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曼的司機確實很冤枉。

他在共濟會沙龍門口看到的“小洛克菲勒”是約翰·D·洛克菲勒的弟弟,那位在西部失蹤了的丹尼·洛克菲勒。

陳劍秋第一次遇見他,是十多年前在丹佛的一個酒館中。

彼時陳老闆正好參加完西部白銀協會的一個聚會,打算到酒館喝兩杯就回羅斯威爾。

然後他的注意力就被正在吧檯喝酒的丹尼吸引了。

陳劍秋在和小阿斯特一同坑羅斯威爾那塊地的時候,和小洛克菲勒曾有過一面之緣。

眼前這個正在喝酒的牛仔,實在是太像他之前遇到過的人了。

哪怕這人現在是滿臉的鬍鬚,一身汙穢,像極了一個剛從馬棚裡鑽出來的牛仔。

可這人握著酒杯的那雙手,看起來怎麼也不像常年和牛馬打交道。

丹尼也發現了不遠處這個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華人。

他立刻放下杯子,丟了幾個硬幣在吧檯上,然後轉身從後門走出了酒館。

丹尼回到了自己住的農場,收拾了細軟走出屋子大門,準備跑路。

他卻看見陳劍秋坐在屋子前的木頭桌子邊。

一把金光閃閃的左輪手槍放在桌子上,彈巢拆卸在一旁,一顆一顆的子彈在手槍的旁邊立成了一排。

陳劍秋從衣服的口袋裡掏出一塊布,和一小瓶槍油。

他拿起桌上的槍零件,開始用布擦了起來。

丹尼的手下意思地摸向了自己的腰間。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想著去拔那把槍。”陳劍秋繼續擦著槍,頭也不抬,“我可不想在你身上多開幾個窟窿。”

“這裡雖然在郊外,不過你開了槍,想輕易離開,恐怕也沒那麼容易。”

丹尼瞥見了陳劍秋腰間的另一把左輪手槍,又看了看遠處正在圍過來的其他牛仔。

“剛來西部不不久吧?兄弟?”陳劍秋擦好了槍,然後用丹尼看不清的速度組了起來,開始向裡面一顆一顆地塞子彈。

“這個農場原本住著的是一群華人,不過他們後來搬走了,至於當時發生了什麼,你可以打聽打聽。”

陳劍秋看著周圍熟悉的房子,有些感慨。

他指了指那些走到離這裡幾十米便停下腳步,逡巡不前,駐足觀望的牛仔們:

“如果你指望他們能保你周全,那恐怕是想多了。”

這些牛仔們能在西部活下來,都練就了一項本領。

什麼人好惹,什麼人不好惹,他們是能分辨的出來的。

“我們是有什麼過節嗎?”丹尼眯著眼睛問道。

“沒有,不過,我給你的建議是,你可以坐下來聊聊。”

陳劍秋將槍插回了槍套裡,同時指了指桌子對面的椅子。

“你和小洛克菲勒是什麼關係?約翰·D·洛克菲勒二世。”

“我不認識他。”丹尼搖了搖頭,“我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在克利夫蘭會有人不認識洛克菲勒嗎?”

陳劍秋指了指丹尼包上右下角“克利夫蘭”的字母。

“他們很有名嗎?”丹尼依舊試圖矇混過關,嘴上敷衍著,腦子卻在飛速運轉,想著辦法。

“不認識也不要緊,我只是對你的長相有點感興趣而已。”

陳劍秋見丹尼還是裝傻賣萌充楞,便明白自己內心的猜測怕是八九不離十。

這個人跟洛克菲勒家族關係匪淺。

“我和洛克菲勒先生算是有點交情,雖然不深,但相信他對這件事情應該也很感興趣,有個人長得像極了他的兒子。”

“我就是他的兒子。”

丹尼知道自己今天想要瞞天過海,全身而退,已然不太可能,坦白道。

“咦?我怎麼記得洛克菲勒只有一個兒子?”陳劍秋有些奇怪。

他印象中,小洛克菲勒是家中獨子,另外有幾個姐姐和妹妹。

“我是私生子,剛被剝奪了洛克菲勒的姓氏。”丹尼的聲音低沉了下來。

嘶~

陳劍秋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想不到老洛克菲勒這種濃眉大眼的清教徒,也幹著擦槍走火的勾當。

“看樣子你挺有故事,不妨坐下來說給我聽聽呢。或許,我能幫到你。”

陳劍秋又不知道從哪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鋼製的小酒罐子,放在了桌子上。

我有酒,你有故事嗎?

丹尼放下了自己的包,在陳劍秋的對面坐了下來。

他將自己的事情,告訴了陳劍秋。

不過,故事的版本,和小洛克菲勒在家中對伊娃說的,又不太一樣。

丹尼是老洛克菲勒和飯店女侍者的私生子。

老洛克菲勒給了那個女人一筆錢,把丹尼接了過來,認了勞拉當媽。

但由於丹尼的身世不正,所以對外就一直沒太過高調的宣傳。

老頭是怎麼想的,丹尼不知道,似乎他對自己的感情異常複雜。

不過他有一點是明白的,這個家族的未來是小洛克菲勒的,因為他不管表現的多優秀,老頭都會時不時敲打一下他,同時不會給他太好的臉色。

但丹尼並沒有死了這條心。

在又一次疑似逼宮的行為發生之後,老洛克菲勒終於忍不住了。

父子倆大吵一架。

丹尼負氣而走,而老洛克菲勒更是隻口不提自己的這個兒子。

“傻,在家族基金白領一份錢躺平多好。”陳劍秋撇了撇嘴,“你看我就沒有這個機會,天天起早摸黑,眼睛一睜就是一群人要吃飯。”

“你無法理解一個私生子在那個家族中生存下去的方式。”丹尼聲音低沉,“因為那筆錢,我的親生母親不認我,我除了出人頭地以外,別無選擇。”

“那你現在跑西部隱姓埋名幹嘛?”陳劍秋有些不解。

“沒有太大的希望。”丹尼嘆了口氣,“而且,我不敢再留在我父親的身邊。”

“如果你見過我父親的那些所作所為,就會知道,哪怕是對自己摯親,你都說不準他會做出什麼。”他補充道。

陳劍秋不置可否。

丹尼對於自己父親的怨念似乎有點深,不過同時也沒有看透自己的父親。

老洛克菲勒對自己的家人,大機率是做不來更為極端的事;而且對丹尼的感情,並非他所想的那麼簡單。

不過,這和他陳劍秋有什麼關係呢?

“我或許能幫到你。”陳劍秋把酒遞給了丹尼,“我能幫你奪回洛克菲勒家族的大權。”

“你?”丹尼結果酒罐,將信將疑地看了陳劍秋一眼。

“對,不過你需要準備很多事情,同時,還要等待一個好的時機。”

陳劍秋說道。

“不過在此之前,我會建議你搬到羅斯威爾,在那裡你至少不用擔心來自西部的各種各樣的威脅。”

“你為什麼要幫我?”丹尼問道。

“我需要一個和我能夠正常交流的人入主洛克菲勒家族。”陳劍秋直言不諱。

“成交!”

沉默了一會兒後,丹尼一仰脖子,喝了大半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