?”傅月池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心情愉快的說著:“我明天就跟你學做菜好不好?

“羅大哥答應我,明天就要教我劍法咧,他自己學會的劍法,叫大須彌劍式,而且,他還答應我,等我學會了,可以教你的,羅大哥人真的很好……”

傅青風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放棄了。

面對這樣的妹妹,她真的不知該如何開口。

夜間。

羅橫正對著符紙,琢磨著該怎麼入門的時候。

傅天仇來了。

“羅少俠,老夫是來感謝救命之恩的。”

“傅大人客氣了,感謝的話,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一回,又何必再次客套?”

羅橫輕笑著,邀對方入座。

傅天仇並沒有坐下,而是鄭重的拱手,對著羅橫深深躬身。

“傅某人此生自問,從未做過什麼虧心之事,俯仰無愧於天地,上對得起朝廷提拔,下對得起治下百姓,唯獨對不起的,便是兩個女兒與結髮老妻……”

羅橫的眉頭微微蹙起。

前搖這麼長?

坐在椅子上,羅橫並沒有謙遜的讓開對方的行禮。

更沒有上前,攙扶對方,打斷這一鞠躬。

就這麼靜靜的等著對方接下來的話。

傅天仇起身,直直盯著羅橫的雙眼。

鄭重道:“月池從小被她娘寵愛,保護的太好了,不識人心險惡。

“有些事情,老夫這個當父親的,極不合格!”

羅橫輕笑點頭:“傅大人言之有理。”

傅天仇一愕。

準備好的許多說辭,都被羅橫這句話打斷了。

尼媽,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啊?

不過他在官場浸淫多年。

很快便反應過來,直接無視了羅橫的打斷技能。

接著自己的話頭,繼續道:“可是,老夫對女兒的關心,卻與天下所有做父親的一般無二。

“清風已與詩書傳家的馬家有婚約,老夫已經派人前往馬家接洽,準備近期便要替她舉辦婚禮。

“到時候,月池會隨她姐姐,暫時去馬家居住。”

“那是你的家事,傅大人何必與我說?”

羅橫眉梢動了動,面上卻沒有表情,只淡淡的回了一句。

傅天仇接著道:“等這一切安排妥當,老夫便要入京,尋求面聖之機!

“這一趟,結局老夫早有預料,凶多吉少……”

羅橫終於有些不耐了。

“趨利避害是所有動物本能,捨身取義才是人性光輝,正因為漫漫歷史中,有著傅大人這般的義士,人才之所以為人!

“這點羅橫很是欽佩,傅大人餞行胸中之道,求仁得仁,我只能在此祝傅大人馬到功成。”

這下傅天仇真的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他今夜來找羅橫的目的,其實很簡單。

就是想表明態度,對羅橫營救自己的恩情,他記著。

但想打他女兒的主意,他反對!

按理說,在這個年代。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人家做父親的,明確表示反對的話。

繼續不識趣的人也不多。

可是,羅橫根本沒接招。

完全不按套路的三板斧,將傅天仇這樣的官場老人也給打蒙了。

人家壓根沒有表現出對女兒有什麼特別心思的想法。

你跑過來,當面一頓巴巴巴那也不合適啊。

何況物件還是剛剛救過自己性命的恩人。

不過意思已經表達清楚,傅天仇覺得,羅橫應該也明白了。

拱手道:“夜色已深,老夫就不打擾了。”

羅橫點頭,還是坐在原地沒有動。

佩服對方為了理想,可以捨身取義的堅持是一回事。

對這種近乎愚忠的死板,羅橫卻是不感冒的。

目送著傅天仇出門。

羅橫嘴角露出絲淺笑,搖了搖頭。

再次沉浸入對制符之法的研究中去,以他如今的修為。

早已擺脫了普通人的範疇。

隔個十天半個月的不吃不睡,完全沒有什麼問題。

之所以每天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更多是多年來,養成的一種習慣罷了。

第二天清晨。

知秋完成早課,又來詢問羅橫的進度。

羅橫無奈苦笑:“如今這符文,我倒是畫的蠻熟練的,可是卻沒甚效果啊。”

知秋疑惑:“不能啊,你能熟練掌握遁術,修為應該是足夠了的。

“雖說上元八景符,乃是上品神符,可是也不該這麼難才對……”

羅橫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怎麼回事。

心中卻是暗暗嘆氣。

久久不能成功掌握衝龍玉神符的製法,讓他想起了當初的槍法了。

從一開始穿越不久,在佛山的時候就獲得了槍支。

一路到上海,中間開槍殺人無可計數。

直到最後與東瀛人在使館中那一戰,才於戰鬥過程中,領悟的槍鬥。

莫非這回還得那麼久?

知秋想了想,提議道:“可能是你以前完全沒有制符基礎,一上手便學上元八景符,有些急功近利了。

“我今天先教你一點基礎的符籙,從最簡單的清淨符開始!”

羅橫自然不會反對。

於是,從最基礎的清淨符開始學起。

清淨符只是道士修煉打坐之前,用來平靜心情思緒。

算是最為基礎的輔助類符籙。

很多時候,道士下山為人驅邪安宅,結束之後,也會順手贈送幾張給主家。

化水服下,能有撫慰被驚嚇之人的效果,起心理作用居多……

就在羅橫從頭開始學制符時。

遠在不知多少裡的金陵城外,一座只三間草房,圍成個小小三合院的道觀中。

身穿紫色雲錦道袍的老者,盤腿坐在蒲團上,緩緩睜眼。

門外一名中年男子與兩名精神矍鑠的老者,走進門來。

恭敬向蒲團上的老人行了一禮。

“師傅!”

“見過真人!”

老者微微點頭:“春雨,陽明你們來了?”

春雨為號,原名解縉,曾為大明首輔,總裁《太祖實錄》,主持纂修《永樂大典》。

後因立儲之爭被貶,後以無人臣之禮的罪名入獄,傳聞出獄後雪中酒醉,凍斃道左……

另一人陽明,聲名更盛。

號樂山居士,原名王守仁,曾為兵部尚書,軍功封爵的文臣。

並且在他的死訊傳出後,被萬曆帝追贈新建候,從祀孔廟!

在大明民間,是與至聖先師孔子,共享香火的當朝文聖!

這二位在外界,都是傳聞逝去多時。

今日居然齊齊出現在這座小小草堂之中。

若是叫外人見到此幕,只怕會震驚出聲。

能令這二位躬身行禮之人,又該是何等尊崇?

其實身份已不言自明,除了那位青田真人,又有誰配這二位折腰行禮?

“師傅,您老人家真是料事如神,那位在京城,妄圖效仿您老與太祖當年替補天缺,正借妖魔之手,大肆殘害忠臣……”

蒲團之上,青田真人悠悠感慨:“大亂將至啊……”

王陽明輕輕擺手:“真人何必沮喪,當年真人與太祖為天下億兆黎民計。

“不惜斬斷龍脈,以神州大地為基,驅離邪祟,斷禁仙佛。

“至今二百載有餘,神州大地,仙神絕跡只餘空廟,百姓享了兩百年的太平。

“如今那些傢伙想要回來,還得做過一場!我還真不信,他們能敵得過當年淮西朋黨!”

解縉點頭:“陽明此言甚是,太祖當年,為此可以盡斬胡惟庸與淮西功臣。

“若真事有不諧,為大明江山,為這億萬黎民,繼續將絕地天通大陣補全,也不是不能幹!”

此言一出。

就連端坐上首的老者,都不禁色變。

王陽明搖頭勸道:“這……春雨慎言!”

三人中,唯一的中年人皺眉:“春雨兄所言不差,當初我在城頭,可也是做過一回!”

上首,端坐蒲團的青田真人劉伯溫面露追憶。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哎……唯有盡人事,聽天命吧……”

“真人,若合我等之力,有沒有可能,拼一把倒反天罡?”

京城。

金鸞殿上。

一身明黃常服的天子,背手立於殿門處,仰頭望天。

口中喃喃:“倒反天罡?何其難也!

“太祖當年何等雄資,也不過想出個以忠臣良將,代替人皇之位,補上大道所缺的那一道。

“想要倒反天罡,以人反天,何其難也!”

連續兩個何其難也,可以看得出,他心中憂慮。

“倒反天罡或許行不通,但是,當年太祖與青田真人,行替補之法,絕地天通兩百年。

“朕如今效仿太祖,再替大明續兩百年國運!”

最終,皇帝毅然開口,似乎堅定了信心。

轉身,提氣道:“曹少欽是不是回來了?宣他來見……”

“宣曹少欽覲見!”

殿外。

御前侍衛匆匆去傳人……

桑禮縣。

羅橫一筆揮就,桌面之上。

清淨符的符文躍然紙上。

『叮:恭喜您領悟技能符籙製作,請再接再厲……』

技能:制符——零級。

羅橫滿意點頭,終於完成了。

“咦?這張好像已經成了?我來試試……”

知秋神情亦是高興不已,不待紙上硃砂墨幹,便伸手取了去。

夾在二指中,稍稍揮動。

羅橫失笑搖頭。

系統都已經承認了制符技能,這一張自然是成功了的。

不去關注知秋的實驗結果。

注意力放到了系統面板之上。

之前集齊的一千多點技能點,用來升級了功法紅蓮法相。

如今,只剩下24點。

符籙製作升級。

符籙製作——一級。

消耗了10點?

看看只剩下14點的技能點,羅橫無奈不已。

技能點真是越來越不夠用了。

得抓緊時間,再外出刷點去。

“清淨符完成,咱們再學下一道,驅鬼符如何?”

知秋試完清淨符,笑著道:“驅鬼符可是好東西,雖也是低階符籙,卻可驅離鬼魅,平常我錯過宿頭。

“夜宿野外的時候,都會在身上貼一道,可防邪祟近身。

“即便是不能驅離大妖厲鬼,也能預警防身。”

雖然知道自己的情況。

只要刷夠技能點,技能提升之後。

製作上元八景符已不是問題。

但能多學幾道符籙,羅橫自然樂意。

點頭笑道:“那好,就先學驅鬼符。”

知秋又開始耐心講解,驅鬼符的畫法。

羅橫仔細聽著。

兩人一教一學,相得益彰。

其他人知道二人這是在傳藝。

自覺避開此地,不敢打攪。

林平之遠遠坐在小院一角,看著屋中二人,目光中顯出羨慕之色。

這段時間,知秋一葉雖也傳他劍法武功。

卻從未與他談及過術法神通。

有幾回林平之也提出,自己想學術法。

卻被知秋拒絕。

林平之沒有對眾人隱瞞,自己身負父母血仇的事。

大家都知道,他學藝是要找青城派餘滄海報仇的。

知秋直言。

自己的崑崙術法,只能對付妖魔,不可對付凡人。

學了不能用於報仇,林平之只能無奈放棄。

不過如今看來,還是知秋不願教他找的藉口而已。

羅橫可不會顧忌什麼術法不能對凡人出手的禁忌。

為何便可學得?

林平之倒也不是嫉妒。

只是心中,大抵還是有些難受,長長嘆了口氣。

起身出了小院。

徑直往附近一處樹林而去。

這座小院,本就在城外。

傅家之人劫囚,還軟禁著一位朝廷的千戶大人。

為免引人注意,位置選的偏僻。

四周並無什麼大道,自然也少見行人。

林平之提著柄鐵劍,到了樹林之後。

便開始練習起家傳的那套辟邪劍法。

當年先祖能仗此套劍法橫行江湖,沒道理自己不能。

林平之心中始終有股不甘。

劍勢使出來,便也多了份鬱郁之氣,將周圍的樹枝灌木,砍的枝葉亂飛。

正發洩間。

忽覺眼前一花。

急急扭頭,便見一道人影,渾身罩在黑衣之中,站在一棵樹下。

這人何時來的?

林平之心中一驚,皺眉問道:“閣下何人?為何偷窺他人習武,豈不知此乃江湖大忌?”

此時的林平之,雖歷經了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

卻沒有拜入華山後,又遭敬仰的師傅背棄,也沒有誤會愛人接近,是算計自己的抑鬱。

性子倒也沒有後來那麼極端。

雖然心情不好,還是耐著性子警告為主。

只是來人並未感受到他的善意。

一言不發,便向著林平之走來。

林平之面色微變,下意識便覺此人舉止詭異。

喝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想要做什麼?”

對方還是不答話,卻是忽然掏出一張黃紙。

衝著林平之晃了晃……

林平之神情一變,心中警惕大作。

若是從前,他一定不會如此。只是剛剛便見羅橫與知秋在那裡練習畫符,又知道這世上,真的有符籙術法那樣的神通。

此時見有人拿出符籙,自然緊張起來。

腳下連退幾步,便想著拉開距離。

黑衣人速度陡增,幾乎是一眨眼便到了林平之面前。

探出一手,便抓向林平之的脖子。

林平之橫劍欲擋,口中提氣,高聲喝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用符籙對付我?”

他自幼聰慧,知道對方很可能也是如羅橫與知秋一葉同樣的術法奇人。

江湖劍法功夫,很難應對。

此地離居住的小院,雖有幾百米距離。

但是羅橫與知秋都是高人,想必聽覺應該遠勝常人。

或許能聽到自己的示警。

事實也不出林平之的預料。

屋中,羅橫一遍便學會了驅鬼符。

正與知秋笑談著,是不是該繼續學下一道神火符。

忽然面色一變。

來不及與知秋解釋,身形一晃,便竄出窗外。

與此同時。

屋頂之上,一道聲音傳來:“樹林中有情況……”

原來是傅清風提前安排好的人手,時時在屋頂上望風。

畢竟傅天仇此時還是朝廷欽犯,大意不得。

屋中眾人紛紛追出。

羅橫已躍上院牆,腳尖在牆頭上一點,身形便如出巢大雁,翔空而去。

在空中飛出數十米,竟無一點落地的意思。

身後。

知秋與細雨幾乎同時出現在牆頭。

見到身在空中的羅橫,齊齊一滯。

二人是第一次,見羅橫全力施展金雁功。

剎那間,驚為天人……

“什麼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道爺的地盤上行兇?”

羅橫身形一入樹林,立即展開靈覺。

林平之只是想練習劍法,並未深入樹林多遠。

羅橫很快發現一片小小的空地。

地上有雜亂的腳印,林平之的佩劍,跌落在一旁。

羅橫落到劍旁,靈覺之中,便只發覺,一道黑影,扛著林平之,自靈覺邊緣一閃而逝。

揹著他人,還能跑這麼快?

羅橫冷笑,單腳一跺。

遁術施展開來,人已沒入地底,直接追了下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