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黃毛和他的草包跟班們攆出辦公室之後,辦公室裡只剩下了丹尼斯·卡尼一個人。

見所有人都走了之後,他才開啟了抽屜的鎖,從裡面取出了兩份檔案,丟到了桌子上。

他用手扶著自己的額頭,看著桌子上的檔案。

一份是加州金礦工會發來的聯絡文書。

他們在策劃一場全面的罷工行動,以替工人們爭取更多的報酬和更短的工作時間。

他們希望舊金山這邊,能夠給予聯動進行聲援和支援。

另一份,是一份秘密的信件,是加州礦業聯合會的主席寫給他的,上面堂而皇之地寫上了收買他的條件。

卡尼想了一下,把那份秘密信件撕碎了,丟進了垃圾桶裡。

這倒不是因為這位加州工人黨的領袖鐵骨錚錚,視錢財為糞土。

也不是他全心全意想著自己的工人弟兄們,心中只有大義。

而是他知道,如果以這種方式接受那些老闆們的賄賂,第二天,這封信的副本和自己收錢的證據,就會出現在報紙的頭條上。

自己靠驅逐華工等行為在工人中積累起來的威望,也將毀於一旦。

那時候,自己也將一文不值。

他更在乎的,是權力!

從這點上來講,那些老闆們,開的價碼還遠遠不夠。

集會和聲援,是必要的,演講,也是要的,只是需要新的籌碼,讓那些老闆們出血而已。

給他一個理由,他能讓這個加州顫抖。

卡尼把聯絡文書重新放回了抽屜裡,然後離開了辦公室。

而另一邊,在碼頭邊上,陳劍秋等了一個下午,都沒有等到前來報復的黃毛,覺得有些無聊。

他掏出懷錶,看了下時間。

下午五點整。

“黃叔,我先回去了,過兩天我應該還會再來趟,招工的事情,就麻煩你了。”陳劍秋向黃青雲告別。

他騎著馬,離開了“華工互助會”,回到了唐人街的旅館。

李四福迎了出來。

“讓大家趕緊吃晚飯,晚上有活兒。”陳劍秋吩咐道。

李四福和龍驤組的人已經在旅館裡休息了一下午,閒得蛋疼。

一聽有活,他立馬來了精神,跑到每個人的房間,把陳劍秋的話吩咐了下去。

約莫到了晚上八點多的樣子,陳劍秋敲響了他們房間的門。

在大堂短暫地集合了之後,他們出發了。

和林肯郡這樣的西部小鎮不同,舊金山是個大城市,夜晚的街道被精美的鑄鐵瓦斯燈所照亮。

然而,唐人街中,卻無法享受到光明的恩澤。

街道上,漆黑一片,只有從沿街低矮房屋窗戶中照出的光,點綴著唐人街的黑夜。

陳劍秋帶著龍驤組的人來到了一個廢棄的小院。

小院的屋子,損毀於幾天前暴徒對於唐人街的襲擊,而小院的主人,也不知去向。

陳劍秋讓他們點起了馬燈。

“換衣服。”他對著眾人說道,自己開始掏馬鞍袋,“在羅斯威爾出發前給你們帶上的。”

不多一會兒,他們的衣服,便換好了。

“老大,我總覺得穿死人衣服有點晦氣。”李四福從馬鞍袋裡掏出一個壓扁了的軟質圓頂禮帽,用拳頭把頂子從裡面拱了出來。

“挺好,不錯。”陳劍秋看了他一眼,替他整理了一下襯衫的領口,“放心好了,都洗乾淨了,何大娘以前在丹佛就是開洗衣店的。”

轉眼之間,二十來個牛仔打扮的人,就變成了穿西裝背心的紳士。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們的衣服,有點皺。

陳劍秋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了一塊方巾,遮住了自己的臉,只露出了自己的眼睛。

他又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徽章。

這個徽章是從衣服胸口摳下來的,上面刻著一隻睜開的眼睛。

他掂量了一下這個徽章,又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口袋裡。

“出發!”

二十來人重新騎上了馬。

他們沿著一條小路出了唐人街,繞了一個圈後直接出了城,隨後沿著海岸線大搖大擺向著港口而去。

此時路上的行人並不多,他們對身邊經過的馬匹,行了注目禮。

昏暗的路燈下,他們根本看不清馬上人的臉,只看見他們背上的槍,還以為是巡夜的武裝巡邏隊。

而此刻,在港口工會的辦公室外屋裡,正是燈火通明。

一群碼頭工人,正聚集在這裡。

黃毛一個腳踩在椅子上,拿著兩個空酒瓶,在桌子上比劃著。

先這樣,再這樣,然後這樣。

他在安排今天晚上“突襲”華工合作會的行動。

“老大,帶不帶槍?”一個瘦子,伸長了脖子,疑惑地看著桌子上的兩個空酒瓶。

黃毛的安排,囉嗦而又不得要點,他其實沒太聽懂。

“帶,為什麼不帶?”另一個長相更為狂野的工人說道,他袒露著上衣,抓了抓自己的胸毛,“敢擋我們的,一槍崩了就行。”

黃毛想了想,沒否定他的提議。

“要我說啊,根本不用那麼麻煩。”一個絡腮鬍子搖了搖頭,他一揚脖子,灌了一口啤酒,“直接衝進去,砸爛了,然後放一把火燒掉,看他們滾蛋不滾蛋!”

“我前年就是這麼幹的,哈哈哈哈哈”胸毛工人哈哈大笑。

在幾年前的暴亂中,他第一個衝進了唐人街,爬上了一間屋子的房頂,在屋頂上砸了一個洞,然後把油和火把,都丟了進去。

“你知道嗎?那些屋子裡的人被燒得滿地亂竄,就跟耗子一樣,哈哈哈哈!”

其他人聽到胸毛大漢的形容,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這種行為,讓他們找到了一種快感,這像是一種狂歡。

嚴格意義上講,他們中的有些人,根本不懂丹尼斯·卡尼在演講臺上到底說的是什麼。

他們只是想放火和搶劫而已。

正當工人們的狂野的笑聲,在屋子裡迴盪的時候。

“嘭!”

辦公室外屋的大門,被一腳踹開了。

二十來個身著西裝背心的蒙面人衝了進來。

他們每一個人手上都拿著一把連發步槍,這些槍,很快指向了在場的每一個工人。

胸毛漢子剛準備去拿身邊的槍,卻被他身邊的一個蒙面人一槍托打倒在地,另一個人迅速地掏出腰間的匕首,扎進了他的心口。

見血了。

瘦子剛準備叫出聲,也遭到了同樣的命運,下手的人狠辣無比。

畢竟是陳劍秋耳提面命教出來的徒弟。

其他人再沒人敢動了,他們每個人的腦袋上,現在都被頂了一根槍管。

一個帶著圓頂禮帽的人,從門口走了進來。

他的臉上蒙著黑色的布,帽簷下面的雙眼,閃爍著冷峻的光。

他的靴子,把地板踩得“咯吱咯吱”響。

陳劍秋環視了下四周:

“剛才,是誰說要放火來著?”

一更,二更稍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