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食宴,重點當然在於一個“春”字。

擺宴席的地兒也是用了心思的。

幾枝柳條插在落地大花瓶裡,支摘窗開著,春風吹進來,瓶中萌發了新芽的柳條隨風飄揚。

秦想想落座後沒有多久,春食宴又有客人來了。

竟然是周林光。

文昌侯和周林光都死了兒子,但似乎都沒有那麼悲痛。

還有一個三十左右的男子,秦想想看了一眼,不認識。

周林光落座後,廖浩海緊跟在後面。他倒是都認識在座的人:“侯爺,周老爺,李兄。”哦,姓李,那大約和李莊有關係。怪不得秦想想看到他錦服裡面隱隱露出孝衣一角。

秦想想朝廖浩海笑了笑,廖浩海微微頷首,並不做別的寒暄。

倒是文昌侯呵呵笑:“聽聞昨日在天香樓裡,有二女為了廖評事爭風吃醋,打得不可開交。如今年輕人性子可真是,嘖嘖,敢愛敢恨啊。”

廖浩海的餘光瞄了一眼始作俑者秦大娘子。秦大娘子目不斜視,甚至還朝他笑了笑。

廖浩海也笑:“不敢當不敢當,不過實在是晚輩生得風流倜儻,叫人取笑了。”

周林光搖著扇子:“廖郎君性情的確豪爽。”

“承讓承讓。”廖浩海是一點都不謙虛,儘管收下不知是真還是假的誇讚。

“廖郎君還是一如既往的招小娘子喜歡,這麼些年,也不知道讓多少小娘子芳心碎了一地。”一道聲音傳來,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出現在樓梯口,語氣略帶諷刺。

這人有些眼熟……等等,他不就是姜鴻生?

這春食宴,著實有趣啊。

“承讓承讓,愚弟倒是遺憾,姜兄沒有這等本事。”廖浩海說話的時候,臉頰都沒紅。

“姜兄速速請坐,莫讓這春風將姜兄吹倒了。”

“你!”姜鴻生怒目而視廖浩海。

廖浩海的確是誇張了,姜鴻生生得雖然很秀氣,身體看起來也薄弱,但還不至於到那個地步。

還是周林光打的圓場:“廖郎君不過是開玩笑爾,姜郎君莫氣。”

姜鴻生用鼻子哼了一聲,尋了位置坐下。

又有一人上來了,還真是巧,竟是馬司直。

馬司直倒是很會做人,連秦想想都沒忽略,一一見禮。

周林光扇子搖得極密:“這回樊樓的春食宴,看來很有意思啊。”說這話的時候,他看了一眼秦想想。

他不是文昌侯那個老色鬼,幾眼之後,就認出了秦想想。

文昌侯即刻道:“在場的各位,都是有身份的人,但不知道這位秦大娘子,竟是如何被邀請的。”

雖然他對秦想想起了心思,但並不妨礙他抨擊秦想想。

秦想想笑了,不緊不慢道:“侯爺可真是糊塗,上回在天盛樓比試,陳小東家堪堪贏了妾身。這次春食宴,陳小東家自然是想顯現自己的廚藝,實在是勝妾身太多。比如這巧心思的春食宴,妾身是決不會想出來的。”

姜鴻生看看秦想想,忽然朝文昌侯道:“侯爺莫不是看不起女子?”

這副咄咄逼人的腔調,讓文昌侯頓時回想起在天盛樓時,天香樓在眾多小娘子的攻擊下落荒而逃的事。後來聽說,天香樓的生意是比以前差了那麼一些。

樊樓的春食宴,雖然沒有小娘子旁觀,但周圍是站了那麼幾個侍女。若是這些侍女也是些覺得巾幗不讓鬚眉的,不好,不好。

文昌侯可不敢嘴硬:“那是沒有的事。畢竟本侯的封號,還是因為太后而得的。”

這話一箭雙鵰,不僅撇清了自己,還向眾人提醒,他的背後,是宋太后。

儘管他只是閒散侯爺,沒有實權,但他有太后、皇帝撐腰。

姜鴻生今日像是不肯放過文昌侯:“侯爺這是在威脅我們?”

文昌侯的臉色難看:“姜小兄弟,我們兩家都住在同一條巷子裡,本侯可曾用權勢壓過姜家?哪回馬車進出,本侯不是先禮讓姜家?”怪不得姜老將軍死活不讓姜鴻生這小子繼承衣缽,就按姜鴻生這腦子,恐怕還沒有出門打仗,就把所有人都得罪了。更怪不得姜鴻生前些日子被廖浩海給抓起來,說是因為在去歲秋,和李莊有過齟齬。嘖,大理寺查案,也太過輕率,怎地就把人給放出來了呢?

姜鴻生還真的回想了一下:“像是有這種事。不過你禮讓我家也是應該的,畢竟我祖父一生戎馬,付出了不少代價,才護得大盛周全。而你什麼都沒做,就做了侯爺,是以理當禮讓我家。”

文昌侯:“……”這人怕不是腦子有病?他難道不省得,什麼叫做禍從口出嗎?

周林光又打圓場:“好了好了,大家都是熟人,就不必扯這些小事。對了,人是不是來齊了,該上菜了吧?”

旁邊一個侍女柔聲道:“稟各位爺、小娘子,還沒有呢。問月郎君還沒有到。”

又是南宮問月。周林光和文昌侯不動聲息地對視了一眼,而後又迅速各自別開眼神。

姜鴻生好奇道:“自從回京師後,我總是聽聞這南宮問月的名號,都還不曾見過他。以美食交友,真是別具一格。”

“什麼以美食交友,不過是噱頭。依本侯看來,他就是憑著這個由頭,四處勾搭小娘子。”文昌侯對南宮問月很是不屑。世家子弟又怎樣?南宮家已經很久沒有人在朝為官了,怕他作甚!一想起南宮問月外貌出超,那些小娘子對他諸多擁護,文昌侯就覺得不忿。

周林光呵呵笑:“侯爺言重了,不過是年輕郎君風流倜儻而已。”

秦想想暗想,這周林光還挺圓滑的。

廖浩海卻道:“南宮兄為弱女子撐腰,素有賢名,侯爺怎地說他是四處勾搭小娘子呢?”

文昌侯沒想到廖浩海會替南宮問月發聲,當即臉色難看了些:“如此聽來,廖評事和南宮問月倒是相熟。”

“相熟說不上,只不過是敬仰他而已。”廖浩海坦坦蕩蕩。

這回是姜鴻生說話:“你和那南宮問月,大概是志同道合。”

廖浩海再次謙遜:“在下哪裡比得上南宮兄。”

“在下實在是榮幸,能讓諸位對在下議論紛紛。”一道溫和的男聲傳來,秦想想抬眼看去,喲,南宮問月換了套玄色的直襟寬袍,腰間白玉腰帶被襯得特別顯眼。

在背後說別人壞話被人抓住,文昌侯一點都不怯:“南宮總算來了,這春食宴可以開始了吧。本侯還挺忙的呢,沒有多餘的功夫在這裡閒扯。”

文昌侯的確有意思,天盛樓比試去了,樊樓春食宴來了,最後說自己沒功夫。

只有秦想想旁邊還有一個座位了,南宮問月優雅地走到秦想想身邊,柔和地問秦想想:“秦娘子,近來食肆的生意可還好?”

秦想想亦優雅地起身,臉上的酒渦兒笑得深深:“多謝問月郎君記掛,託問月郎君的福,食肆的生意好極了。妾身原來還憂慮,就憑著一間小小的食肆,著實養不起那麼多人呢。可如今,妾身憑著一己之力,也能養活這麼些人,實在是妾身的榮幸。”

姜鴻生訝然道:“原來如此,看來這位南宮賢兄乾的都是實實在在的好事啊。但為何侯爺處處看不起南宮賢兄,是覺得南宮賢兄幫了老百姓甚多嗎?”

這姜鴻生,腦子果真是有毛病!文昌侯恨得直咬老牙:“陳小當家,這春食宴還不開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