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反問,讓柳雲湘身子趔趄了一下。

她沒有錯嗎?

她錯了嗎?

柳雲湘再看向小五的屍體,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小五,難道是三娘害了你?”

可三娘明明是想救你啊,怎麼反而害死了你……

眼淚一滴滴落下,柳雲湘悔恨至極。

“你沒有錯。”嚴暮摟著柳雲湘,帶著她往外走,“你將她已經救出火坑,是她自己非要跳進去的。”

柳雲湘搖頭,“我沒有救她……反而害了她。”

“不,你盡力了。”

“小五死了。”

“嗯,她死了。”

“我害死她的。”

“不是。”

柳雲湘抬頭看嚴暮,眸光顫動,“不是嗎?”

嚴暮摟緊柳雲湘,重重點頭,“不是!”

這一切她都清楚明瞭,可她就是需要這樣的肯定,不然她會恨死自己的。明明自己是為了就小五,明明已經做成了,卻是這個結果。

她一遍遍告訴自己,她沒有做錯,可面對小五的屍體,她卻無法坦然。

“對不起……對不起……”

經過馮氏的時候,柳雲湘聽到她在道歉,聲音很小,彷彿帶著無盡的悔恨,如她一樣。柳雲湘下意識低頭看向馮氏,見她呆坐在那兒,望著小五的屍體,嘴裡不住的說著這三個字。

她殺了小五……

可柳雲湘還是不懂,她為何殺她?

別人以為是嫉妒,可她知道,馮氏對薛和風已經失望了,失望到將愛意已消磨盡,又怎會為了嫉妒去殺一個被薛和風欺辱的小姑娘。

這說不通。

“你為何殺她?”柳雲湘第三遍問她。

馮氏這時鈍鈍轉頭看向柳雲湘,茫然的,絕望的,然下一刻她卻瘋了一般喊道:“她該死!她該死!她該死!”

柳雲湘這一刻想殺了馮氏,但被嚴暮抱住了。

“她殺了人,定要賠命的,交給官府吧。”

柳雲湘握緊了拳頭,此時薛和風抱住了馮氏,馮氏沒哭,但他哭了。

“你怎的這般糊塗!我們還有一雙兒女,你讓他們怎麼辦!”

他還有臉哭,當他抱著這個殺人兇手的時候,小五的屍體已經冰涼了。

回城的路上,柳雲湘暈暈乎乎的,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怎的,等到再睜開眼,已經是半夜了。她躺在床上,嚴暮在她旁邊。

她一動,嚴暮就醒了。

“幾時了?”她問。

嚴暮伸手將她摟到懷裡,“剛過子時,接著睡吧。”

“我努力過了。”

“什麼?”

“我試著改變小五的命運,可她也不過多活了一年而已。”

上一世,小五是在一年前被侯府的人害死的。

僅僅多活了一年,卻遭遇了這些,當時的她該多恐懼啊!

嚴暮聽不懂柳雲湘這話什麼意思,只能抱緊她,安撫她道:“不要苛責自己,你已經盡力幫她了。”

“可如果她嫁給薛和風,是不是要比現在這樣好一些?”

“活著不一定就比死了更幸運。”

“……”

“我是說,咳咳,人還是要努力活著的,我只是說我,你別誤會我這話,我……”嚴暮慌亂的解釋。

柳雲湘仰起頭,伸手捧住嚴暮的臉,“你怎麼了?”

“什麼?”

“你有多久沒有發自真心的笑過了,即便和我一起,和兩個孩子一起的時候,你笑得也那麼不用心,那麼勉強。”

嚴暮努力笑了笑,“沒有,你想多了。”

“我們以前更難的,現在雖然也難,但我們一家四口在一起,再大的困難都能闖過去,可你……你為什麼不想活?”

柳雲湘氣他,恨他,甚至覺得他在報復自己,可他說沒有,說她想多了,但每每在生死關頭,他卻扭曲的想要用自己的命去博,彷彿他喜歡那種赴死的快感,彷彿死對他來說才是解脫。

嚴暮皺眉,“我沒有,我想活著,想和你白首偕老!”

柳雲湘抱住嚴暮,“如果我信你,那你能努力讓自己活著嗎?”

“能!”

“那我信你。”

小五的案子很快就結案了,有目擊證人薛和風,而兇犯馮氏也認罪,這案子也就沒什麼好審理的了。馮氏故意殺人,按著律法,判了明年開春斬首。

出嫁的女子去世,可喪入夫家祖墳,未出嫁的女子,不能喪入自家祖墳,只能隨便喪一處。曲墨染跟靖安侯商量後,將小五喪入她們在雲霞山那藥廬的後山。

柳雲湘在墳前守著小五說了許久的話,曲墨染拉著她回了藥廬。

“東家節哀吧,終歸是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還得好生活著。”張大娘幫忙辦了喪事,燒了一壺茶,給柳雲湘和曲墨染添上,她也在旁邊坐下了。

柳雲湘謝過張大娘,問她家裡可好。

“哎喲,好著呢,家裡剛建了一棟兩進的宅子,還買了幾個奴僕,兒媳婦又給添了個小子。”說道這些,張大娘樂得合不上嘴,“咱村裡幾個跟著張琪幹活的年輕,娶婆娘的娶婆娘,蓋房子的蓋房子,日子都過上去了。前幾個月,村長找張琪,想讓他給村裡幾戶房屋倒塌但蓋不起的捐點錢,張琪一合計,便拿出幾百兩,蓋了三排瓦房,凡是家裡困難,沒有房屋住的都能住進去。”

柳雲湘想了一想,又問道:“這算是集中安置這些貧困戶了吧?”

“算是吧。”

“那他們有房住了,吃穿呢?”

“張琪在村裡建了燒木炭的作坊,只要有把子力氣的都能去作坊做工掙錢。”

柳雲湘笑,“張琪果然有頭腦。”

“他有什麼頭腦,還是東家教得好。”

這時李柱背了一筐草藥回來了,藥廬後山長著很多草藥,以前是小五常去那邊採藥,現在換成李柱了。

這李柱個子很高,身材修長,帶著一股乾淨的少年氣,雖穿著粗布短打,也讓人眼前一亮。

“哎喲,這誰家小子啊,長得這般俊俏?”張大娘打量著李柱問道。

李柱衝大娘笑了笑,“謝謝大娘誇獎。”

說笑了一句,他就去東牆頭晾曬草藥了。

曲墨染笑道:“他是我藥鋪的夥計,還是張大哥給介紹的。”

“是麼,但我沒見過。”

“我還以為他是你們村的。”

“不是不是,我們村要是有這麼俊的,我肯定知道,保不齊已經跟他牽線做媒了。”張大娘瞧著李柱又有禮貌又踏實肯幹,忍不住問道:“這孩子還沒說親吧,我給他牽根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