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風暴

關於那頭黑龍的訊息，聽得越多就越是讓人感到不安。

尹蕾亞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反正當天晚上她就失眠了，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一閉上眼就是那頭黑龍在綠野到處肆虐，噴吐火焰，將一切都焚燒殆盡的恐怖景象。

而且託李俞那臺運動攝像機的福，少女現在連那隻怪物的樣子都不用想象，大腦直接就能把現成的素材給加工成恐怖片，然後開始迴圈播放。

到最後兔子小姐乾脆也不睡了，就這麼從床上爬了起來，隨便披了件衣服，走出自己的臥房。

她沒想好要去哪裡，就在城堡內四處遊蕩散心。

這會兒差不多已經到了後半夜了，絕大多數人都已經入睡，走廊上空無一人。

安靜的只能聽到少女自己的腳步聲。

尹蕾亞想起年幼的時候，每次半夜起床小解都會很害怕，因為她的房間在走廊另一端，需要走很長一段路才能到茅房。

那時的她滿腦子都是乳母給她講的那些鬼怪故事，因此對於那些黑暗和陰影總是格外畏懼，擔心裡面會藏著什麼怪物。

為了半夜不用出門，甚至還會故意憋著尿，直到七歲的時候，有一次她實在沒憋住，還尿到了床上。

從那以後，她的父親就讓人在走廊上又加裝了好幾只火把，將從她的房間到茅房的那段路照的亮堂堂的。

尹蕾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會想起這件小事來。

距離她成為這座城堡的新主人已經過去四個多月的時間了，但是有時候當她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在開門的時候依舊會有頃刻的恍忽。

以為會在裡面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但是隨後空無一人的臥房又會提醒著她那人已經不在了。

最近一段時間她的人生髮生了太多變故，從她開始想要成為阿里亞斯的新家主後，先是和自己的繼母鬥智鬥勇，後來又忙著找內應，籌備宴會。

接著很快蜥蜴人又從沼澤中跑了出來，到處劫掠，一度打到茶杯堡前，然後又要面臨著巨龍的威脅……

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以至於她甚至都沒有時間去消化那人離開帶給她的傷痛。

直到今晚，或許是那頭龍帶給她的危機感太過強烈，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尋找依靠，又或是醜臉男人和黑美人之間的羈絆也勾起她的一些回憶。

總之，少女現在格外的懷念這座城堡曾經的主人。

即便那人並不是阿里亞斯家族歷任家主中最出色的那個，尤其尹蕾亞現在接過他的衣缽，成為這片領地的新領主後，再回看之前他做過的一些事情，發現也未必有那人當時吹噓的那麼英明。

這大概就是成長吧，小時候眼中無所不能的父母，總有一天會褪去身上的所有光環，重新變作凡人。

但是尹蕾亞還是希望那人可以陪在她的身邊。

一陣夜風吹過，少女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出了石堡，門前負責值夜的衛兵看到她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連忙向她行禮。

尹蕾亞衝對方點了點頭，正打算再去別的地方轉轉，就聽那衛兵道，“尹蕾亞小姐，您也來了，是來找老夫人的嗎？她剛剛登上城牆。”

“我的曾祖母奧娜，她也沒有睡嗎？”少女收回邁出一半的腳步，問道。

衛兵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如實道，“自從魯斯大人離世後，老夫人就一直睡不太好，她經常在這個時候醒來，之後就會到城牆上轉一轉，還叮囑我們不要告訴其他人，您需要我去通知她您來了嗎。”

“不用，我自己上去吧。”

尹蕾亞說完，向著城牆的方向走去。

她提起自己的睡袍，踩著陡峭的石階，一步步爬上城堡的圍牆，很快便在城頭上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正是她的曾祖母，老人站在滿天的星輝下，望著遠方的森林出神。

尹蕾亞並沒有上前打擾，直到奧娜收回目光她才開口道，“魯斯他以前也很喜歡這麼做。”

“什麼？”

“我的父親，您的孫子，他也喜歡站在這裡，眺望他的領地。”

“是啊，他這是跟他的父親學的，而他的父親又是跟他父親的父親學的。”老人道，“阿里亞斯家族的男人們啊，他們有時候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先前因為懷疑城堡裡有人和自己的繼母瓦內莎勾結，尹蕾亞一度不再信任自己身邊的這些血親。但是後來聽從李俞的建議，少女主動又向自己的這些親人們釋放了一些善意。

而奧娜在那之後也一直很堅定的支援自己這位曾孫女，有她表態，阿里亞斯家族內的人很快也接納了尹蕾亞這位新家主。

雙方各退一步，算是把之前那些不愉快都給揭了過去。

可要說內心沒有芥蒂是不可能的，一想到有人曾試圖操縱選舉，推舉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上位，尹蕾亞就很難在像之前一樣信任自己的這些親人們。

包括曾照顧過她很長時間的曾祖母在內，少女一直有意無意的在和他們保持著距離，雙方很少再有今晚這樣私下的交談。

離得近了尹蕾亞才發現奧娜比她印象裡又蒼老了許多，不但所有頭髮都白了，臉上的皺紋也更深了，童孔也變得渾濁起來。

再聯絡先前衛兵所說，自從魯斯死後她開始睡不安穩，時不時會登上城牆。

尹蕾亞不由有為之前的有意疏遠感到一絲內疚，於是她又開口道，“您說的對，關於是否應該留下那些蜥蜴人，我記得您曾說過風暴就要來臨，非常時刻就必須要行非常之舉，當時包括我在內，大部分人都不認同您的想法。

“但最終的事實證明您才是對的那個人，考慮到那片沼澤中所隱藏的恐怖怪物，我們的確需要那些蜥蜴人的力量。”

頓了頓少女繼續道，“這件事情也給我提了個醒，除了福斯托外我身邊的人普遍都比較年輕，雖然不想承認……但在有些時候我們可能沒有那麼有，呃……遠見，所以我在想，也許今後我也該多聽聽像您這樣擁有豐富閱歷的人的建議。”

然而出乎她的預料奧娜卻搖了搖頭，“我太老了，已經沒法再像為你的父親，你的爺爺，還有你的曾祖父那樣為你出謀劃策了，而且我之前說的風暴，也不是指那頭龍。”

《控衛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