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橫見這傢伙是真被嚇傻了,半天說不出句話來。

正有些煩躁。

忽然耳朵一動,聽到點奇怪的動靜。

咧嘴一笑。

想了想,隨手將班頭的辮子一抹。

嚓!一聲輕響。

班頭只覺得腦後一涼。

一股清涼透入腦海,打小到大,不曾體驗過的一股腦後涼風,直吹進了骨頭裡。

激靈靈的打了個顫。

扭頭便見羅橫一甩手,丟了一截黑色物事在地上。

瞧著怎麼有點眼熟?

再看一眼。

這……這不是辮子麼?

下意識的抬手摸向腦後,瞬間,只覺得天崩地裂。

呆若木雞!

辮子……辮子啊!

沒了!

羅橫那個煞星,居然歹毒的斷了自己的辮子!

班頭只覺得天塌了。

完蛋了!

其實這年頭,南方沿海地帶,受到許多出海留洋歸來的人影響。

民間剪辮子的人已經開始出現。

可是,自己身為大清朝廷的吏員啊。

當然清楚剪辮子是什麼後果的。

前段時間,就有人傳出,有一幫子勞什子的同盟會革命黨。

成天在嚷嚷著把全國人民的辮子都絞了。

自己會不會被打作革命黨?

羅橫早已經轉身向著書房而去。

身後的班頭,被絞了辮子,卻如斷了腦袋似的,癱倒在地,一臉的生無可戀……

抬步進了書房。

卻是空無一人。

不過羅橫可沒這麼容易糊弄。

嘴角噙起笑意,幾步走到書桌邊上。

抬腳便將書桌掀了。

果然,桌子底下正縮著兩人,哆哆唆嗦的抱著腦袋。

“包大人,別來無恙啊。”

羅橫輕笑。

包龍星與包有為兩人眼見躲不過。

顫巍巍的起了身,拱手強笑:“原來是羅先生。

“當日在戚家羅先生走的匆忙,咱們也沒好好聊……”

羅橫可是知道這傢伙扯淡的本事。

直接打斷道:“我聽說包大人正在四處找我?還拿我的畫像貼到城門口去了。

“怎麼?這麼急?有事要與我說?”

包龍星怔了怔。

趕忙變了臉色,悽慘道:“羅先生您回來的正好,其實我都是被逼的。

“常家父子跟那個廣州第一狀師方堂鏡。

“聯手給我佈局,在我的臥室裡藏了一千兩紋銀,然後誣衊我貪贓枉法,收了黑錢……”

羅橫都快聽不下去了。

不說這傢伙演技浮誇。

但凡是看過電影,誰不知道這貨是什麼成色?

羅橫也不與他囉嗦。

直接問道:“常昆在哪?”

正口若懸河,想著脫身之詞的包龍星一怔。

隨即醒悟過來,晃了晃腦袋:“不知道。”

羅橫眯了眯眼。

“這麼說來,留你也沒什麼用處了?”

包龍星嚇得一個哆嗦。

在戚家的時候,他可是親眼見到羅橫打雷豹的。

又是剛剛才聽到手下的捕快班頭稟報,羅橫在城門口。

硬頂著弓箭火槍,一個人幹翻了一整隊的官兵。

知道羅橫是對朝廷威嚴,一點都不放在眼中的狠人。

這年頭,再怎麼兇橫的江湖大盜。

身揹著朝廷的懸賞通緝。

都是小心做人,趕路都要躲著城鎮。

恨不得躲在深山老林裡不冒頭。

哪像這個羅橫。

居然大搖大擺的進城不說,還跑到通緝自己的海捕榜文下面看熱鬧。

露了行跡之後,也不逃跑。

身手更是高到沒邊。

不僅三拳兩腳,碾壓京城六扇門第一高手。

搞死朝廷官員之後,連遮掩都不遮掩一下。

直接把屍體留在客棧中。

此時又殺到縣衙。

簡直就是無法無天。

膽子比天還大啊有沒有?

此時聽到羅橫語氣不善,嚇得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眼珠滴溜溜亂轉,口中卻是立即道:“羅先生莫急,我雖然不知道那個大貪官常昆在哪。

“但是我卻知道,那個無法無天,囂張跋扈的常威在何處。”

羅橫笑著搖頭道:“你這個訊息過時了,我剛剛從城外渡口過來。

“那個常威此時應該已經被魚蝦啃掉一半了……”

包龍星只覺得頭皮一炸。

腦後的辮子都差點翹了起來。

常昆在朝廷中,屬於後黨。

這個後可不是當今的皇后,而是真正掌控著朝權的西太后慈禧老佛爺。

平日裡滿朝大臣,都要給幾分面子。

兒子常威在縣城殺人犯了事,常昆第一時間便找到廣州府第一名狀方堂鏡。

趕到這裡,親自出面保兒子常威的平安。

為了給常威開罪,不惜以堂堂水師提督之尊。

給一個下縣候補縣令送禮。

可見他對常威這個兒子的珍視。

居然被羅橫就這麼嘎了?

羅橫見他這個樣子,猜到包龍星大概也不知道常昆的下落。

不過那傢伙是水師提督,想要打聽到身在何處,倒也不難。

羅橫不想再與包龍星、包有為這倆奇葩磨嘰。

探手就向包龍星抓去。

包龍星嚇的本能一縮腦袋。

雙腿一軟就往下矮。

不過這點動作,又如何避得開羅橫的出手?

羅橫一手準確抓到包龍星頭上的發辯。

嚇得包龍星一陣哇哇大叫:“羅先生饒命饒命……”

一旁的包有為,平時看著挺不靠譜。

這個時候倒是體現出忠心來。

竟沒有第一時間逃命。

反而湊上前來,一邊想要掰開羅橫的手。

一邊幫忙求饒著:“羅大俠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羅橫嘴角輕撇。

手腕一轉。

掌上勁氣搓動間。

只聽得嗤的一聲。

包龍星只覺得頭頂拎著的力道一鬆。

顧不得許多,連忙一下趴到地上,跪在羅橫面前。

口中喊著:“羅大俠饒命……”

可是,一旁的包有為卻看傻了。

他的十三叔包龍星,磕頭的時候,露出後腦勺,那半截的毛茬子。

再看看羅橫手裡捏著的大粗辮。

只覺得天旋地轉。

禍事臨頭!

真正的禍事臨頭哇!

這以後還怎麼升堂?

最重要的是,身為朝廷命官,沒了辮子,搞不好就被人攻訐為心存怨懟,意圖謀反。

到時候可不僅僅是官沒得做。

搞不好就是要掉腦袋。

而且不是掉一個人的腦袋,而是閤家問斬!

羅橫也不理會包龍星的求饒。

轉眼見包有為腦後那條花白的辮子。

二話不說。

直接探手上前。

包有為一個哆嗦,雙手捂到腦後。

口中大叫著:“不要啊……羅大俠,不要哇……”

羅橫輕笑。

也不與這傢伙爭奪。

只輕輕伸出一指,在他腋下一點。

包有為只覺渾身又麻又癢。

本能便放下手去撓一下。

結果這麼一鬆手。

就被羅橫瞅準了機會,單手迅速在他腦後一抹。

包有為身子一軟,直接癱坐在地。

包龍星還在求饒。

忽然察覺有些不對勁?

抬頭便見羅橫手裡拎著兩條辮子,雙掌合起。

冷笑道:“你們包家也是漢人名臣之後,腦後卻拖著這麼個玩意兒丟人現眼。

“今天我便斷了你們的念想。好叫你們再也不能給滿清韃子做事。”

包龍星愣怔當場。

扭頭又見到失魂落魄的包有為,坐在地上,眼巴巴的盯著羅橫手裡的辮子。

腦後一片光禿禿的,只剩下短短一寸來長的毛茬。

終於醒悟過來。

抬手朝自己的腦後摸去。

羅橫雙掌合攏。

使力一搓。

兩條辮子,卻已在他手中,化作縷縷瑣碎的髮絲。

拍了拍手,將沾在掌心的毛渣都震落。

羅橫不再理會這兩傢伙。

徑自轉身出了縣衙。

常威已死,常昆暫時不知道去了哪,也不急著找他。

現在要緊的事。

自然是回佛山,將自己與沙河鎮的聯絡給斬斷。

畢竟接下來,羅橫的計劃可是要施行全國刷點,必定名震清廷了!

至於這座小城裡。

戚家似乎還有個祖傳的秘方,羅橫是不打算取了。

畢竟戚家的秘方,其實就是戚家那位奸商老爺,偷偷走私煙土,生意與印度那嘎噠有來往。

偷偷弄回來的印度神丹。

若是從前,羅橫或許還有點興趣,弄點嘗試一下圖個新鮮感。

如今已經有了《令媛要方術》,要那秘方沒啥用。

一路出了縣城。

沿著原路返回。

這一次,身後沒有苗三娘需要照顧。

加上心中也有些擔憂。

萬一時間拖的久了,這邊對自己的通緝榜文,發到了佛山那邊。

沙河鎮出現變故。

於是羅橫速度全開。

雖然他沒有修煉過輕身功法。

只仗著過人的體力,長途趕路的速度,也比一般人乘坐馬車還快。

羅橫所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出了縣城之後,立馬撒腿狂奔而去時。

身後的小城中。

一道靚麗的紅色身影,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的背影。

眼睜睜看著羅橫眨眼的工夫,便已經到了百米開外。

還不等回神。

又出了幾百米,很快便消失在道路盡頭……

苗三娘這才恍然,原來從佛山一路跟過來。

羅橫根本就沒有出全力。

按這個速度,自己就算是騎馬,都不一定能攆得上啊……

氣惱的一跺腳。

苗三娘只能放棄繼續跟蹤羅橫,找機會從羅橫身上,找回星宿正神圖的想法。

眼看著天色不早,只好又返身回到城內……

佛山。

知府衙門後院。

書房裡此時沒有外人。

羅師爺也沒有太過拘謹。

與秦知府對面而坐。

“東主,這件事情,我覺得還是得三思而行。

“別人或許不知道,咱們還不清楚麼?那個羅橫豈是好相予的?

“再說了水師提督,聽著位高權重,但是如今咱大清朝,哪還有幾艘像樣的船啊?

“就這幾年從外面買回來的那些個鐵甲艦,都控制在鬧洋務的那幾位手裡,常昆常大人,對咱們也沒什麼助力。”

秦知府遲疑道:“可是,常昆可是老佛爺身邊紅人,李公公的乾兒子。

“咱們趁這次的機會,與他們交好,豈不是正好靠向後黨……?”

羅師爺撫了撫頜下的鬍鬚。

沉吟片刻。

搖頭道:“東主這個想法確實不錯,不過您可想過,老佛爺終究只是婦人吶!

“而且年事已高,咱們關起門來說點私秘的話,誰知道她還能撐幾年?

“這朝廷大權終究還是要落到皇帝手裡的。

“眼瞅著到了皇帝親政的關口,咱們這個時候投過去,豈不是臘月三十下午出門做生意,都趕不上最後一波賺頭了麼?”

儘管此時書房裡只有秦知府與羅師爺兩個人。

這番大逆不道的話出口,羅師爺也是下意識的壓低了嗓子。

說的小心翼翼。

普通人便是貼到門窗上,恐怕也聽不清。

秦知府面色變了變。

眼神猶疑不定,遲疑道:“這麼說來,關於這個羅橫與沙河鎮的關係,咱們暫且壓下不報?”

羅師爺點了點頭:“東主可別忘了那羅橫的本事?”

說這話的時候,屋中兩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到新換的書桌上。

“這件事情,咱們報上去,只能在常昆跟前討個好印象,但是,得罪了羅橫……”

羅師爺說到這裡,及時的止了話頭。

秦知府終於下定決心,點頭道:“你說的對,這件事情做了好處不大,還要擔風險……”

“知府大人英明!”

忽然,一道聲音淡淡響起。

驚得正在密謀商議的秦知府與羅師爺身子一顫。

差點雙雙從椅子上滾了下去。

齊齊轉頭看向聲音的方向。

駭然發現。

門窗緊閉的書房內,不知何時,竟多出一個人影來。

正坐在羅師爺身邊的椅子上。

大馬金刀的叉著腿,臉上掛著笑意,頗有些讚賞的衝兩人點了點頭。

“羅……羅橫?你何時來的?”

秦知府終究是在官場打了一輩子的滾。

很快冷靜下來。

羅橫輕笑:“上回我不是就告訴過知府大人,我羅橫想要去的地方,這天下還真沒幾處能攔得住我的。

“這回來找大人,也沒有其他的意思。

“就是想提醒一下大人,我在外面乾的多少事,都礙不著大人當官發財。

“希望大人不要自誤。”

這話對著堂堂知府的面說出口。

秦知府本能便覺得有些刺耳。

不過想想羅橫這神出鬼沒的身手,還有通緝令上所說。

殺死京城六扇門第一神捕雷豹的事蹟。

這點子怒火又被迅速澆滅。

“呵呵,兄弟你放心,我與大人剛剛不是已經分析過了。

“揭露你與沙河鎮的關係,對我們一點好處沒有。

“知府大人與兄弟絕對是朋友而不是敵人。”

羅師爺眼珠轉了轉。

連忙出聲打了個圓場。

羅橫點頭笑道:“老哥這話我愛聽。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我也給你們透露點訊息。

“這韃子朝廷,沒幾年好日子了。眼看著同盟會那些人,越鬧越大,很快華夏就可能換天了。

“二位早做打算才是……”

羅橫這話,可比羅師爺剛剛說慈禧太后撐不了幾年還忤逆。

既然秦知府這邊,並沒有打算出賣自己。

羅橫也不想多逗留。

一番話說完,對著兩人一拱手,笑道:“事情就說到這裡。

“二位若是一直這麼聰明,咱們就一直都是朋友。”

說完也不等兩人回應。

羅橫便手在桌面輕輕一拍。

起身走到窗邊,身子一閃便跳了出去。

秦知府與羅師爺扭頭一看。

這才發現。

羅橫剛剛拍過的桌面上,竟整整齊齊,放著兩截短小的木頭。

羅師爺好奇的伸手拿起,比對了一下。

忽然轉頭看向視窗。

秦知府皺眉問道:“什麼東西?”

羅師爺指著窗戶方向,聲音有些發澀道:“這……這是窗戶門栓。”

秦知府伸手討過木頭,放到眼前仔細看了片刻。

只見原本應該是一截硬木的門栓。

此時斷作兩截。

切口些微的粗糙,手指摸索上去,能感覺到微微扎手。

這分明不是什麼利器切割。

反而有些像是硬生生掰斷的?

想起羅橫第一次來這間書房時,用金條生生在桌面上壓出個窟窿的情形來。

秦知府下意識的捏緊了兩截門栓。

口中喃喃著:“這……這……這要換,你去城中,悄悄找個手藝好的鐵匠。

“把所有的門栓都換了,換成鐵的,不對,換成精鋼打造……”

羅師爺愕然……

羅橫出了知府衙門。

第二站便來到寶芝林。

從剛剛秦知府與羅師爺的反應。

他也算是看出來了。

佛山城門處,雖然沒有張貼自己的海捕榜文。

但是,關於通緝的訊息。

卻已經傳到這邊。

民間的訊息流通,相信很快也會傳到這邊。

從前自己沒有遮掩面貌也就算了。

此時還是小心點好。

以羅橫留短髮,穿洋裝風衣的形象。

走在街上太過扎眼。

可是由於不喜清朝,羅橫的揹包空間內,也沒存什麼清廷的衣服。

幸好此時的佛山城,雖沒有民國之時的繁華。

卻也是清廷有名的產鐵重鎮。

城內還是很繁華的,房屋建築密集的很。

羅橫索性直接在屋頂之上。

儘量避開行人的視線。

憑著他的靈覺感應,一路之上,最多也就是某些人。

無意識的發現,好像有道影子從頭頂飄過。

待到細看之時。

羅橫早已經跑過去了,自然找不到什麼蹤跡,這些人只會覺得是自己出現錯覺。

片刻之後。

羅橫落到寶芝林的屋頂之上。

稍聽了下動靜,發現寶芝林中,此時並沒有什麼人。

而且都集中在前堂。

這才翻身下了屋簷。

在視窗衝屋內看了看,這才發現。

屋內,正在給病人把脈的,卻是鐵師傅。

站在旁邊打下手的正是鐵燕兒。

看來,黃飛鴻這是已經北上去京城了。

說來也是趕巧。

當初可是說好,鐵師傅每個月只抽幾天時間,到寶芝林來坐堂問診的。

還能給自己遇上。

羅橫輕笑。

在窗外等了片刻。

待屋內兩名病人都診斷完畢。

寶芝林中,只剩下鐵家父女。

這才邁步而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