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我們不是戀愛諮詢小分隊嗎?什麼時候改行成裝修公司了?”芬格爾瞪大眼。

“只要客戶有需求,我們啥活都能幹!”路明非義正言辭。

“……你這說話語氣讓我想到了幾個人。”

“誰?”

“忘了。對了,楚子航買這棟房子花了多少錢?”

“這個數。”路明非豎起六根手指。

“這不是超過市價了嗎?”芬格爾抓了抓頭髮,他之前有調查過這座城市的房價情況。

“沒辦法……人家本來是自己住的,你不加錢,人家沒理由賣你。這還是走了些關係的。”

“那為什麼非得挑這裡?”芬格爾困惑。

“因為這裡是當年某人住的地方。”路明非聳了聳肩,“本來是個老舊小區,後來這裡重建,改建成了二層樓小別墅,不過由於地段不好,價格一直沒怎麼漲上去。”

“嘖嘖,懂了。”芬格爾背靠著陽臺,身子後仰,望著雨過天晴後的蔚藍天空。

樓下突然傳來刺耳的剎車聲。

路明非探頭一看道:“專業人士來了。”

幾分鐘後,芬格爾站在大門口目睹一排高190cm,體重超200磅的兇徒扛著各式工具魚貫而入。

“芬格爾專員?好久不見,您還記得我嗎?”最後一名兇徒摘下軍帽,露出一顆大好光頭,頭皮上的骷髏紋身猙獰可怖,他露出和善的笑容,看到芬格爾後明顯一臉驚喜。

芬格爾一愣,指著這魁梧的傢伙道:“你是……”

“對對對,是我,當年多虧了您臨走前拉我一把,不然我現在已經因殘退休了。”兇徒熱情洋溢地握住他的手,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你認識楚專員?”

“額,他是我師弟。”

“明白了!您放心,我們一定以最快速度完成任務!”兇徒抬手敬了個標準軍禮,大步走進屋內吼道,“都給我把皮繃緊了!我們要以最快速度完成基礎裝修,二隊是不是在上海休假?把二隊喊過來,我們兩班倒!”

這幫穿著跨欄背心,公然露出一身賁突肌肉的勐男都是卡塞爾校工部的優秀工友。

他們原來隸屬於海豹突擊隊,曾是些割喉的兇徒,但如今退役了,按照某個老爺子的話說,現在他們都是好孩子。

這群人曾給路明非留下了深刻印象,尤其在上一世,而在不久前的潤德大廈任務中,他們也曾配合楚子航專員順利完成了任務。

現在響應楚子航楚專員的需求,一隊臨時結束了休假,來到這裡幫忙裝修。當然工資另算,學院不可能出這筆錢,而出於曾經共同執行過任務的戰友情,他們給了楚子航一個折扣,只收了他五十萬。

“瞧好了吧,老大!”踩著軍靴的壯漢大聲喊道,他單手提起衝擊鑽,另一隻給自己點了根雪茄,叼著雪茄投入了忙碌的工作。

“老大,既然是你恩人,那就是我們恩人,本來準備用三天的,既然二隊來幫忙,保證提前完成任務!”

留著板寸頭的勐男摘下墨鏡,別在胸口,雙手各提一把衝擊鑽,那股生人莫近的冷傲就像回到了的南非戰場,他提著兩把衝鋒槍就衝進了敵營開啟了割草模式。

認識芬格爾的那位工友回過頭,滿臉純爺們的笑容,豎起非常給勁兒的大拇指:

“芬格爾專員放心,告訴楚專員,維修,我們很專業!”

芬格爾呆立當場。

其實……說來慚愧,他沒想起來這傢伙是誰。

路明非在旁邊鼓掌,讚歎道:“果然很專業!”

“對了,楚子航人呢?他不該在現場負責指導的嗎?”芬格爾明智地準備跳過這位卡塞爾好工友。

他左右四望,卻沒找到主角的身影。

“去機場接人了。”

“接人?師妹自己跑回來了?”

“想法很好,可惜不切實際。來人是裝備部的。”

“裝備部?”芬格爾愕然,“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校工隊幫忙裝修我還能理解,畢竟這幫人是‘專業’的,可請裝備部的高人來,這是準備打造要塞?”

“我也不是很清楚。”路明非摸了摸鼻子,眼中也有好奇。

他記得上一世師兄和裝備部可沒這麼“親密”,彼此間沒太多交集才對。

可這一世在舉辦第一次聽證會時,師兄就缺席去了裝備部配合實驗,如今更是直接把裝備部的人拉來了。

……

……

機場。

“……卡爾副部長?”楚子航疑惑地看著面前穿著白大褂,戴著防毒面具的男人。

作為裝備部這個第一暴力部門的副部長,這位在學院內的地位極為特殊,是裝備部與外界溝通的媒介。

他確實聯絡了裝備部,希望他們能履行之前的交易,可電話中約定的物件並不是這位。

想想就知道了,堂堂裝備部副部長,哪來功夫親自出動來幫他裝修房子,這簡直是高射炮打蚊子。

卡爾副部長摘下防毒面具,遺憾道:“本來赴約的人應該是小甲,可惜他失戀了,目前處於失戀綜合徵爆發狀態,天天抱著等身人偶以淚洗面,啊,真是太可憐了,我見猶憐的那種,作為副部長我只能代他來赴約了。”

楚子航保持沉默。

他沒從這位臉上看到半點同情,反而看到了滿滿的幸災樂禍。

那份發自內心的遺憾,也絕不可能是因為甲部員的失戀……是因為不得不來出任務,所以看不到對方痛不欲生的狀態,因而感到遺憾?

無論是哪種,他都決定繼續保持沉默。

“對了,楚同學新買了幢房子?不會是婚房吧?”卡爾副部長狀若隨意地問道。

《劍來》

“不,是為了我的媽媽。”楚子航面不改色,澹然自若。

“哦哦!楚同學果然有孝心!”卡爾副部長豎起大拇指,微笑著話題一轉道,“楚同學也老大不小了,到現在還沒找個女朋友?我聽說之前那個叫夏彌的新生不是和你走的很近嗎?那女孩好像也是校花級的吧?”

“……”

“楚同學,這我就要代表你父親好好批評你了!”卡爾副部長痛心疾首道,“這麼久你還沒把那女孩拿下?換你親爹來,現在都可以著手休產假了!你這基因繼承不到位啊!”

楚子航呆若木雞。

“別驚訝。”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前不久貝奧武夫先生給我發了封郵件,說我救命恩人的兒子拜託我照顧下。對,你爹當年順手救過我一命,那時候我還沒加入裝備部,說實話我都快忘了,畢竟你爹都多少年沒出現過了。”

他撓了撓頭,似乎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既然有人提醒了,那這份恩情還是要還的。”

“怎麼樣,現在戰況如何,我這裡有份有助睡眠的藥,純天然無新增,對身體無害,要不要來一份?”卡爾副部長面色誠懇道,“你要不喜歡睡著的,我這還有讓對方主動的,也是純天然無新增,保證……”

楚子航面無表情地接過他的行李,打斷道:“卡爾先生,我們走吧,校工部的人手已經到了,就差您的位臨指導了。”

見楚子航對他的秘製神藥完全沒興趣,男人悻悻地重新戴上防毒面具。

等上了楚子航的車,坐在後座,兩腳愜意地架起來的副部長懶散道:

“子航啊,我和你爹有緣,託大就這麼叫你了,我給你發的模板你看了沒,準備挑哪一款?”

提到這個,楚子航猶豫了下,委婉道:“您的方桉都很好,但我還是比較喜歡諾森公司今年新推出的那款居家系統。”

副部長撇撇嘴道:“你確定是你喜歡,不是你喜歡的女孩喜歡?”

“……您猜到了?”

“我什麼智商?你找上裝備主動配合實驗我就猜到了肯定有貓膩。”副部長洋洋得意道,“行吧,就按你說的來,我把該交代的細節交代清楚,就回去了,忙著呢!”

雖然不理解這位為何這麼忙,還要親自趕過來,楚子航還是真誠地致謝。

“用不著謝我,要謝就謝你老爹去。”副部長摘下防毒面具,戴上一副墨鏡,閉目養神。

半個小時後。

由卡爾副部長親自領導的裝修小隊正式成立。

楚子航本來也想換上工服加入裝修隊伍,但他被路明非聯手芬格爾趕了出來。

“時間緊迫,你就別在這添亂,趕緊去採購你的鞦韆吊椅和薰衣草窗簾吧!”

大門轟然緊閉。

被關在了門外的楚子航靜默了十秒,無聲而笑,轉身奔赴新的戰場。

他還有很多事要做,需要做很多準備,沒有時間浪費。

……

……

“歡迎大家來到王昊先生與柳和之女士的婚禮現場……”

這裡是BJ的某處酒店。

司儀的聲音抑揚頓挫,全場寂靜中又暗藏著某種洶湧的波動,所有人都期待地看著臺上的主角們。

宴會廳的燈光加諸在臺上身穿白色婚紗與黑色禮服的男人身上。

女孩穿著潔白的婚紗裙,略施粉黛,卻又種驚心動魄的美,黑髮柔順地傾瀉在身後,她的笑容在燈光的照映下愈發明媚,她輕輕挽著身邊男人的手,盡情為身邊的男人綻放著屬於她的芳華。

他們一個仰頭,一個低頭,眼中柔情似水,倒映著對方的身影。

“小耗子終於結婚了。”臺下的老婦人輕聲道。

她的眼角有些溼潤,看到了孫子成家,她的心中也不免有種季動,好似想起了幾十年前和某個糟老頭子結婚的場景。

夏彌坐在她的身邊,呆呆地看著臺上如此美麗的新娘。

今天是王昊哥的婚禮,王昊哥是田奶奶的孫子,這些年田奶奶給予了她很大的照顧,她沒理由拒絕這份邀請。

可她現在突然有些後悔來這裡了。

她看到了一個女人穿著白色的婚紗裙,盡情為所愛之人綻放芳華的美,這份美麗就像一輪耀眼的火光,讓她無法直視。

“小彌羨慕了?”田奶奶笑眯眯的聲音傳來。

她輕輕握住女孩的手,略帶感慨道:“今天的小和之很美吧?結婚的時候,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時刻之一,小彌也會這有一天的,到時候要是田奶奶還在,就給你好好打扮一番,以我們小彌的姿色,還不得瞎掉一群大老爺們的眼睛?”

夏彌笑容勉強道:“田奶奶又開玩笑了。”

老婦人微笑著輕拍著她的手:“小彌在學校裡有喜歡的男生嗎?想來是有了,不然哪裡會像現在這麼彷徨,愛情這種東西啊,總是讓人認不清自己。”

夏彌一愣,她從未在這位老人面前提過半句自己的感情生活。

老婦人寵溺地伸手颳了刮她的小鼻子,笑呵呵道:“一眼就看出來嘍。也不知道是上輩子修了多少福氣的男孩,居然能讓小彌這麼上心。”

“田奶奶……”

“好了好了,不逗你這女娃子了。”老婦人笑眯起了眼,“既然這麼喜歡他的話,不如說出來?人一定要坦率一點,如果總是不夠坦率的話,會失去很多東西的。”

“……坦率?”

“對嘍,坦率。”老婦人忽然嘆了口氣,“人啊,總是會出於各種各樣的理由迴避自己的內心,既不能坦率地面對別人,也不能坦率的面對自己,到最後就會錯過,這種錯過真是令人揪心地感到遺憾。”

她憐惜地輕輕摸著女孩的頭髮,“小彌你啊,一定要更加坦然地面對自己,如果因為不夠坦率而錯過了所愛的人,那真是太可惜了。”

夏彌呆立當場,許久才勉強露出了幾分笑容。

……

清冷的月光透過落地窗灑進屋內。

夏彌站在窗邊,望著窗外萬里無雲的天空,想著明天應該會是個好天氣。

她默默翻開手機,屬於某個男孩的地理位置正在一路北上。

終於……要來了嗎?

她開啟衣櫥,藉著月光一件件挑選著最後的禮服,她的手指最終停留在了一件白色連衣裙上。

她換上了這件白色連衣裙,站在鏡子前微微轉身,白色裙襬如花般綻放盛開,就像今天婚禮上那件白色的婚紗裙。

夏彌對著鏡子綻放笑容,笑容明媚不可方物。

她的笑容明明那麼美,卻又似乎即將燃盡。

就讓這場荒唐的戲劇迎來最後的落幕。

……

……

楚子航透過舷窗看出去,阡陌縱橫的城市燈光被飛機逐漸拋在身後,隨後便是黑沉沉一片,恍如陷入無盡沉淪。

伴隨著飛機顛簸過對流層,一輪巨大的圓月升起在黑霧般的雲海之上。

他默默地看著這番壯麗的景象,心臟的地方有些觸動,彷佛一點一點地被攫緊。

他每次坐飛機都會提前備好裝備,然後在飛機上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覺,可今夜他無處安眠,心臟處始終存在一種梗塞感。

某種倉惶和惶恐蔓延著,就像是外面連光都透不出去的黑夜。

可他又有種無比的輕鬆與安心。

因為他正在接近那個女孩存在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