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死訊

半個月後，港島碼頭。

十多天的海上漂泊，終於再次踏上陸地。

羅橫頗有些神清氣爽。

雖然穿越之後的第一個春節，是在船上過的。

船上盡是鬼佬，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

不過羅橫倒是覺得，這個年過的特別的喜慶。

身後王佳芝扶著氣色大好的月牙紅。

而宮六卻是與阿燕互相攙扶著，走動間彷彿比月牙紅的傷勢還重似的……

一位準宗師對肌肉的控制力，又豈是宮六與阿燕這樣，完全沒有習過武的人所能應對的？

通訊不發達，羅橫等人又是秘密登船。

所以碼頭也沒有人來迎接他們。

八個人擠出熙熙攘攘的人群。

找了幾輛黃包車，由大師兄帶路，直奔港島灣仔太和街。

大師兄上次過港的時候，便利用羅橫給的黃金，與愛蓮娜的關係，在這裡置辦下了一棟唐樓。

老式的建築與上海如出一轍。

偶爾還能見到，街道兩旁掛著大紅的對聯與燈籠。

過年的氛圍還未散去。

幾人包了四輛黃包車，到達唐樓時。

羅橫遠遠便見到三師兄王化瞬與阿厚，正在門口說著什麼。

師兄弟雖然分別時間不長，見面卻又是另一番熱情。

“大師兄，二……二師兄？”

王化瞬見到劉雲橋，更是驚喜不已。

張羅著讓大家快快進屋。

由於這次拳館眾人，集體搬遷到港島。

羅橫抬頭打量著這棟樓。

灰白色的外牆，一共四層。

有著法式開放的大窗與露臺，讓羅橫頗為滿意。

“師弟，這棟樓之前是一位上海來的商人產業，置辦下來之後，分租出去的。

“不過現在租客已經清空，我們人多佔地方，加上有外人住在一起也不方便。”

霍慶雲介紹著唐樓的情況。

羅橫點頭微笑著。

那點租金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

不過他還是好奇問道：“師兄，我上回給你的錢可不多，買下這麼一棟樓，怕是有些不夠吧？”

霍慶雲聞言，點頭笑道：“確實不太夠，本來我是想買旁邊一棟小點的樓的。

“可是愛蓮娜覺得，既然師弟要讓拳館的師兄弟都搬過來。

“地方太小了不好安置，而且這裡樓下有兩間打通的鋪面，又有一間地下室。

“師弟你過來以後，拳館教拳的地方也有了。”

提到那位洋人女友，大師兄的嘴角都不自覺的露出笑意。

羅橫滿意的點頭，對這棟唐樓的整體佈局，還是很滿意的。

一樓是兩間並排的店鋪，縱深也夠。

“地下室我們收拾收拾，給了王當伯父家裡繼續開水果檔，本來我回去之後，就想跟你說這個的。

“只是到了上海，事情太多，我都忙忘記了。”

霍慶雲不太好意思的撓著頭。

羅橫無所謂的搖頭道：“沒事的，王當伯父家中人多，這麼安置也挺好。

“師兄買屋的錢是怎麼解決的？還差了多少？”

霍慶雲這才想起正事，笑道：“愛蓮娜用自己的名義，從鬼佬的銀行裡借的。

“差不多幾萬港幣吧，具體的多少我也不知道……”

羅橫點了點頭，師兄是個憨厚性子。

得虧是有愛蓮娜在，要不然讓大師兄到港島打前站，絕對是個錯誤的決定。

“這些先不說了，等見了愛蓮娜以後，讓她跟你說。

“我先帶你去給你留的房間。”

大師兄頗為興奮，讓幾位師弟幫忙，安排空餘的房間給宮六等人住下。

自己親自帶著羅橫進了樓道。

一般臨街的唐樓，因為一樓要考慮到商鋪的使用面積。

都是在後巷中，以外掛的方式修建樓梯。

也就是後世，很多老港片中。

那種巷道內的樓房側面，都會出現的之字型的開放樓梯。

這一棟樓卻有些特殊，樓梯不僅建在室內，還是全鐵製的工藝。

羅橫倒沒有多在意，實際上他對這年頭的港島，認知僅僅侷限在那幾部影片的印象中。

跟著師兄上到四樓。

因為之前是的業主是分租，四樓一般都是留給房東包租公住的。

隔出的套間面積不小。

足足有五六十個平方，被分成三間臥室，廚房盥洗室，還有個小小的客廳，裡面老舊的沙發應該是前房東留下的，並沒有更換。

對這些東西，羅橫也沒有什麼要求。

總體來說羅橫還是挺滿意的。

三間臥室，羅橫住一間帶露臺的主臥。

剩下兩間，宮六與阿燕一間，王佳芝與月牙紅一間。

倒也能安排得開。

看了一圈，再次與大師兄到了樓下。

王當伯父聽說眾人到了，也過來打招呼。

羅橫看了一圈，有些好奇問道：“怎麼不見愛蓮娜？”

王化瞬咧嘴笑著：“嫂子不住在這裡，而是跟朋友一起，住在維多利亞港那邊。

“她朋友是開公司的，她也在那邊幫忙。”

羅橫點頭笑道：“那豈不是說，大師兄以後也不跟咱們住一塊兒？”

霍慶雲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靦腆道：“師弟你可不要胡說，我……我還是和大家住在這裡自在的。”

羅橫搖頭笑道：“這可不行，師兄你不能只顧著自己自在，冷落了嫂子啊。”

大家又是一陣歡笑。

王當伯父笑道：“半天大傢伙都來了，正好把你們老四小招也叫過來，大家一起聚聚，你們師兄弟也已經好多年不見了……”

羅橫心中一動。

老爹除了自己這個親兒子，一共四名入室弟子。

穿越之後，現在也只有這位幾年前與家人到港島討生活的招師兄沒有見過面了。

記憶中由於年齡相近，原主與招師兄的關係才是最親近的。

只是還不等羅橫開口同意。

阿厚忽然急匆匆從外面跑進來，大叫道：“師弟，師弟有你的信……”

眾人紛紛好奇轉頭。

阿厚的手上拿著信封，遞到羅橫面前，笑道：“那位同鄉是在港島來走親戚，說是有人託他帶封信過來給小師弟的……”

羅橫疑惑接過信。

自己的師兄弟這時候都已經到了港島。

佛山基本沒有親人留下，這個時候會是誰帶信過來？

不過一看信封上的字跡，羅橫倒是恍然醒悟。

“久違羅師傅親啟”

側下有落款，陳識。

這段時間，事情實在太多，差點都忘記了，拳館裡現在還住著位詠春陳師傅。

等著自己一起北上去津門呢。

王當伯父招呼著，讓三師兄王化瞬去叫四師弟。

今天羅橫等人剛到，大家也要幫忙收拾房間。

各自開始忙活。

羅橫走到一邊，拆開信只看了一眼，面色陡然一變，豁然起身。

“小師弟，怎麼了？信上說了什麼事？”

霍慶雲第一時間發現羅橫神色不對，立即關切問道。

羅橫眉頭緊皺，絲毫沒了剛剛久別重逢的喜悅。

將信紙遞給大師兄，冷冷問道：“師兄，今天是幾號？”

大師兄有些狐疑的接過信，隨口回著：“師弟你在船上，日子都過得糊塗了？

“咱們在上海是小年那天夜裡出發，在海上漂了十六天。

“今天該是正月初十了。”

“對啊，正月初十，正好再過幾天，大家一起過元宵節，好好熱鬧熱鬧。”

一旁的王當伯父也樂呵呵的插話道。

羅橫搖了搖頭，淡淡道：“只怕這次沒有機會與大家一起過節了。

“我得回佛山一趟。”

大師兄這時也看完了信，神色間難以置信，失聲道：“燈叔死了？”

“什麼？”

燈叔在佛山本來名氣就不小。

而且還與老爹羅禮相交莫逆。

在場眾人，除了後面加入的幾個女人外。

基本都對他很熟悉。

這個時候乍然聽到燈叔的死訊，都有些難以置信。

二師兄劉雲橋疑惑道：“怎麼可能？會不會搞錯了？

“我們之前出發去上海的時候，還去見過他，當時他的身體很好啊？”

霍慶雲苦笑將手裡的信紙遞給他，解釋道：“陳師傅在信中說的很清楚。

“東瀛人因為燈叔不肯將金樓賣給他們，提出比武賭輸贏。

“燈叔本想邀請佛山武館界各位同行助拳。

“不想東瀛人直接勾結佛山巡警司，阻撓各家武館有心助拳的師傅們出門。

“於十天前，一名叫三浦的東瀛人，與一個東瀛老頭，按武林規矩，一步一擂打入金樓。

“燈叔，勇哥，壽哥，三姐等人被當場打死。劉大先生因為年紀大了，沒有上場，才逃過一劫……”

“十天前？大年夜？”劉雲橋面色也沉了下來。

羅橫咬牙道：“小東瀛真是欺人太甚，我得回佛山一趟。”

羅橫雖然與燈叔並不親近，當面還有過幾場頂撞。

但他心中其實早就已經明白。

他們那些老人，做事或許霸道了些，專制了些。

出發點確實是為他考慮的。

以原主那浪蕩的性子，若是不給他一點教訓，直接讓他回鄉下老實生活。

他一定不會老實聽從安排。

後面羅橫穿越而來，因為系統的原因，表現出不俗的實力。

燈叔立即便改變了想法，一步步將羅橫引到上海，推薦給杜國笙。

雖然在羅橫的眼裡，這件事簡直就是多此一舉。

但那是建立在他有系統，可以迅速成長的前提下的。

倘若他真的只是一個正常的，有些天賦的年輕人。

可以給上海青幫大佬杜國笙幫事，而且還用在上海打打殺殺。

而是負責對方暗地裡，給自己留下的後路的安排。

可以說危險最小，又最得重用的位置了。

燈叔的安排，在他的角度來看，簡直就是最為完美的一條路。

他們錯只錯在，不知道羅橫是穿越而來，早已換了靈魂。

而且剛剛穿越，對於原主的身份根本沒有認同感。

一開始又不知道他們在背後的安排。

羅橫只看到，原主差點被人賣成奴工，拳館都叫人誆騙了去。

最終死在了窯子裡的結果。

在這件事上，雙方都有自己的立場。

根本無法調和。

不過，後面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

羅橫漸漸也能理解燈叔他們的想法。

但是理解歸理解，他也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安排就是了。

當面頂撞，拌嘴，甚至可以動手打架。

卻不是看著他們，被人欺負上門，甚至在大年夜被人打死……

這就好像，有些人與父母長輩相處，關係並不融洽。

很多時候，見面還會跟仇人一樣，互相看不順眼。

但是，卻容不得外人置喙半句不好。

更何況，動手殺人的還是東瀛人！

可以說無論是誰，只要他來自後世，知道那段歷史。

都會天然對東瀛人帶著仇恨。

羅橫剛剛在上海，擺了東瀛人一道，讓他們吃了個虧。

轉頭自己相熟的長輩就被人家弄死了。

這種仇恨，幾乎讓他的怒火差點衝出天際。

“按理說以羅師傅生前與燈叔的關係，你這個時候回去弔唁是應該的，只是你這剛剛才下船，是不是歇一夜？”

眼見羅橫有馬上就出發的意思。

王當伯父忍不住勸道。

羅橫搖了搖頭：“還是不耽擱了。

“既然東瀛人連年都不讓人過好，大年夜登門殺人。

“那我就讓他們過不了元宵節！”

羅橫的語氣斬釘截鐵。

在場之人都能聽出他的決心。

王當伯父擔憂道：“你可千萬別衝動，剛剛慶雲不是說了，東瀛人買通了巡警，他們互相勾結。

“那些人可是有槍的，你就算功夫再好，也討不到好哇……”

羅橫輕輕搖頭：“伯父，我知道你是好意。

“不過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我馬上動身回佛山。”

幾位師弟也都是擔憂不已。

王當有心再勸，卻被霍慶雲悄悄攔下。

其他人不知道羅橫的本事。

港島這邊的報紙，大部分都是英文，他們看不懂。

他們這些人，都是生活在底層，也沒有看報的習慣。

不知道這段時間，上海發生的事。

他們幾個身在上海的可是知道，如今的羅橫，有多大的本事！

“師弟，我與你一起回佛山。”

霍慶雲攔下勸阻的眾人，沉聲道。

羅橫搖了搖頭：“不用了，大師兄你留在這邊，大家初到港島，許多事情需要安排。

“這次我一個人回去。行事還自由些。”

霍慶雲眼中也滿是擔憂。

羅橫決心已定，不再囉嗦。

他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

再次拒絕了二師兄，三師兄等人要一起的提議。

羅橫又囑咐了幾句。

讓大家安心留在港島，自己很快便會回來。

之後，又到樓上，找到已經休息的宮六幾女。

將自己有急事，要回佛山的事情說了一遍。

幾女自免不了又是一番擔心。

羅橫顧不上與她們臨別溫存。

找了個機會，悄悄在揹包裡取出五十塊金磚。

放到臥室的櫃子裡。

又取了十塊金磚，交給了王佳芝。

幾女剛剛到港島，一切都要置辦，她們現在又沒有收入，估計也不好意思向大師兄開口要錢。

以王佳芝的聰慧，相信她能將一切安排妥帖。

再次下樓，找到大師兄。

羅橫湊在他耳邊，低聲將櫃子裡有金條，讓他找到愛蓮娜。

把房子欠款儘快還清的事說了。

羅橫便招了一輛黃包車，匆匆趕往碼頭。

實際上港島與佛山的陸路距離，只有兩百公里。

但是這個時代也沒有公共汽車。

陸路如果不自己開車的話，極其的不方便。

大部分人來往兩地，都是選擇坐船。

羅橫仗著鈔能力。

以一塊掰下來的碎金，買通碼頭一名英軍小隊長。

很快便登上船。

半夜的時候，在汕頭下船。

馬不停蹄，僱了輛馬車，前往佛山……

終於在一天之後，再次踏上了佛山地界。

這一趟去上海。

前後不過一個多月。

其間的事情不說，再次回來之後，整個佛山彷彿變得陌生了許多。

羅橫沒有直接去金樓。

而是先回了拳館。

馬車在門前停下，羅橫跳下車。

付完車資打發趕車的車伕離開之後。

轉身正欲叫門。

拳館的大門卻是忽然拉開一條縫。

露出陳識有些好奇的目光。

“羅師傅？”

“陳師傅。”羅橫嘴角淺淺一笑。

“你這是收到我的信了？”

陳識連忙將門開啟，將羅橫讓了進來。

羅橫點頭：“你的信正好與我差不多前後腳抵達港島，收到信之後我便趕回來了。”

說著，羅橫再次鄭重向陳識抱拳一禮：“還要多謝陳師傅寫信告知訊息了。”

陳識輕笑搖頭道：“本來我也沒想到，要寫信告訴你這件事。

“是有人提醒我最好聯絡你，我才想到你走之前，給我說過港島那邊的事，我才託人帶的信。”

羅橫眉頭挑了挑，好奇問道：“是誰？”

陳識回身將大門關上。

衝拳館院內指了指，笑道：“你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羅橫這下還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邁步進了院子。

卻發現往日裡，供師兄弟們練拳的空地邊。

停著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

看著似乎有些眼熟。

還不待他細想。

側廂迴廊上的屋門，咯吱被開啟。

一道矯捷的影子從裡面竄了出來。

似是發現羅橫這個陌生人。

被驚得呆愣立起，衝羅橫呲著牙。

後方，一個蒼老的聲音喝道：“元寶，不要調皮！”

這個聲音？

羅橫心頭一突。

抬頭看過去，便腰間掛著柄連鞘砍刀的老頭。

從屋中追了出來。

“老薑？”羅橫詫異道出對方身份。

正是跟隨在宮二身邊的失業劊子手老薑。

他怎麼會在這裡？莫非……？

不待羅橫發問，忽有所覺。

連忙扭頭，便見另一邊，自己所住的正廂屋前。

一道穿著暗花旗袍，雙目炯炯有神，含威不怒。

臉上掛著淺到似有似無的笑意，卻又不使人覺得清冷。

相反，羅橫能清晰感覺得到，她見到自己，也是高興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