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弄月姑娘。”

矮胖青年眼睛一亮,瞬間酒醒三分,跑至南宮月身旁,低頭一瞧,與夥同幾人驚呼:

“瞧,真是那紅樓裡的花魁啊!我可是好久未曾見她起舞弄樂了!”

南宮月低頭遮住容顏,說道:“周公子,我已從良,世上已沒有弄月此人,還請莫要糾纏。”

“不妙啊,那可不妙!”

矮胖青年高聲道:“紅樓裡若沒有弄月,正如那當空明月失了光輝,亦如那海潮失去澎湃,弄月姑娘一從良,只叫天下才子愁斷腸!”

“不愧為當朝進士,出口成章啊周公子。”

“是啊,簡直才高九鬥,學富六車!”

夥同幾人,馬屁不停。

“弄月姑娘何不趁此佳節夜,與我們再度把酒言歡啊?”

矮胖青年淫笑著便要上手,南宮月起身避讓,大聲喝道:“周公子,我已乃良家婦女,若你再敢輕薄,休叫我對你不客氣!”

“良家婦女?”

矮胖青年彷彿聽了個笑話:“染了油漬的布,洗得再幹淨也有印兒,何況是人?你問問在座的老少爺們兒,妓女可有從良一說啊?哈哈哈……”

“我聽不下去了!”

柳湘兒一杯酒潑向矮胖青年,大罵道:“你這頭又矮又醜的大肥豬,還想讓南宮姐姐陪你喝酒,我看你呀,只配吃殘羹潲水!”

初生牛犢就是不怕虎,罵得好!

矮胖青年一抹臉上酒漬,咬牙罵道:“哪兒來的野丫頭,竟敢辱罵本公子!”

柳湘兒胸脯一挺,大聲道:“姑奶奶我便是,寧國公主的乾妹妹,皇帝將要御賜的五品小縣君!”

“小縣君?”

“五品?”

“還是將要御賜?”

“你跟本公子拼背景?來個人告訴他,我是誰!”

“爾等且聽好,這位便是當朝禮部尚書的兒子,二等進士及第,周春來,周公子!”

京城便是如此,權貴子弟太多,潑皮無賴更多。

“我呸!”柳湘兒罵道:“就你還進士呢,你這德行比市井流氓也不如,你爹定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身為禮部尚書,卻教出這麼個流氓兒子?”

“你……你竟敢辱罵朝廷命官,你大膽!快來人吶,給我將這野丫頭抓起來送到洛陽府!”

周春來氣急敗壞,一聲呼喊,幾個同夥擼袖子便要拿人。

宋澈當仁不讓,橫在幾人跟前,嘆道:“本來歡歡喜喜的上元佳節,我與家人吃頓團圓飯,為何你們他媽非要出來搞事?”

“你又是哪號人物?竟敢卯到老子跟前當出頭鳥——”

“他是你惹不起的人物。”

四樓悠悠響起一個聲音,見一個青袍男子,緩步走下樓梯,滿臉都是桀驁不馴。

“是……賀大人!”

不錯,來者正是賀秋。

賀秋同樣是當朝進士,與周春來多半也認識。

“好不容易來酒樓吃頓飯,卻聽見一群蒼蠅嗡嗡亂叫,擾得人酒興都沒了。”

瞧瞧,這便是一等進士,將一群人都罵了,被罵者還得自己對號入座。

周春來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傻狍子,酒喝飽了便滾回家睡覺吧,莫要在這兒丟人現眼,免得給你爹惹麻煩。”賀秋視若無物,撞開周春來,走至宋澈跟前,輕輕一句:“宋姑爺,真是夠巧。”

宋澈頷首,還以微笑。

“賀秋,你有何了不起的,你爹也不過從三品,論官職我爹還大你爹一頭!”周春來忍不住怒呵。

賀秋依舊不屑看他,而是指著窗外淡然道:“樓下每隔半刻鐘,便會有洛陽府的官差巡邏,要不我去將他們請上來,就說當朝禮部尚書的好兒子,當眾調戲良家婦女,尋釁滋事?”

“你——”

“周公子,算了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來日方長。”

“是啊,洛陽府咱招惹不起。”

些個同夥生怕被連累,拉著周春來便往樓下走。

“賀秋,咱們走著瞧!”

周春來咬牙撂下一句狠話,最後還是灰溜溜下了樓。

“多謝賀大人替我們趕走了蒼蠅。”宋澈笑著邀請道:“坐下來喝一杯?”

要換做以往,賀秋定會拒絕,這次卻一反常態,竟不客氣坐了下來,淡淡道:“那就喝一杯吧。”

“他鄉遇故知,當浮一大白。”

宋澈斟一杯酒,遞到賀秋手中,又問:“賀大人,何時來的洛陽?”

賀秋舉杯飲盡,卻道:“這不重要。”

與這麼個話語終結者同席,很難把天聊得痛快。

這時,

“哎呀,我的賀公子呀,你怎一去不復返,害老婆子我好找啊!”

四樓下來個身體臃腫,年過五旬的老婦,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在賣弄風情,這種人不是青樓裡的老鴇,便是撮合姻緣的媒婆兒。

賀秋臉色一沉,咬牙切齒。

“張小姐都在樓上等急了,你可莫要冷落了美人,蹉跎了這段姻緣。”老婦便要來拉賀秋上樓。

賀秋甩手婉拒道:“王婆,你還是讓張小姐回去吧,我與他並不合適,莫要辱了人家清白。”

“哎喲,賀公子,你都沒與人家聊上幾句,如何能知適不適合呀?你們兩個,不論家世背景,才貌年齡,那都是天上一對兒,地上一雙,簡直是絕配中的絕配呀!”

“哎呀王婆,男人當以仕途為重,我……我實在沒心思考慮婚事,你還是上去與張小姐說明,今夜就此作罷了——”

“哼,京城權貴公子排著隊任本小姐挑選,你以為本小姐差你一個麼?”

這時,四樓又下來個衣著富貴的年輕女子,她衝賀秋數落了一句,走得頭也不回。

“這……這可讓我如何與張大人與賀大人交代呀……哎哎哎,張小姐你莫忙走!”

王媒婆追著下了樓。

滿桌子江南人都在憋笑,特別是蘇州來的,平日一絲不苟,談之色變的賀大人,沒想到也會為“相親”而犯難。

“老實說,那張小姐與你並不般配,你倆性子都傲,若強行撮合你們在一起,必定是三天一吵,五天一鬧。”

“哼!”

賀秋老臉一紅,擲去酒杯便要起身,宋澈趕緊將他摁了回去,笑道:

“賀大人放心,今夜之事,不會傳到蘇州去的,呵呵呵……”

“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