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氏這是怕她反悔吧。

秦想想走出正院,看到紅袖和添香各自挽著一個包袱,正站在迴廊上看她。二人臉上明顯忿忿不平,但還是朝秦想想請安。

想必鍾氏也和她們說過她要賣身契的事。

秦想想並不在意,看著二人,悠悠道:“以後你們就是我的貼身侍女了,今天沒啥事,安置下來,就跟我到鋪子裡轉轉吧。”

紅袖脫口而出:“大娘子,你不搬到正院來嗎?”言下之意,大娘子那小破院子,能住得下她們金尊玉貴的二人?

秦想想看著她:“還有幾日我便要嫁到周家去了,不費那勁。”

嗤,還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在秦想想看不到的地方,紅袖和添香暗自撇了撇嘴。就算還有幾日就出嫁,那也要搬到正院去享受幾天的好日子的。誰知道嫁到周家後,還有沒有那麼大的院子可以住呢。她們長年伴在秦觀瀾身邊,對周家的瞭解怕是比秦想想還要深。那周家是書香門第,書讀得多,孩子也生得不少,周旭已經是第七房的孫子,聽說周家二進的院子擠滿了人,走到哪裡都是人。

二人正要到秦想想的小破院子放下包袱,卻見王婆子領著一行人恭恭敬敬的進來,為首的幾人分外眼熟。

那不是鍾氏的孃家人嗎?

走在前面的,可不就是鍾氏的兩個哥哥鐘有向和鐘有志,後面是她的兩個孃家嫂子,再後面,是鍾氏的孃家侄子。

秦想想微微眯著眼,看向王婆子。

王婆子伺候鍾氏十多年,是鍾氏的得力助手,原以為鍾氏會帶走王婆子,沒想到竟然將王婆子留了下來。

王婆子緊走兩步,在秦想想耳邊說:“大娘子,快來見過鍾家舅父舅母。”

秦想想的酒渦都懶得揚起:“王婆子,這是怎麼回事?”

她的聲音甚至沒有壓著。

王婆子說話前撇了撇嘴,大娘子該不會以為,主母一走,她就能在秦家獨大了吧。

王婆子說:“這不過幾天就是大娘子的吉日了,老爺夫人不在家,家中無長輩主持婚禮,夫人心思玲瓏,怕大娘子受委屈,這才特特請孃家舅父舅母過來坐鎮,替大娘子撐腰。”

呵,撐腰?鍾氏是怕她跑了吧。

秦想想對鍾家人接觸不多,但記得每次見面時,鍾家人看向她的眼神是不屑的。

秦想想的反應有些出乎王婆子的意料,她緊張地看著秦想想,生怕她作出些不合禮數的動作來。

秦想想卻嫣然一笑,朝鐘家人行了個禮:“歡迎鍾家親戚來秦家作客。紅袖添香,還不快快去煮茶招待客人?”

鐘有向和鐘有志愕然。此前他們聽妹妹鍾氏說,她那繼女平日裡聲都不敢吭,鎮日只縮在她的小院子裡,給什麼不給什麼都不敢告給秦觀瀾,給她定了個藥罐子的未婚夫,也不哭不鬧。但如今妹妹前腳才走,這繼女就露出了真面目?

怪不得妹妹特特請他們來秦家長住呢。

這是要他們出手管教秦想想啊。

他們是男人,不好發作一個小娘子。鐘有向當即朝自己的妻子吳佳怡使了眼神。

吳佳怡沒有出嫁前,就以性子潑辣而聞名街坊。別的人家都避之不及,不想娶這母老虎回家攪得雞犬不寧,可鐘有向卻恰恰相反,他覺得娶這樣的女子回家,別人定然不敢欺負他家。

是以鐘有向娶了吳佳怡。

吳佳怡臉上敷著幾層粉,也遮掩不住她臉上濃郁的雀斑,她穿著新做的春衫,大約是出門在外的緣故,髮鬢上沒敢插滿珠寶,而是按照禮制,簪了幾朵花。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秦想想,錐子臉上全是刻薄:“秦家大娘子,看起來是欠些教養啊。這眼看花期在即,怎能如此倉促出嫁,我妹妹心善,特特請我們來教導大娘子,免得丟了秦家的臉。”

秦想想靜靜地看著她。

站在她背後的紅袖和添香,沒作聲。雖然秦想想手捏著她們的賣身契,那又如何,她們犯不著和鍾家人起衝突。

就在吳佳怡覺得拿捏了秦想想的時候,秦想想宛然一笑:“我既無教養,那就是還不適合出嫁。既如此,我只能修書與周家,言明我須得在鍾家的允許下,才能出嫁。”

“你!”吳佳怡氣得臉上的粉簌簌掉下來,臉上的雀斑越發明顯。

秦想想又道:“既然諸位不想用茶,那我便告退了。婚期在即,家中無長輩主持,我還是挺忙的。諸位應當不想耽誤我的婚期吧。”

紅袖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以前她覺得秦想想不爭不搶,性子無趣,她也是不大瞧得上的。但如今才發覺,原來大娘子竟然還有這般面目。

鐘有向見妻子落敗,當即大吼:“我是你長輩!”

秦想想懶得理會他,轉身離開。紅袖和添香自是趕緊跟在後面。

王婆子滿頭大汗:“這大娘子許是受刺激了!”

鐘有志比他大哥穩重幾分:“大哥別急,來日方長。”

秦想想本來就不受寵,身邊就那兩個姑娘,他們若是要硬來,秦想想能抵抗得住?

秦想想領著紅袖和添香回到院子沒多久,徐媽媽回來了。

徐媽媽紅著眼:“大娘子可有事?”沒想到她才回家半月,秦家就發生了這等子事。

徐媽媽是秦想想的乳母,自小就帶著秦想想,秦觀瀾倒是還留了幾分良知,沒讓徐媽媽離開秦想想。

秦想想卻問:“徐媽媽,我的陪嫁鋪子在哪裡?我想去看看。”

徐媽媽臉色有些難為:“這……”

“徐媽媽只管直說。”

徐媽媽一咬牙:“夫人狠心,那鋪子,怎地叫得上鋪子?不過是一個腳店,並且在數年前出了人命案子,已經空置數年不曾賃出去了。以後便是大娘子接手,也沒法子經營的。”那腳店的存在,有如雞肋。

初初鍾氏將秦想想的陪嫁鋪子定下來時,她就去看過了,震怒不已,可她一個老奴,想著要替大娘子討公道,談何容易?她塞了一些錢給老爺身邊的長隨楊大貴,想見老爺,但楊大貴只收錢不辦事。當時想著來日方長,可一來二去,秦家竟然事變了。

“還有,夫人說陪嫁一百貫,但她只是說,並沒有將銀票給老奴……”

徐媽媽幾乎咬牙切齒了。

也就是說,她秦想想的嫁妝除了庫房裡的那些傢俱,別無他物。

紅袖在一旁涼涼道:“會不會是銀票被鍾家人拿捏在手上了?”

也有這種可能。

秦想想對那一百貫也不是很在乎:“腳店也要去看看,縱然家財萬貫,也會有坐吃山空的一天,但若是好好經營鋪子,細水長流,定然能過上好日子。”

秦大娘子很樂觀啊。怕是沒經營過腳店吧。就那樣的腳店,一年能掙兩貫錢已經是非常不錯的了。

但主子既然要去看,做下人的也不好攔著,只得跟在主子後面一同去了。如今的秦家,可不像之前那樣要對牌才能出去,紅袖和添香也樂得出去逛逛。

“什麼?李狗死了?”穆霆蹙眉。不可能,那天他們下手明明有分寸,決不會傷到李狗身上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