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唐跟著江言鹿一起,從第三個被她摧毀的小秘境中出來後,恍惚的想。

他好像知道這個“一再小心”是讓誰小心了。

柯唐:“……”

不過這一番折騰下來,他們的收穫也不少。

柯唐又用靈識探查了一遍自己的芥子袋。

看著裡面新增添的靈植、妖獸屍體和一些秘寶。

不由感慨,果然每次跟著鹿姐歷練,都能有大大的好處。

二人又前行了幾日。

一路上再次擊殺了不少新的妖獸。

他們剛進到更深一層的山脈中。

這裡的妖獸實力比外面那群妖獸的實力整體還要高上一些。

脾氣也比外面的妖獸脾氣暴躁。

對於任何一個擅自闖入他們領地的人,都會無條件發起攻擊。

江言鹿這一路走來,已經看到了幾個被巨齒蠻橫撕裂的人族的屍體和一些血骨斷臂和紅肉殘渣。

上面爬滿了各種各樣的低階蟲獸。

難聞刺鼻的噁心味道在略微有些潮溼黏熱的空氣中蔓延。

江言鹿當即在口鼻前覆上一層靈氣防禦罩,目不斜視繞過那些東西,抬腳向前。

他們身處修真界,這些殘缺的屍體,對於他們而言,早就已經見怪不怪。

柯唐也嫌棄的皺了皺鼻子,快步跟在江言鹿身後。

大約又走了一個時辰,地面忽然一陣顫動。

細沙跳躍而起,又紛紛落下,像被敲擊的鼓面。

沉悶的踏踏聲和震懾人心的妖獸嘶吼聲順著林中的風,落在江言鹿和柯唐的耳中。

江言鹿當即停下腳步,神識剎那間散出去。

不清楚對面是什麼情況,她不敢把神識放的太近,只道:

“兩頭六階妖獸,四頭五階妖獸,正往咱們這個方向來。”

柯唐倒吸一口氣:“跑還是打?”

江言鹿自擊殺那三個邪魔後,就沒再將大白放出來過,可見大白是她的一大底牌。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輕易放出來。

所以柯唐認為擊殺妖獸這種事,江言鹿也不會讓大白來幹。

尤其對面什麼情況還不知曉,她絕不會如此輕易就把大白暴露出去。

那如果大白不出來的話。

擊殺妖獸的重擔,就要他和江言鹿全部扛起來了。

他一個人對付兩頭五階妖獸還好說。

對付四頭……

他可以當場表演一個躺地就死的絕活。

江言鹿也沒打算直接硬剛:“先看看具體情況。”

她飛身而起,跳到面前一棵蒼盛的大樹上,坐在大約兩丈高的粗壯枝幹上。

躲在繁複的枝葉中,又往身上貼了一張隱匿符,藏住自己的身形,往下看。

柯唐見狀,也連忙飛了上去,乖巧蹲在江言鹿旁邊,瞪大一雙眼睛,等著妖獸過來。

半刻鐘後,江言鹿看到了一群兇猛的白底金紋劍齒虎。

它們正追在兩個劍修的身後。

柯唐一眼就認出了其中一個,他驚撥出聲:

“沈藍誠?!鹿姐,下面那個被妖獸追殺的人,竟然是藍誠兄!”

“怎麼會這麼巧!”

“他們寂月劍宗也來這裡了!”

江言鹿道:“全修真界都知道這裡有一片跟神域鳳凰一族有關的山脈橫空出世,所有人都想來分一杯羹,寂月劍宗作為修真界一大劍宗,自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落下。”

柯唐點點頭:“也是,不過咱們每次偶遇藍城兄,他都是從天而降,落在咱們面前的,突然換了個正常的方式,我還真有點不太習慣。”

這點的確……

江言鹿點點頭:“我也是。”

她想法大膽又荒謬:“我們可以等到妖獸用牙齒把他們頂到天上去的時候,再出手相救,這樣就維持住了沈藍誠的一貫出場方式。”

柯唐:“……”

江言鹿微微一笑:“我說笑的,不要當真。”

柯唐再度用沉默作答。

實不相瞞。

他覺得江言鹿是能做出來這種事的。

當然是在保證了沈藍誠的性命安全的基礎上。

不過……

柯唐看著沈藍誠旁邊那個同樣穿著寂月劍宗宗服的陌生男子,奇怪問道:

“鹿姐,你有沒有感覺藍城兄旁邊那個人,看起來也有點熟悉,但熟悉中又透著一種陌生的感覺?”

江言鹿的視線同樣也落在了那人身上。

此人的裝束幾乎跟沈藍誠別無二致,一看就知道也是寂月劍宗的親傳弟子。

他身形格外瘦削,宗服穿在身上都大了一圈。

頭髮雜亂,滿臉鬍鬚,像是很久沒有打理過自己,看起來十分滄桑頹然。

不過逃命的緊迫感,讓他身上的這種陰鬱氣質,散了大半。

據江言鹿所知。

寂月劍宗只有兩個宗門弟子突破了元嬰境界。

其中一個是沈藍誠。

另外一個,則是他們宗門的首席大弟子,簡玉泉。

江言鹿眉毛微挑,輕“呀”了一聲。

“這不是簡玉泉嗎?”

“一段時間不見,他怎麼這副德行了?”

江言鹿跟柯唐坐在樹幹上,遠遠看到沈藍誠和簡玉泉的時候,就將身上的隱匿符撕了下來。

還把擋住自己的枝葉往一旁撥了撥。

他們二人之間的對話聲,也沒有避著任何人。

沈藍誠和簡玉泉跑過來的那一剎那,一眼就看到了大大剌剌坐在樹上的兩人。

同時也聽到了江言鹿評價簡玉泉的聲音。

簡玉泉一陣羞憤。

他自那日在寂月劍宗被雲卿背刺,被雲卿指著鼻子罵,被雲卿重傷,得知雲卿從沒有對他有過片刻的心動。

得知雲卿對他的一切小意溫柔和關懷備至,都是她假裝出來的。

她實際上嫌棄他厭煩他,覺得他哪哪都比不上蕭珏。

他對於她來說,不過是一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把指哪打哪的可以隨時拋棄的,沒有傾注過半點好感的存在後,他就消弭了好長一段時間。

劍也不練了。

術法也不學了。

修為也不提升了。

跟癱瘓了一樣,整日躺在自己的住所裡養傷。

他其實傷得不算很重。

雲卿急著要逃跑,他是最有效果的一個人質。

若是把他傷得太嚴重,她斷然不能輕易從寂月劍宗逃出去。

簡玉泉每每想起這事,就心中難受。

難受完了,又覺得諷刺。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那時對雲卿還有一點作用,他可能會被雲卿當場殺死。

他感覺跟在雲卿身邊這幾年,無條件的維護她的自己,像一個笑話。

男二特有的細膩感情色彩,讓簡玉泉躺在自己的住所裡,又哭又笑,悲秋傷懷了一段時間。

他覺得自己失戀了,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應該來可憐他。

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

所以,他成功把自己從一個容貌還算不錯的陰柔美男子,變成了一個不修邊幅鬍子拉碴的瘦版摳腳大漢。

他養病的這段期間,宗門一切事情都沒有過問過。

直到前幾日。

他的師父一腳踹開了他的住所門,讓他跟著沈藍誠的隊伍,下山去剿魔。

簡玉泉原本不在意自己現在的形象,也不怕被其他人指點。

但方才被江言路用一種驚訝的目光注視著的時候,他難得生出了一抹難堪感。

雖然他在江言鹿面前出醜過無數次。

但他潛意識裡就是不想讓江言鹿看到自己這樣一面。

他怕被江言鹿嘲笑。

簡玉泉一陣後悔。

早知道會遇到江言鹿,他就應該在下山之前,先把自己收拾一番。

他正無意識出神之際,白底金紋劍齒虎的粗重鼻息又一次貼近了他的後脖頸。

彷彿對方稍微張開嘴巴,就能一口把他的脖子咬斷!

簡玉泉瞬間回神,嚇出一身冷汗,而後再次加快了步伐。

他們先前經歷了一番搏鬥,身上已然掛了彩。

不過劍修向來皮糙肉厚,抗揍耐打。

這點小傷,不影響他們逃命。

沈藍誠一邊往自己身上貼著珍藏在芥子袋中的,江言鹿送給他或者是他友情價買來的疾步符。

一雙無神的雙眸放射出希望的光芒。

他扯著嗓子同樹幹上的江言鹿求救:“救命啊!江言鹿!鹿姐!快來救救我!!!”

江言鹿方才撕掉身上的隱匿符,就是做好了救下沈藍誠的打算。

她雖然對搭救簡玉泉沒什麼興趣,但不會看著沈藍誠死在妖獸的蹄子下或口中,變成散落在這裡的一具碎屍。

簡玉泉雖然也很想被救,但他向來同江言鹿作對。

他實在是難同江言鹿開口求救。

簡玉泉抿了抿唇,抱著僥倖的心態。

希望江言鹿救沈藍誠的時候,捎帶著連他也一併救下。

果不其然,江言鹿開口了:“我可以救你。”

她看向沈藍誠:“但是得辛苦你再帶著它們跑上一段時間,轉移它們的注意力,我需要時間來佈置符陣。”

意思就是,在符陣沒有佈置好之前,他們還要繼續被妖獸追殺。

沈藍誠感受著身後大張著的腥臭嘴巴,再次加快腳步,欲哭無淚道:

“我努力堅持。”

……

江言鹿佈陣的速度很快。

沈藍誠和簡玉泉帶著身後那群妖獸在周圍的樹叢中轉了兩大圈,撞爛了幾十棵樹的時候。

江言鹿完成了她升級改良版的困獸符陣。

先前的困獸符陣只能困住修為比較低的妖獸。

而今江言鹿修為提升,符術也有了大幅度的增長。

她現在佈下的困獸符陣,能同時困住十幾頭堪比化神境修士的六階妖獸。

被困在裡面的修士,也不能輕易衝破符陣的束縛。

除非對方使用遁地符,從地下走。

江言鹿放置好最後一張符,吩咐柯唐把還在繞圈狂奔的沈藍誠叫過來。

讓他們把妖獸引進困獸符陣中。

這種差事,沈藍誠當初在修真界大比的小組賽上,就經常看柯唐做。

他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順利將身後的妖獸們引進困獸符陣中,立馬利用遁地符從裡面逃脫出來。

簡玉泉為了能蹭到江言鹿救他,不僅跟著沈藍誠一起圍著這四周轉了好幾圈,還一起進了困獸符陣。

到了最終的關鍵一步。

他照舊跟著沈藍誠學,靈識往芥子袋中一探,傻眼了。

他沒有遁地符。

簡玉泉:“……”

“吼——!”

“吼——!”

妖獸們後之後覺發現自己中計被困在符陣中,憤怒咆哮著。

想要憑藉絕對的重力,一頭撞出去。

卻被牢不可摧的符陣彈了回來。

經此兩遭,它們的情緒更加暴躁。

它們發火,倒黴的是唯一一個被困在符陣中的簡玉泉。

他不過才剛剛晉升至元嬰境大圓滿,自己一個人根本對付不了這群妖獸。

再在這裡待下去,他必死無疑!

他看著一雙雙發紅的盯著自己的眼睛,咬了咬牙,彆扭開口:

“江言鹿,你能不能救我一下?”

在生命和麵子面前。

簡玉泉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己的性命。

“不能。”

江言鹿拒絕。

簡玉泉一瞬間心沉入谷底。

他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

“但除非……”

江言鹿又開口了。

這一轉折讓簡玉泉跌入谷底的心又提了起來。

他一邊期待,一邊警鈴大作,握緊自己的佩劍。

別的他都能答應江言鹿。

但江言鹿若是要他用劍來換自己的命,那他斷然不能接受。

江言鹿:“除非,你給我二百萬靈石。”

簡玉泉鬆了口氣。

還好不是要他的寶貝劍。

他都沒聽江言鹿說了些什麼,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好,我答應。”

他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其中一頭妖獸就按耐不住,猛得朝他撲了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

江言鹿突然破土而出,出現在簡玉泉的面前,一把把他從符陣中拽了出去。

妖獸撲了個空,一腦袋撞在地上。牙卡進泥沙中,吃了一嘴的土。

簡玉泉驚魂未定,緩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他剛才答應了一個什麼條件。

他的震驚雖遲但到,幾乎破音:“我要給你多少靈石?!”

劍修就沒幾個富裕的。

除了那些本就是從底蘊厚實的修仙世家裡出來的劍修。

修真界絕大部分劍修的日子,都是緊巴巴的。

他們要養自己的劍。

不光要養劍本身,花裡胡哨的劍穗和劍鞘。

都需要靈石。

可以說,劍修的靈石,基本上都花在自己的佩劍上了。

簡玉泉渾身上下的靈石,加起來沒有五萬。

江言鹿又重複了一遍:“二百萬。”

簡玉泉開始反悔了,想要討價還價:“二百萬是不是有點多了?”

江言鹿一句話沒說。

又一腳把他踢進了符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