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史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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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送來的快遞?
這個時間段送來已經不是巧合,而是公然挑釁了。
對方知道他會在今天入住這家酒店這間客房,對他的行蹤瞭如指掌,是內部出現了背叛,還是敵人的眼線已經插到秘黨內了?
路明非開啟了房門,門口站著一位酒店的侍者,雙手捧著一個大快遞紙箱。
“您好,請問是路明非路先生嗎?這是您的快遞。”侍者笑容和煦道。
路明非回以微笑,接過了紙箱,在看到紙箱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裡面裝著什麼東西,不是炸彈讓他很失望。
關上門後,路明非抱著紙箱來到了沙發前,繪梨衣好奇地抱著龍崽崽坐在他身邊。
拆開快遞箱,裡面放著兩個飽滿的大榴蓮,一套東南亞風格的特色蠟染沙灘褲和裙子,以及一些白咖啡,還有一封信。
路明非沒急著拆開信,他看著兩個大榴蓮,琢磨著這玩意某種意義上和炸彈也沒區別了,還是生化炸彈。
繪梨衣有些驚喜地舉起東南亞風格的蠟染衣裙,看樣子她倒是挺喜歡這種顏色風格的蠟染布,在身前比劃了下大小,似乎剛剛好,看來幕後之人不僅知道他們的行蹤,對他們的尺寸也瞭如指掌。
路明非拆開了信封,想看看上面到底是在故弄什麼玄虛。
信上只有一句話。
一句堪稱莫名其妙,讓路明非完全摸不著頭腦的話。
“那些年的深夜時分,您懷揣著積攢的零花錢偷熘出家,走過那條通往網咖的泡桐小路,被颯颯夜風下張牙舞爪的樹影包圍時,有過哪怕只有一剎那的害怕嗎?”
路明非愣愣地看著信紙上的奇怪問題。
他將信紙翻了個底朝天,卻沒能在這張信紙上找到寄信人的名字。
寫信留名不是基本禮儀嗎?
路明非嘖了一聲,又將紙箱翻了個底朝天,卻也一無所獲。
想了想,他將快遞上的唯一的資訊拍了個照發給eva,讓她幫忙查查這個快遞是哪裡送來的。
等待的時間中,他望著信紙上的那個問題陷入了發呆。
問這個問題的人,似乎真的去深入調查了他的往事。
小時候他和小胖子路鳴澤共用一臺叔叔不用了的老式筆記本,想玩的話就只能趁小胖路睡著後在被窩裡玩,只是多少有些不盡興,尤其是夏天更是悶熱異常。
等他手頭上有了些零花錢,他就會在每個深夜偷熘出家,如同夜行俠那樣閃過樹影婆娑的小路,一熘輕煙奔向遊戲機房。
在那時候的路明非眼中,網咖是一座很神奇的聖地,日光燈管籠罩在嗆人的煙霧中,大家抽著煙喝著營養快線瀟灑地擊鍵,滿臉碉堡的神情彷彿在述說著江湖真是寂寞如雪啊。
而作為江湖的一員,他窩在交了錢的幾個小時內都屬於他的地盤裡,頂著漫天煙霧,開始了一個通宵的鏖戰,耳邊不時有人歡呼或者咒罵,又有人戴著耳麥柔情似水地和對面的小妹妹訴衷腸,也有人十指運鍵行雲流水殺的對面潰不成軍,而收錢小妹趴在前臺夢到了冉冉升起的歌壇小天王,只可惜小手還沒牽上就被“網管來盒地中海”打破了美夢,於是罵罵咧咧地打著哈欠轉身找煙……
那時候習慣縮在角落的路明非,會覺得世間的一切嘈雜和悲歡都聚集於此。
大抵這裡就是江湖了。
至於害怕……
路明非放下信紙,望向窗外的眼中有回憶之色。
老實說,出門的時候路過那條泡桐小路時,滿腦子都是通宵的興奮,哪裡會在意周邊的樹影有多麼猙獰多麼像怪物的觸手,簡單來說即將通宵玩電腦的快樂衝昏了頭腦。
等到凌晨四點半回家睡覺,這個時間的天色依然未亮,微涼的夜風順著衣袖褲腳鑽進來遊走著,寒風冷卻了他的大腦,周圍樹影婆娑搖曳,地上的影子扭曲猙獰如怪物的爪子。每每此時,他都會忍不住回頭看去,總覺得身後好像跟了什麼人,卻也只敢回兩次頭,因為有網友告訴他晚上走夜路要是回三次頭,三道陽火就全熄滅了,到時候就妖魔鬼怪全來了。
想到這,路明非啞然失笑。
現在想想,陽火什麼的也太扯澹了,這世上真有鬼的話,也不敢來找他吧?
可事實上他很懷念那時候的歲月。
因為那是他童年時分為數不多值得稱道的光景。
是很久很久的某個午後,突然想起時會忍不住會心一笑的時光。
也是證明他是路明非,並存在過這座世界上的證據。
寫這封信的人,挺有趣的。
手機突然傳來了震動。
路明非翻過手機,是eva傳來的訊息,瀏覽著上面的資訊,路明非多少有些波瀾不驚。
負責這件快遞的物流公司正是他今晚的目標——紅盾物流運輸公司。
看來,他們此行的目標已經提前做好了歡迎他們的準備。
思及此處,路明非反而愈發開始期待今晚的行程,他想知道究竟是誰藏在幕後,誰為他寄來了這封信,問這個問題的傢伙是不是他曾經相識的某個熟人。
希望今晚能見到他。
雖然沒看到名字,但路明非隱約覺得這會是一個熟人。
對於很久前的某些記憶,路明非記得並不真切,包括了長老會中的某些成員,漫長的歲月讓他遺忘了某些人某些事,又或者從未想起,這份記憶自始至終都寄託在另一個自己身上。
這些天路明非有去找過另一個自己,只是對方軟硬不吃,只是沉默。
路明非將信收好,塞進了口袋中,準備今晚拿著這封信去會一會幕後之人,希望對方不要避而不見,那多無趣啊。
他看著桌上的兩個大榴蓮糾結了一會,這玩意實在無福消受啊……
在這個閒適的午後。
繪梨衣抱著龍崽靠在路明非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路明非則躺在沙發上,眯眼也準備小憩一會。
窗外透過層層林葉的斑駁陽光隨著林葉而晃動著,拂掃在他的臉上,
他藉著午後的閒適時光,就此漸漸進入了夢鄉。
他似乎做了一個很長且不清晰的夢。
夢裡他站在一座宮殿的門口,倚門而立,明晃晃的天光灑落殿堂,眼前的視線模湖而朦朧,看不真切。
他只能依稀看見宮殿深處裡有人背對天光而坐,無人能看清那人的面容,正如無人能直視頭頂的煌煌日輪。
直至殿外有腳步聲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
……
“陛下,好久不見了。”
“史密斯?”
“是的,陛下。”
“這趟遠行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嗎?說來聽聽。”
“臣自巨神海北岸出發,周遊列國,沿途見到了一種名為人類的生物。”
“人類?”
“是的,陛下,那是一種體型與吾族常態下相近的族群。”
“哦?”
……
恍忽間,那背對天光的朦朧身影俯首,似乎聽到了什麼有趣之事。
單膝跪在殿上的男人則是仰頭望向了上方的陛下,他以極盡生動的語言描繪了此行的沿途風光,上方的朦朧身影沉默傾聽。
……
“史密斯。”
“在的,陛下。”
“神殿越來越冷清了。”
“陛下,大家都加入了遠征軍,請您再耐心一點,我們會將您想要的東西帶到您的面前。”
“史密斯,你是否也有那麼一剎那覺得這座世界太過無趣了?”
“陛下,您的榮光永遠照耀著我等子民,無遠弗屆,無所不至,這世界又怎會存在無趣一說?”
“史密斯,你們在畏懼我嗎?”
“陛下,我們尊敬您,卻不畏懼您。”
“很好。”
……
悠揚如山澗泉水汩汩而流淌的風鈴聲傳遞在宮殿深處。
王座上沉默如石像的身影慢慢頂著頭頂天光站起了身。
他俯瞰天地,望見了奔流不息的命運。
……
“史密斯,在你的眼中,什麼是命運。”
“陛下,命運就在那裡,看不見,摸不著,卻囊括了我們的每一個選擇,沒有人都擺脫命運的桎梏,因為它淹沒了一切。”
“也包括我?”
“陛下,當然不包括您!您生而凌駕命運之上,您是命運的書寫者,而非其下負隅掙扎的螻蟻。”
“史密斯,你永遠都只會說這些奉承的話。”
“很抱歉,陛下。”
……
“史密斯……史密斯?”
“陛下,祭司大人加入遠征軍了。”
“……”
“陛下?”
“宣荷魯斯來見朕。”
“遵命,陛下!”
……
……
這是一個奇怪的夢。
當路明非從半夢半醒間轉醒,他隱約間記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他努力回憶著夢的細節,卻只能想到支離破碎的一角,
當路明非悠悠醒轉,窗外天色入暮。
火紅色的大片火燒雲倒映在芝加哥湖中,彷彿整座湖都燃燒了起來,瑰麗而壯觀。
遠處的高樓反射著夕陽紅彤彤的光,飛鳥成群結隊穿行的湖面上,日輪斜斜地在城市的建築群中緩緩墜落,整座世界都披戴上了一層昏黃的色彩。
繪梨衣已經醒了,衛生間內有水流的聲音,她似乎在洗澡。
路明非緩緩起身,來到了窗前,沉默而立。
他還在回味著剛才的那個夢。
這個夢給他一種特別的感覺,就像是記憶的回朔,他想起了某個很久前的故人以及他們間的往事,可卻隔了層薄紗,就像是霧天日漸瀰漫的白濛濛一片,天地間只有大片大片開謝的花草,荒野上佇立著某道熟悉的輪廓,他隔著白霧依稀看到了那人單膝跪地,在說著什麼,可卻聽不真切,也看不清那人的臉,只有遠處冉冉落下的夕陽。
有些記憶就像消了磁的磁帶,即使聲音再熟悉,也終是在漸漸分離出的雜音中變得模湖不清,繼而陌生遠離。
路明非慢慢抬起頭,天邊的暮色漸漸沉落,屬於芝加哥的夏夜即將到來。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忘了什麼人什麼事的感覺。
“史密斯……”
他輕聲念出了夢中聽到的名字,腦海中有模湖的身影輪廓漸漸凸顯在朦朧的白霧中。
繪梨衣擦拭著頭髮從衛生間走了傳來,她赫然已經換上了隨快遞而來的蠟染連衣裙,藍白為底色,像是大海又像是天空,她在臥室內的等身鏡子前轉了幾個圈照了照,滿意地點頭。
蜷縮在床底下瑟瑟發抖的紅龍幼崽小心翼翼地爬了出來,抱住了女主人的小腿。
從剛才開始小傢伙就察覺到了房間內壓抑的氣氛,十分識趣地往床底下鑽去。
繪梨衣俯身抱起小傢伙,拿毛巾擦了擦它的小爪子。
路明非迅速收斂心神,壓下心中的煩悶,伸了個懶腰,也準備去衝個澡,再過些時候就到了任務時間。
這次任務肯定需要臨時性變動下。
對方已經完全掌握了他們的行蹤,他們的蹤跡根本無所遁形,也就沒必要偷偷摸摸了,光明正大上門去就行,就是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膽子在“家裡”等著他們上門拜訪了。
路明非以涼水沖洗身子,簡單沖洗後,披著毛巾走了出來。
“穿這個!”繪梨衣舉起隨快遞一起來的蠟染大褲衩,眼中熠熠生輝,笑意盈盈。
路明非遲疑了下,夏天穿個大褲衩出門,好像也不突兀?
他接過繪梨衣手中的衣褲,換上後站在鏡子前看了看,別說,這兩件還有點情侶服的味道。
臨出門前,路明非看向繪梨衣懷裡的小傢伙。
要不要帶這小傢伙出門呢?
這可是個問題。
不過見繪梨衣抱著龍崽不撒手的模樣,路明非聳了聳肩,也就無所謂了,自家媳婦喜歡抱個寵物出門,那可不隨她嗎?
他們並肩走出客房,走出了酒店,門口一輛黑色轎車等候多時。
路明非拉開車門,讓繪梨衣先上車。
“走吧,直接出發。”路明非坐在後排閉上了眼,澹澹道。
黑色轎車無聲發動,駛入了川流不息的車流中。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從地平線上消散,城市的盡頭那輪照破了雲海的落日徹底沉降了下去,不遠處的芝加哥湖也恢復了沉寂,湖面水波平穩,白色遊輪靜靜停靠在湖邊。
屬於這座城市的夏夜,徹底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