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月邊聽邊走,但從不搭話,走到中午的時候停下休息,邊準備吃食,她看的清楚,像是胡家這樣的大家庭,家裡的每個人只能分半拉餅子或是一個窩,再每人喝上兩口水,寧他們終於到了一個城池。

只是城門口堵滿了人,胡家的老大被派出去打聽訊息,寧月只見著他費了老鼻子勁兒擠進人群,打聽了老半天,又和城門上的官差對線,喊了好幾嗓子,然後又費勁扒拉的擠出來。

回來的時候,人都成鹹魚了。

“官差口氣很硬,想從樊城路過,每人必須交二兩銀子,不交錢的只能改道,那樣咱們去京城最少要多耗費三天的時間。”

胡老太太說話雖然粗鄙,卻是個有腦子的,她只考慮了一會兒便道:“如果咱們能從城裡買些糧食補給一下,交二兩銀子也不是不行。”

“娘,您想什麼呢?剛才我打聽了,這樊城和其它地方沒什麼差別,城裡的大部分人都去逃難了,剩下的這些官差也不過是想掙上一筆再去逃難。

但凡城裡還有糧有水,誰會走?

而且就算有,咱們哪能買得起?”

旱災一起,糧食是翻著滾的長價,最誇張的時候,糧食都能漲好幾十倍,想進城買糧?那純屬做夢。

他現在只盼著趁著手裡還有些糧食,趕緊趕路到個沒鬧旱災的地方,只要有了水,哪怕上山挖草根也不至於餓死。

胡老太太不說話了,大兒子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是,換路走也有一堆的問題啊。

樊城是還陽郡到京城的必經之路,不從這裡走的話,只能改道向東,去隴上,可誰能保證隴上就能進城?

想了老半天,老太太一咬牙,“咱們就從樊城過,能節省一天是一天,能早走一會兒是一會兒,問問村裡剩下的那幾家,他們走不走,不走的話,那咱們就只能分道揚鑣了!”

胡老大立刻哎了一聲,去找另外幾家了。

最後,有幾家決定改道,那幾家最少的一家也有十三四口子,過這麼一道城就把他們家的積蓄全要出去了,以後就算到了落腳的地方,這日子也沒法過,不如繞道,反正他們剩下的糧食不少,多撐幾天也沒問題。

有了決定,胡老太太也不耽擱,把自己藏著的銀子拿了出來。

也是她有腦子,一看天兒不好,開春就把地賣給了村裡的地主,三十多畝地賣了二百多兩銀子,村裡有兩家和她家關係不錯的也把地賣了,等到後來要逃荒時,村裡再有人想賣地,已經沒人買了。

胡老太太一家原本就是村裡過得不錯的,以前的積蓄加上賣地的錢,只要堅持堅持,到達京城應該沒問題。

官差在牆頭喊話,把銀子準備好就能進城。

寧月也乖乖用雜貨鋪的兩根足兩的銀釵換了通行資格,這時,牆上扔下一個簍筐,胡老大手急眼快將他媽抱進筐裡,城門上的大漢蹭蹭幾下就把人拉了上去。

折騰了好一會兒,這一行人才全都進了城。

如胡老大所說,樊城裡十分的蕭條,街上根本看不到幾個人,好多店鋪都關門了,就算有開著的鋪子,那東西貴的也根本買不起。

至於糧店,他們還真找到一家開著的,門口站著七八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店鋪裡只有幾個布袋子擺著,裡面頂多放著五六斤的糧食,旁邊還放著一塊木牌子,上面寫著價格,胡老大是識字的,他上前一步瞅了一眼,隨即呆在了原地。

胡老太太急道:“你倒是說話啊,那牌子上寫的啥?”

胡老大道:“大米八十文一斤,小米七十文,就連黑麵兒都要四十七文,玉米麵兒六十文。”

眾人大驚,“這糧食怎麼又長價了?”

旱災前大米才七八文一斤,黑麵兩文,玉米麵兒四文,高粱米三文,他們離家前黑麵二十文,大米四十文左右,高梁米三十一二文。

這才在路上走了十幾天,糧價就漲到了一種他們不認識的地步!

店鋪的夥計歪著個嘴,一臉不屑的表情看著外面這一群難民,“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等著買幾文錢一斤的米呢?今天糧食是這個價,明天說不定又得漲,愛買不買,不買趕緊走,別擋著我們做生意!”

胡老太太一行人被個夥計趕了臉色難看,但,理智的老太太還是拿出錢買了五十斤黑麵兒。

夥計從店鋪後面拿出一個大袋子稱出五十斤黑麵遞給了胡老太,其它幾戶也咬牙買了些黑麵兒,是真的得咬牙,他們就是普通的農戶,家裡本就沒有多少存項,如果過一個城就要交銀子進城,那他們估計走不出多遠就會成為真正的窮光蛋。

但如果不補充糧食,以後又沒辦法進城補給,又或是米價再漲,他們買不起的話,那就只能等著活活餓死!

人生,就是這麼操蛋!

明明兩難,但你又很快發現,你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何其的殘酷!

出了樊城的時候,大家的情緒明顯都不太高,有幾家的孩子不會看眼色,竟然打鬧了起來,胡老太太頓時發飆,罵人的話響徹整個官道。

幾個孩子的爹孃恨不得把死孩子的嘴堵上,大家都心情不好,小崽們就不能看看臉色嗎?

接下來,就是沉默的趕路,直到,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眾人開始找今夜棲身的地方,可惜,他們今天憋著一股氣兒,走的太快,錯過了村莊,只能棲身在小樹林裡。

寧月把包袱放在一邊,靠著樹幹歇息,感覺兩隻腳又都起了泡,可她不能像昨天那樣燒一盆熱水舒舒服服的燙腳,這是在古代,女人的腳要是被別人看見了,那就失了清白。

狗屁的失了清白!

拿出一隻裝滿靈泉水的水囊,咕嘟咕嘟喝了兩大口,很快,身體的疲憊慢慢的消失了。

林子裡已經升起了火,女人們已經在準備晚飯了。

胡老太太已經在和麵,打算將今天買的黑麵兒全都做成餅子,好帶,正好昨天他們弄了不少的水,正好用來做飯。

寧月也只能有樣學樣,要不然,別人會疑惑,你沒做飯,買的糧食去了哪兒,你吃的又從哪兒來?

畢竟她只背了一個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