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沒走出幾步,聽見這句話停住了。

他轉過身,手在微微地顫抖,不知是因為剛才的戰鬥,還是因為現在的憤怒。

“派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不睜開伱的眼睛看看!這裡發生了什麼嗎?”他衝著眼前這個和自己死去的兒子一樣年紀的警長吼道。

“我的房子被人燒了!我的羊被人打死了!我的親人被人傷害!”牧場主的眼睛裡噴著火,“你要不要去屋子裡看看!雷蒙德死了!布里茨死了!霍華德的腿斷了!他們都是看著你長大的!”

“我現在無法斷定這裡發生了什麼,兩邊都有人死了,這是一場轄區範圍內的私鬥。”派勒面無表情。

“可是你心裡明白!你知道!對嗎?”詹姆斯指著警長心臟的位置。

“我會現場取證的。”派勒走到了詹姆斯老爹的身邊,輕聲說道,“別讓我太為難,叔叔。”

“爸爸,不用說了,我們走吧。”艾米麗看著被從屋子裡抬出來的屍體,還有她的母親。

此時,詹姆斯夫人在醫生的救援下,已經醒了過來,正坐在門口的一個木墩上休息。

艾米麗的神色平靜,全程都沒有看警長一眼。

十來個全副武裝的執法人員走了上來,為首的一個人手裡拿著一根繩子,神色有點猶豫。

“拿繩子幹什麼!”派勒轉頭看見那根繩子,厲聲訓斥道。

那位警官嚇得一哆嗦,趕緊將手中的繩子收了起來,他嘴裡嘀咕了一下,走向了屋前的眾人。

他猶豫著怎麼開口。

不過牧場前的眾人並沒有讓他為難,他們沒有任何抵抗的意思,剛才的激戰已經耗盡了他們的精氣神。

他們登上了警官替他們找來的馬車。

“長官!這裡還有個人!”倉庫那邊突然傳來了一個執法人員的呼喊。

這名警官正和自己的同伴在勘察倉庫周圍的現場,那裡橫七豎八地躺著弗雷德的人的屍體,死狀各異。

“太慘了。”警官搖了搖頭,“這打得也太準了。”

後面的同伴也表示認同:“林肯郡裡,能做到這一點的,恐怕只有比利小子和我們長官了。”

“你閉嘴吧!瞎說什麼呢?”警官聞言,瞪了自己的同伴一眼,“你是想說我們的長官有分身術,還是比利小子壓根就沒死?”

這句話說出來,兩個人都突然覺得自己背後涼颼颼的。

因為他們評估了一下,好像還是後面一種情況的可能性比較高一點。

比利小子是這個農場主的兒子,如果他沒死,那麼現在……

兩人猛地舉起槍,瞄準了倉庫裡。

倉庫裡還真有一個人,站在一輛板車邊上,好像在整理著什麼東西。看到他們,還衝他們招了招手打招呼。

“哎喲,你們可算來了,剛才都嚇死我了。”

陳劍秋原本是打算去馬廄那套匹馬默默跑路,可剛走出門,便聽見了派勒的那句話,於是又退了回來。

然後就被這倆貨給看見了。

兩人見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中國人,還會說英語,提到嗓子眼兒的心便放下了。

他們放下了手裡的槍,向派勒那邊報告。

很快,派勒警長便出現在了倉庫門口,但看到的景象讓他氣不打一處來。

板車的座位上放著一個攤開的木盒子,裡面放著兩排雪茄。

最上面的一排少了兩根。

而那少了的兩根,此時正在兩位警官的嘴裡吊著,他們正親切地和陳劍秋談笑風生。

“你們在做什麼!”警長看著自己的兩個手下,非常生氣,“誰讓你們隨便拿別人的東西了?”

兩個警官面面相覷,不知道手上的雪茄是該扔掉還是該還給陳佳秋。

“不礙事,不礙事,哈哈,兩根雪茄而已。”陳劍秋笑著迎了上來。

這盒雪茄是霍爾姆斯的,原產地是康涅狄格州,地質學家在雜貨鋪發現了這東西,如獲至寶。

陳劍秋從盒子裡又取出一根,雙手遞到了警長的面前。

派勒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打量起了眼前的陳劍秋。

“我好像見過你。”

“嗯嗯,是的,派勒警長,我們昨天在林肯郡的雜貨鋪見過。”陳劍秋連連點頭。

“你怎麼會在這裡?”警長疑惑地問道,“另外兩個人呢?就是那個黑人和一個老頭。”

他對肖恩印象深刻,老頭自然指得是未老先衰的霍爾姆斯。

“嗨,別提了。”陳劍秋一聲嘆息。

他將昨天被劫匪攔路搶劫,隨後被艾米麗的人救了,再到車壞了來到這個牧場的事情告訴了派勒,當然,中間同樣隱去了自己出手的環節。

“剛才外面下著暴雨,到處都是打槍的聲音,你知道的,警長,我這個人膽很小,嚇得命都快沒了。”陳劍秋捂著自己的心口,一臉心有餘悸的樣子。

“你剛才人在哪?”派勒看著陳劍秋,眼神犀利。

“就在倉庫裡啊,警長。”陳劍秋一臉無辜,他指了指板車,“就在板車後面。”

警長看了一眼陳劍秋乾燥的衣服和褲子,點了點頭:“那麻煩你和我們一起去趟林肯郡的治安所吧。”

“我也要去?”

“嗯,是的,跟我走一趟就行了,瞭解下情況,你這邊應該沒什麼太大問題。”派勒說道。

陳劍秋想了一下。

“那警長先生,我的車可以帶著嗎?我不想再回到這個地方來了。”

“可以,你自己去馬廄裡找兩匹馬,然後套上,跟我們走就可以了。”派勒警長說道。

一個小時後,返回林肯郡的隊伍出發了。

隊伍走得並不快,派勒警長帶著兩個人在最前面,他們後面是載著牧場眾人的馬車。

馬車由詹姆斯老爹駕駛著,和前面的警長保持著長長的一段距離。

幾個執法者們圍繞在他們周圍,說是在保護他們的安全,可牧場的眾人似乎並不領情,路上一言不發。

坐在板車上面的艾米麗,看著身邊受了傷的老牛仔們,還有看著遠方發呆的母親。

她從自己身邊的麻布袋子裡,掏出一個口琴,放到了嘴邊,輕輕吹奏出一曲悠長的新墨西哥州小調。

曲調悽婉。

前面馬上的派勒,聽到這首曲子,感覺自己內心的深處,有某種東西正在一塊,一塊地撕裂開來。

不過他沒有轉頭,而是繼續沉默著,緩緩向前。

在往後後面,跟著一長串弗雷德的那些手下,他們被繩子串著向前。

這幫老油條並沒有垂頭喪氣,一個個臉上都帶著一種節後餘生的慶幸。

反正進牢房對他們來說都是家常便飯,就跟回家一樣簡單,最多關幾天又放出來了。

和進牢房相比,那個羊圈,才是他們這生都揮之不去的陰影,和躺在那裡的同仁們相比,他們要幸運多了。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陰影本影,此時正悠然自得地駕著馬車,跟在隊伍的最後面。

陳劍秋不是沒想過中途溜號,這一折騰太浪費時間了,他本來昨天就可以回到傑羅尼莫的駐地,再等下卡米拉他們就可以繼續出發了。

但他不確定肖恩那邊有沒有等到人離開鎮子。

如果自己中途離開或者引起派勒懷疑的話,他們那邊到時候可能會有麻煩。

反正從目前看來,風險是可控的,也不會浪費太多的時間。

如果實在不行,再想辦法離開。

如果只是林肯郡的這些執法者的話,如果他真想走,應該沒人能攔得住他。

隊伍到達林肯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陳劍秋原以為那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治安所,並不能容下這麼多人,可當派勒當著他的面開啟對面院子的大門之後,他才發現。

原來他之前所看到的,並不是全部。

這裡原來是前警長布雷迪的私人住所,這位警長在任上以貪汙為準則,以受賄為己任,攢下了這麼個家底,然後回家的路上被比利小子一槍崩了。

於是這裡被繼任的派勒警長充了公,改造成了囚房和必要時的臨時。

警長平時並不住在這裡,而是在對面那間又小又破的治安所裡辦公。

弗雷德的人被帶進了牢房,而詹姆斯牧場的人被分別安置在了各個房間裡,雖然待遇不同,但本質上沒有區別,都被暫時性地限制了自由。

派勒要進行質詢和等待現場取證的結果。

當他忙完一切,走回自己對面的辦公室時,卻發現那裡早就有一個人在門口等他了。

是弗雷德的律師,亞歷山大·麥斯威恩。

律師在此時的西部,是一個非常有前途的職業,每一個像弗雷德這樣在西部有頭有臉的人,都或多或少會面臨一些契約或者是土地所有權的糾紛問題。

他們有的時候會選擇用槍,但更多的時候,會交給這些律師們。

合法,不合法的方式,他們都有。

“先生,作為弗雷德先生的律師,我希望您能夠公平地對待我的當事人。”律師坐在了警長的對面。

“您是怎麼知道這個訊息的?”派勒抬起頭,瞟了他一眼。他非常的詫異,自己剛回到林肯郡,這個律師就出現了。

弗雷德還沒有甦醒過來。

“我需要見一面我的當事人。”律師迴避了這個問題,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如果換成其他西部的警長,對於這種要求肯定會嗤之以鼻。

但派勒不一樣,他堅信程式的正義,並且以此為從業的準側。

他看了一眼律師,對他說道:

“那你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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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