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腰斬了啊,甚麼東西能砍斷鍊金術強化的骨骼?”副校長蹲在一具暗金色的骨骸旁。

眼前的狩從腰部斷裂,往下可見斷口鋒利的脊椎。

“應該是水輪機的扇葉。”卡爾副部長說,“東京為了加速排水在排水管中安裝了巨型水輪機,為了確保耐用那些水輪機都使用了重型槳葉,而且轉速很大,這東西應該是被水輪機捲了進去,把下半身絞碎了。”

“哦,上帝,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副校長目露慈悲。

這確實是個可憐的東西,它先是不慎遭遇了水輪機被一分為二,好不容易爬出下水道後又遭遇了裝備部。

這幫神經病不僅沒有被這東西嚇到,反而滿是驚喜,上去就用電擊槍將其搞定,然後在它的骨骼間隙中敲進硬質合金的楔形物。

卡爾副部長深情鼓舞大家這是吉兆啊,一出門就遇到了獵物自己打包上門,想來此行大家肯定是能安然回學校重新過上紙醉金迷的好日子。

副校長則揮動雙手,說這和中國那個兔子撞木頭樁子的故事如出一轍,想來接下來就該輪到甦醒的神一頭撞進上帝的懷抱了。

狩遇到了這群精通鍊金術的神經病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副校長自成一部,是秘黨的大鍊金術師,裝備部則一直奉行鍊金術和科學相結合才是真理的理念。

之所以使用電擊槍是因為狩的骨骼中滲透了大量的死亡金屬,所以它是優良的導體,這幫怪物比屍守還離譜,嚴格來說已經算是鍊金生物了。

它們絕大部分肌體都死亡,只靠骨骼就能活動,但還是連結著神經系統活動,而裝備部特製電擊槍瞬間就把它的神經電流瓦解了。

楔形物是鎖住它的關節,即使是一頭犀牛如果它的膝蓋骨縫隙中插入了異物也無法發力。

目前裝備部的研究員正忙著跟狩拍照合影留念,接下來準備把狩拆成碎骨每人拿一部分回去作紀念。

畢竟這是第一隻,具有珍貴的收藏價值,研究什麼的等下一隻吧。

“說起來,這東西生命力是不是太強了,就這樣都不死?”副校長摩挲著下巴,讚美道,“果然不愧是正宗的龍族技術,你說我們要不要把這技術重現?”

“有了這個珍貴的樣本,技術重現並不是夢。”卡爾副部長連連點頭,“請務必將這個任務交給我們。”

“算了,重現這技術好像沒什麼用。”副校長想了想。

“怎麼會呢?”卡爾副部長正眉飛色舞,“我們一直嘗試革新埃及屍體的防腐技術,相比填充著各類防腐劑還不會動的標本,怎麼看都是狩更帶勁!”

埃及的屍體防腐技術?那特麼不就是木乃伊嗎?!

副校長警惕道:“你個小東西準備用在誰身上?你想把誰做成木乃伊?”

卡爾副部長似乎戳中了high點,一推眼鏡框,興致勃勃道:“另外我一直有個解放勞動力的人生理想,這種技術雖然暫時只適合混血種,但假以時日我們開發出對普通人……”

“打住!”副校長第一時間就懂了他的潛臺詞,一臉震驚道:“你個小王八蛋竟然想當資本家他爹?資本家都沒你會剝削!”

卡爾副部長靦腆道:“怎麼會呢?我只是一個樸素務實的科學家。”

“很好,這無恥的一面隨我,不愧是經我多年教導的裝備部副部長。”副校長點頭讚許,“不過依然禁制研究這門技術,不然我怕等我死了,你們這群王八蛋會開開心心地把我的棺抬進實驗室,然後把我做成標本。”

以副部長為首的裝備部成員滿臉遺憾,大有理想破滅的痛心。

“現在告訴我,你們有想到解決狩和那幫屍守的法子了嗎?”

研究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有人站出來道:“我們已經證實了電擊槍就能解決狩,不過硫磺炸彈仍是首選。”

“難道我要給東京市民人手配備一把電擊槍,告訴他們而今怪獸當道,光的意志在等待他們繼承?還是說今年選召物件的年齡略微放寬了,人人都有機會?”副校長反問,“至於硫磺炸彈,你們還有存貨嗎?”

卡爾副部長清了清嗓子:“存貨是不可能有的,但只要我們的心臟還在跳動,血液還在沸騰,我們就一定能……”

副校長抬手示意他打住,而後狐疑地繞著他轉了一圈,“你這傢伙最近報了什麼奇怪的補習班?”

“……之前部長覺得部裡死氣沉沉,幫我報了個領導培訓班,希望我能幫助大家打上‘元氣’標籤。”

看著面前的元氣神經病們,副校長沉默良久,慢吞吞道:“我希望你們的元氣能展現在接下來打怪獸上。”

元氣神經病們你看我我看你,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一個意思,最後不約而同鼻孔望天,左耳進右耳出。

這老東西比校長那老賊還要壞!居然慫恿他們這群科研人員上戰場,活該他這輩子轉不了正!

副校長心中冷笑,他還治不了這群死宅了?

“聽說最近裝備部在組織相親?”

卡爾副部長面色略微尷尬了下。

說來這事還得怪楚子航。

上次他強行讓某個研究員甲加班加點幫楚子航搞定人工智慧模板,導致其錯過相親,在部裡哀嚎再也不會幸福了云云,結果居然引得一幫神經病集體發瘋,不得已弄了一出相親戲碼安撫人心……

嗯,這也是他在補習班上學的。

副校長握拳嘴邊,輕咳了咳,拍拍手道:“犬山家的軍隊呢?不是說已經到了嗎?”

一身黑衣的長谷川義隆從轉角處走了出來,深鞠躬,恭敬道:“犬山家長谷川義隆拜見副校長,卡塞爾學院1955級精密機械專業畢業,曾經參加游泳比賽獲得二等獎,有幸由副校長您親自授獎。”

“人呢?”副校長嚴肅道。

“都已進入備戰狀態!”長谷川義隆自豪地轉身,露出了背後的軍隊。

擁有最甜美笑容的新生代電視明星井上彌美、電音小提琴家三浦和紗、職業圍棋美少女麻生琴乃、偶像派的芭蕾舞新秀柴崎世津子、還有花樣滑冰世界冠軍唐澤綾音……

偶像少女們穿著整齊的黑色作戰服,雙手背在身後站成一排,暴雨打溼了她們的馬尾辮,雨水滑過她們精緻的曲線,她們挺起胸膛,面如寒霜,任由雨水流過面龐,儼然是久經考驗的軍人。

副校長心花怒放,壓低嗓音在裝備部副部長耳邊諄諄教誨道:“看看那些纖細筆直的腿,這麼好的姑娘你們忍心讓她們上戰場?想象一下,等這場仗打完了,她們換上高跟鞋和低胸裙,她們將是多麼耀眼,能看上你們這群慫炮嗎?現在是你們唯一刷好感度的機會,和美少女組團打怪獸哎,你不心動?一旦美少女們不幸摔倒,你難道沒有接住她們的覺悟嗎?等仗打完了,妹子娶回家了,這麼長的腿穿上高跟鞋就可以踩你臉上了……”

卡爾副部長愣了下,心臟砰砰直跳,神色肅穆敬禮道:“感謝您的教誨,我明白了!”

他轉身嚎道:“兄弟們!打鬼子……啊呸,打怪獸了兄弟們!副校長說了,打完包分配妹子!”

暴雨中,一群神經病開始嗷嗷了起來。

……

……

瑪爾斯握著酒杯站在暴雨中,風雨始終排除在他三米外的地方。

這是一座已經被海水淹沒了二層樓的建築,他站在頂樓,不遠處就是戰場。

天空中爆起的火花宛如煙火,他微微晃盪中杯中的紅色酒液,神色淡然。

“為什麼不讓我直接殺了他們?”

一道身影穿破長空,收起猙獰龍翼落在他的身邊,冷聲說道。

“為什麼要殺他們?”瑪爾斯反問,“你的腦子裡只剩下打打殺殺了嗎?格爾……哦,現在應該稱呼你為李霧月。”

李霧月冷冷道:“你應該慶幸沒有完整喊出那個名字。”

瑪爾斯微笑聳肩。

“他們都說你已經腐朽墮落了,而今一看,果然如此,你不再是曾經的戰神瑪爾斯,你被人類同化了。”李霧月一字一頓道,“既然你無意殺死他們,又為何要讓我阻止精煉硫磺炸彈的爆炸?”

“被人類同化?”瑪爾斯啞然失笑,似乎覺得這句話真是荒誕至極,卻也未對此給出答覆,他慢慢道,“高踞天空的這些年,已經矇蔽了你的視線嗎?你難道沒有看到那個小傢伙身上的血源印記嗎?”

李霧月皺眉道:“看到又如何?白王血裔的【八岐】而已,空有力而無半分權能的廢物,殺之何其簡單?”

“只是【八岐】?”瑪爾斯幽幽問道,“你只看到了【八岐】,可我卻看到了第二道新生的血源印記。”

“第二道?”李霧月神色微怔。

“你還記得言靈最初時的樣貌嗎?”瑪爾斯輕聲道。

李霧月沒有答話,可他又怎能忘記?

在那一切之初,世界矇昧、規則紊亂的時代,根本不存在所謂的言靈,因為曾經至高無上的存在還未定下秩序。

最初時的言靈……是以血源印記的姿態存在的!

那是最純粹的權能,是高位者直接賜予下位者權柄的方式。

改寫血統,分享權柄,絕非是說說而已,賜血只是其中之一,甚至曾有賜下“神眼”的眷顧。

第二代黑王也是透過這種方式,以自身骨血為基底,打造出了白王,與她共享權柄。

同樣,這也是後來黑王無法徹底解決白王的原因所在,他們本就同根而生。

“李霧月,你在害怕對嗎?”瑪爾斯忽然低聲道,“不用否認,我相信你也感受到了,那兩位似乎真的重新回來了,還未逢面,我卻已聞到他無所不在的氣息。告訴我,回來的究竟是哪一位?”

李霧月面無表情。

“是尼德霍格?”瑪爾斯彷彿在自言自語,“我們知道他從未真正死去,他只是在等待翻盤的這一天。我們並不懼怕他,我們有信心伏下一隻失去了爪牙的老虎。他雖然偉大,但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李霧月淡淡道:“你囑咐要重點關注的赫爾佐格,現在已經帶人去了紅井,他似乎不準備接受你的好意,‘換血計劃’並未停止。”

“可如果是他回來了……我們該怎麼辦?”瑪爾斯慢慢回頭,凝視著李霧月的眼睛,“我們該如何對抗一位真正的至尊?”

李霧月面色終於冷下來,低沉吼道:“他死了!他死在了自己兄弟的手中!他不再是高坐天空王座的至君!死了的君主什麼都不是!瑪爾斯,你已經被人類同化成懦夫了嗎?!”

瑪爾斯靜靜凝視著神色猙獰的同族,忽然微笑道:“你每一句話中,都充滿了對他的恐懼。我們雖然敬畏他,卻在想辦法徹底除掉他,而你對他的只有恐懼,恐懼並不會給你直面他的勇氣,帶來的只有懦弱。”

狂風忽然裹挾著暴雨逆流而上!

振開龍翼的李霧月神色獰然,黃金龍眸彷彿在燃燒。

瑪爾斯慢慢舉起雙手過頭頂,聳肩道:“好吧,是我錯了,原諒我吧,尊敬的天空與風之王閣下。”

李霧月呼吸間彷彿在與天地共鳴,狂風響應著他的意志。

許久之後,鎖定瑪爾斯的風暴才漸漸散去。

瑪爾斯攤開手:“我不讓你殺死這個小傢伙,是他的身上有兩道血源印記,最新的一道是不久前才烙印上的,我想確認歸來的到底是尼德霍格,還是我們曾經的陛下。”

李霧月冷冷道:“你直呼著尼德霍格的名字,卻仍在以陛下相稱他。”

瑪爾斯淡淡道:“那是因為我們對尼德霍格有的只是‘畏’,而無半分敬意。”

“這麼敬畏他,當年又何敢掀起叛旗?”李霧月譏嘲道。

這一次,換成瑪爾斯沉默。

他沉默地看向遠方的天幕,彷彿又一次看到了那高踞眾生之上的天空王座。

“因為我們想知道,陛下他真的有在意過我們的存在嗎?”瑪爾斯幽幽道,“他坐的太高也太久了,他的目光永遠落在星河之上,似乎完全忘記了低頭見一見我等臣民。”

李霧月面色緊繃,卻沒有繼續嘲諷面前的瑪爾斯。

“我還記得早年陛下動怒的光景,暴虐的雷光從高天降下,宛如鐵犁翻動大地,從大陸的這邊綿延至另一側,沒有任何言辭能形容它的莊嚴與神聖,它將撕碎所有的逆臣賊子……”

“夠了!”李霧月粗暴地打斷他,不耐道,“你想怎麼確認?如果真是他歸來了,他根本不會管這個國家的死活,更不會管那個小傢伙。”

“赫爾佐格博士是個聰明人,但他也擺脫不了人類的侷限。”

瑪爾斯淡淡說道,他將話題重新落至赫爾佐格的身上。

“他這種人是不會真正死心的,即使有一分希望他也會去嘗試。相較於把主動權完全交給別人,他更願意相信自己。無事,反正我需要的研究資料都到手了。你……”

瑪爾斯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有雷光自高天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