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影螣蛇忽然仰起頭,發出尖銳刺耳的長嘯嘶鳴,在空曠巨谷中,如一道漣漪,層層激盪。

毓天青只覺的背脊發涼。恍惚間,她似乎覺得有四周有無數虛影,幢幢疊疊。定睛細看,毓天青不由放聲驚呼起來。

白雲深順眼望去,也不禁悚然動容。

原來,就在他們說話間,之前在西風渡包圍他們的村民,不知何時又趕來了萬石谷,且已經圍繞在潭水外,那幢幢虛影,正是成百上千的染病村民。

“看見了嗎?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向你們衝過來。”虛影螣蛇笑的猖狂,“他們會吃你們的肉,喝你們的血,你們說,這是不是最痛快的事?”

毓天青似有所悟,“原來是你,讓他們泯滅心智,本性墮魔。”她憤然道,“你究竟做了什麼,讓他們變成這樣?”

虛影螣蛇哈哈大笑,笑聲淒厲,“伱可知道,一個人若不是真心實意的想要變成這樣,任誰都無法改變他。”

毓天青道,“此話不假。他們肯受你召喚,必然與你心意相通。只是我不明白……”

虛影螣蛇忽然笑了起來,只是笑的比哭還難聽,“如果你知道最珍貴的東西,被人生生奪走的悲愴,還又無法改變事實的絕望,你就會明白……”

毓天青搖了搖頭,“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受到了傷害,就要拉著所有人一起承擔呢?讓無辜的人一起陪葬,這樣,你就會解脫,就會快樂嗎?”

虛影螣蛇咧著嘴衝她笑了起來,聲音無限悠長,“因為——眾生平等啊!”

無數人異口同音的喊著。

毓天青目光幽深,“所謂的平等,不過是你的不甘心罷了。你不甘心獨自承受悲傷,你不甘心獨自面對遺憾,你不甘心就此放手。”

數聲的質問,並沒有激怒虛影螣蛇,它反而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你很快就不會這麼想了。”它淡淡說道,“等到你經歷了這一切,你就會求著讓我把你變成和他們一樣了。”

暗影幢幢,氣氛倏然入凝。

就在他們說話之時,染病的村民們已經從四面八方遊了過來,他們踩著溼漉漉的腳步,層層將兩人圍住。

逼人的寒氣,肆虐的邪氣,直讓毓天青心底止不住的發涼,她知道此事避無可避,唯有殊死一搏。

乍聽虛影螣蛇一聲嘶嘯,村民們頓時爭先恐後的撲了上來。

青光長劍沖天而起。白雲深亦是一劍劈出。

然而,這些村民似乎毫無痛楚一般,爭先恐後的湧上來。

毓天青以劍貫地,鼓鼓劍氣如排山倒海。數十名村民被真氣震入潭中。詭異的是,本是血肉之軀的村民們,彷彿受到了什麼能量的灌注,竟如同鋼筋鐵骨一般,掙扎著從潭中再次爬出。

數不盡的人影,層層疊疊。無休止的攻擊,精疲力盡。

揮舞間,腰間琉璃小瓶忽然掉落,一朵盈盈白花遺落風中。正是文章送給毓天青的白蘭草。花朵綻放著白色光暈,在密佈邪氣中,竟顯得別外明亮。

“嗚……”陡然一聲嗚鳴,只見祭壇上的黑蟒忽然睜開了它的雙眼,直直的看向毓天青手中的小白花。本來陰鷙兇狠的目光,竟露出意外的溫柔。

“嗚……”又是一聲嗚鳴,聲音中帶著格外的歡喜。

霎時,它遊動身軀,將毓天青和白雲深圍在自己身軀中間。它頭顱靠向毓天青,眼神中帶著莫名的渴望。

毓天青心領神會,將小白花伸出,黑蟒嗚鳴一聲,溫柔的將頭顱噌向小白花,顯然這朵小花對它有著特別的意義。

村民們停下了攻擊,看來,他們都很忌憚黑蟒,亦或者,虛影螣蛇不允許他們傷害黑蟒。

毓天青輕輕鬆了口氣。瞥見虛影螣蛇,它的目光竟然露出溫馨之色。

父母之愛子,總是天性。

怔楞之際,白雲深手撫長劍,黑色劍身泛起隱隱金光。

“爾敢!”玄虛螣蛇慌忙嘶喊。

然而它被幽冥柱所禁,無法離開祭壇,更無法照顧到離開祭壇的黑蟒。

怒吼連天,黑水肆虐,虛影螣蛇,豈肯坐以待斃。剎那間,一陣詭風煙霧,陡然升起,將毓天青和白雲深團團纏繞其中。強烈的刺鼻腥味,令人作嘔。

來不及應變,毓天青只覺得手掌一暖,似有人將她拉住。她下意識的以為是白雲深。正要說話之際,忽又覺得頭重腳輕起來。濃煙密佈,昏昏沉沉,須臾間,她便陷入了沉沉昏迷之中。

等到再次醒來,毓天青只覺得眼前白亮一片。她不自覺的用手遮住眼睛。

“你醒了?”低沉的嗓音略帶磁性。

毓天青心中一驚,顯然這人不是白雲深。她忙睜眼看去,一張笑意吟吟的臉龐闖入她的眸間,他五官精緻,輪廓深刻,一雙黑眸尤為深邃,微微一笑,似風雅,又似多情。即便在這白亮的光芒中,依然擋不住他綻放的風華和光芒。

“這裡是何處?你……是誰?白雲深呢?”

男子微笑道,“我叫虛無華,這裡,是迷之幻境。”

虛無華的這個名字,毓天青似乎在哪裡聽說過,一時卻是想不起來,只淡淡問道,“迷之幻境?又是何處?”

虛無華解釋道,“確切的說,我們正陷入那條邪蟒精的怨氣之中。”知道毓天青還不甚瞭解,他繼續說道,“剛才你們在祭壇之上欲殺黑蟒的時候,這邪蟒精用它的精魂化作一團毒煙,將你們纏住,且強行將你我帶入由它怨氣所化的空間。而這個空間,我稱它為‘迷之幻境’。”

“原來如此。”毓天青恍然大悟,隨即她又疑惑道,“我明明和白雲深在一起,為什麼你會在這裡?白雲深呢?”

虛無華面帶微笑,語氣卻是含著三分委屈,“是在下不堪入目,有礙姑娘美目,還是那白雲深比在下更要英俊瀟灑,所以姑娘,三句都不離他。”

毓天青怔楞了片刻,隨後才道,“我並沒有這樣意思。”

虛無華笑道,“無妨,我也是與姑娘說笑罷了。”看著毓天青投來的疑惑眼光,虛無華爽朗一笑,“論容貌,我自負,無人可及。”

沒想到眼前的男子,竟會拿容貌來論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