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棋是醫療界名人,全國聞名的那種。

國內最年輕的國際醫學會理事,還是雙理事;同時還是全國最年輕的院長,醫療水平是國內最頂級那批,記者們自然認識,也願意結交。

而且陳棋不像這個時代的官員,一碰到鏡頭就全身僵硬,笑都不會笑一聲,跟兵馬俑一樣只會念稿子。

陳棋是重生者,對媒體和輿論的力量可是見識頗多,這可是把雙刃劍,殺傷力巨大,但搞得好也能事半功半。

所以他跟媒體記者們的關係一直很好,省得人家沒事在報紙上詆譭他。

同樣的,記者們也挺喜歡這個知無不言的年輕院長,跟他打交道不怕沒有新聞話題。

“陳院長,你們越中醫院為什麼要接收來自洋山的病人?”

陳棋心想這問題問得真好,回頭要給這個記者一個大紅包:

“洋山的病人送到我們越中來,自然是看重我們越中醫院的醫療技術,尤其是我們的燒傷外科有獨家秘方,同時我們還有國內最先進的醫療裝置,這完全不是別的醫院能比的。

早幾天,全國燒傷學會1989年會都是在我們醫院招開的,這代表什麼?這就代表了全國燒傷科同行們認可了我們越中醫院,同時願意來越中醫院取經學習,從另一個側面反映出我們越中醫院的臨床技術有多牛。”

啪啪啪~~~陳棋拼命往自己臉上貼金。

“陳院長,我們在採訪洋山醫院時,院方表示小病人傅珍珍的病情非常危重,你們有沒有信心挽救回她的生命?”

陳棋又暗暗記住了這個記者像貌,過會兒紅包也要厚點,這捧哏技術一流呀。

“病人的狀況我也只是大概瞭解了一下,的確很危急,隨時都可能重傷不治,但是她既然來到了越中醫院,那我們肯定會有最好的技術最好的藥物全力搶救,不惜一切代價。

我們的目標不但是要保住她的生命,我們更要讓她能順利康復出院,畢竟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這樣一個花樣的女孩,老天待她如此不公,那我們就要跟老天鬥一鬥,許她一個幸福的後半生!”

“好~~~~”

陳棋這話不但記者們鼓起掌來,圍觀的群眾也是紛紛叫好。

“陳院長,陳院長~~~”

記者們瘋似的舉手抬問,現場亂糟糟的。

陳棋雙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大家不要急,我知道現在全國人民都非常糾心小病人的病情,我看到現場好多市民都在給她祈禱,請大家相信我們越中醫院,我們此時的心情和大家是一樣的。

所以為了讓全國人民放心,我們決定每天都會公佈小病人的病情,希望各位記者和全國人民能共同見證小病人能一天天恢復,也能見證我們越中醫院的醫療水平配不配得上全國人們的重託。”

陳棋繼續拼命往越中醫院臉上貼金,動不動就全國人民如何如何。

一個普通的轉院,被他說得如此大義凜然,陳院長這幾年的臉皮和打官腔水平那是突飛猛進。

但現場的記者和老百姓就吃這一套,再次鼓起掌來。

陳棋站在住院部門口臺階上,大手一揮,信心十足的樣子紛紛被記者們拍了下來,估計第二天各大報紙上肯定都會刊登這張照片。

尤其陳棋說每天都會公佈傅珍珍的病情,那記者不是每天都有料寫?

這樣越中醫院每天都能爭取到曝光度,這絕對是一個雙贏的好事情。

陳棋悄悄將院辦主任劉惠娟叫了過來:

“劉主任,一會兒你去跟記者們說,我們越中醫院免費給他們提供食宿,讓他們安心駐地報道,另外你再每個記者包500塊紅包,剛剛提問的兩個記者給1000元。”

劉惠娟驚呆了。

八十年代500元,1000元是個什麼概念?這都可以抵工人小半年的收入了。

“陳院長,這,這紅包是不是給得太多了?”

“不多不多,你放心,咱們紅包越厚,這些記者們肯定會拼命吹棒咱們越中醫院,到時咱們花幾千塊錢,就能在全國各大報紙廣播等媒體上連續上N次頭條,成為全國人民都關注的熱點,這生意怎麼算怎麼划算,絕對物超所值。”

有沒有發現,陳棋這就是典型的“浙商”風格,什麼都要盤算一番,什麼都想爭取好處和利益。

但劉惠娟還是有自己的擔憂:

“可是陳院長,我看到這洋山過來的小病人是昏迷著轉院的,人家洋山肯定是看著病人快要死了才送到我們醫院來,萬一病人有個三長兩短,那我們現在越高調,到時不是越被動了?”

劉主作的擔憂是有一定道理的,醫學這玩意兒,誰敢百分百保證一定能救活?

這也是為什麼幾十年後,醫院也不願意跟媒體打交道,因為醫療這玩意兒都是說不清道不明,醫好了皆大歡喜,醫死了撲天蓋地的指責,換誰都受不了。

尤其少數個別媒體記者為了曝人眼球,噁心杜撰的假新聞,卻讓醫患關係變得越來越緊張。

所以院方也好,醫生個人也罷,基本上並不喜歡媒體,也不願意跟媒體多交流勾通,免得被人家惡意剪接發到網上電視上。

陳棋沉吟了一下利弊,決定還是要幹:

“沒事,高風險高利潤,只要咱們把小病人治好,到時全國人民都會知道我們越中醫院的水平是全國最高的,是全世界都有名氣的,我們就贏麻了。

至於說如果小病人死了,咱也不怕,現在咱不是給記者們一個大大的紅包嘛,到時大不了再給一個,反正記者嘛,原則性不強的,筆頭一歪,他們反而會引導輿論幫我們說好話。”

八九十年代的記者那都是很牛逼的,那真是什麼話都敢說,什麼報道都敢發。

《焦點訪談》、《南方週末》等,那都是活閻王一樣的存在,某些人避之不及。

後來的王克勤、崔松旺、石野等記者,那也是活閻王一樣的存在,讓人咬牙切齒,恨不得人道毀滅他們。

至於後來的媒體記者,也不能算嚴格意義上的“記者”,頂多只能算是對著稿子唸的“播音員”。

所以對媒體來說,沒有什麼是不能收買的。

筆頭是往左歪,還是往右歪,取決於紅包的厚度,他們早就忘了學生時代從事媒體行業的初心和一腔熱血。

當然也不能全怪他們,有些報道你就算寫了也發表不了,咳咳。

劉主任聽到院長都這麼說了,也就不反駁了,馬上去安排招待了,她就是幹這個工作的。

病房裡,醫生們也忙著開始搶救。

因為病人傅珍珍送到越中醫院的時候還是處於昏迷狀態,就怕一路上出現什麼意外,所有洋山醫院的大外科主任周思齊親自陪同送來的。

因為病情緊急,到了越中醫院後,雙方只是簡單握了一下手後,周主任馬上介紹起病情來。

“諸位領導和同仁們,因為時間緊張我也不客套了,患兒是先被人餵了砒霜後引起三氧化二砷中毒,隨後又被炸藥炸傷,萬幸上半身因為被她爸爸擋住了,除了區域性燒傷問題不大。

但是患兒的下半身,尤其是雙下肢燒傷炸傷的情況不容樂觀,現在的情況是大量肌腱外露,深部肌肉壞死,很多黑色炸藥嵌入深部肌肉,而且現在還在真菌和細菌多種感染。

入院後我們馬上進行了洗胃等對症處理,以及清創和抗炎治療,但是患兒一直處於休克性昏迷當中,肝腎功能也在持續惡化,患兒這樣的情況我們根本沒辦法對下肢燒傷進行處理。”

周思齊一邊介紹,越中醫院的醫生們一隻耳朵認真聽病歷彙報,一邊都紛紛翻閱起這兩週內的檢查報告單來,表情一個比一個嚴肅。

老郭的臉已經黑得跟鍋底一樣。

老頭一輩子嫉惡如仇。

當他聽到陳棋彙報洋山市送來這麼一個小病人後,當場就摔破了一個茶杯,並且指示哪怕所有醫藥費他郭元航全包了,也必須搶救回這個可憐的小病人。

陳棋在旁邊聽到老郭呼吸聲都很重了,知道他是在爆發邊緣。

別忘了當初陳棋和蘭麗娟在橫路里公社被村民逼到溪水裡被水沖走,他趕到後可是對著村民啪啪啪直扇耳光的。

這傅家的公公兒媳婦如果在眼前,估計非被老郭生撕活剝了不可。

蘭麗娟、夏華、謝子意、劉敏等幾個女醫生看到傅珍珍被推進病房的時候,看著小姑娘生死一線的樣子,當場就落淚了。

此時病房外面同樣圍滿了醫務人員,大家都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有幫得上什麼忙。

病房裡的每一個人都很氣憤,每一個人臉色都很嚴肅,每一個醫生也都想貢獻自己一份力量,挽救傅珍珍的生活。

周主任還在繼續彙報:

“我們洋山醫院經過多科會診後,給出的診斷是診斷砒霜中毒性難治性休克,肝腎功能衰竭,雙下肢爆炸燬損傷,目前患兒的各個指標都不容樂觀,比如肝腎功能已經超過了警戒線。

再比如炎症指標,這幾項全部都是超高位,一直沒有降下來過,而且患兒目前還有2型呼吸衰竭,在急救車來越中的路上,患兒的血壓和心率也在持續下降當中。”

說到這裡,周主任的老臉都要紅了,但為了患兒,他不得不承認一些事情:

“陳院長,郭書紀,朱主任,各位同仁,我們洋山醫院在患兒入院後,全院領導職工都非常重視,幾乎是24小時不離人,真的盡了我們所有的能力。

但是由於我們的水平有限,裝置不足,藥物不夠,治療兩週只是維持了患兒不死,這一點,做為主診醫生我非常慚愧,現在這個重擔交到了你們越中醫院肩上。

哪怕我不是做為一名醫生,只是做為一名孩子父親,一名普通洋山市民,也拜託各位一定要救救這個可憐的孩子,她只是一個高中生,不應該承受這麼多痛苦。”

說完,周主任衝著病房裡的眾人深深一鞠躬。

病房裡所有人都動容了。

陳棋趕緊扶住了周思齊,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主任,感謝你對我們越中醫院的信任,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用最好的裝置,最好的藥物,最好的技術,全力搶救患兒,我要相信,我們此時的心情和洋山醫院的同行們是一樣的。”

周思齊擦擦眼角的淚水,重重點頭。

但他也不準備離開,他也想看看越中醫院是不是真如外界傳說中的那麼神奇?

陳棋快速看完整份病歷和相關檢查報告單後,發現患兒的動脈血氧分壓只有40mmHg,而二氧化碳分壓卻高達60mmHg,這是呼衰的表現,於是下達了第一個醫囑:

“麻醉科醫生,趕緊做氣管插管,上呼吸機。”

旁邊的周思齊嚇一跳,因為洋山醫院只有兩臺呼吸機,一臺是手術室要用離不開,另一臺則是一個特殊病人在使用,同樣離不開。

所以傅珍珍在洋山醫院治療的兩週裡,醫生明明知道她有呼衰的表現,卻沒有呼吸機可供她使用,這也是導致傅佳佳的血氧越來越低,而二氧化碳卻積越多,病情不斷惡化的原因之一。

看到越中醫院麻醉科醫生推過來的一臺全新的呼吸機,周思齊心中暗歎,越中醫院是真他媽有錢啊。

同時也對越中醫院能救活傅珍珍增加了幾分希望。

可是有錢的陳棋馬上碰到了一個難題,變得不淡定了。

怎麼解毒?

你說要來一個有機磷農藥中毒陳棋還知道怎麼處理,什麼阿托品、解磷定一上就可以了,這事情他在黃壇衛生院幹得可多了,經驗豐富。

可是現在面臨的是砒霜中毒,化學名叫三氧化二砷,他這個外科醫生就有些抓瞎了。

因為他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特效藥,或者特殊處理?於是將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內科幾個醫生。

“趕緊的,你們幾個內科醫生說說我們現在應該用什麼藥?或者說有沒有特效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