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大渝秦州豪族。

昔年前秦帝薨逝,身為秦州將軍的李家祖上,正是得到了溫家支援,起兵佔據秦州和落霞州兩州,割據西南雄霸一方。

自此溫家一躍為從龍之臣,自此開啟了溫家三代,獨佔大渝相國一位五十年之久。

前有溫如晦祖父溫淮安,父親溫言澈,以及目前在相位二十年有餘的溫如晦。

為了鞏固其相國之位,更是將胞妹溫芊絮嫁於李無畏。

以此關係,只要不出現意外,下一任相國之位鐵定會落到溫謹陽頭上。

父親為當朝相國,姑姑為後宮之首,如此家世,當真還是有狂的本錢。

可萬萬不該目中無人啊!

對待皇子如此目中無人,天家顏面何在?

但,讓人甚為奇怪的是,李砄三人對此竟然毫無反應。

若不是溫謹陽向來如此,那麼必定是有人指使,甚至三人都參與了進來。

今日朝會,並沒有討論那位皇子將會前往北周為質。

陳錄返回北周,尚有半月之久,應該李無畏也會好好琢磨琢磨。

皇子中誰會入住東宮,外界大多隻是猜測。

四位皇子中唯李潯除外,其餘三人在朝堂皆有根基,他們誰都有機會入主東宮。

方才幾人態度,似乎已主動站到同一陣線,將自己當成了“外敵”。

稍稍令人意外的是,為人爽直的李槊竟也站隊了。

當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啊。

於是不待眾人反應,李潯又是一頂大帽子扣了溫謹陽頭上。

“溫謹陽,你如此目無皇子,是不將天家顏面放在眼裡嗎?”

結果不待溫謹陽解釋,李砄立馬就出來打圓場了。

“七弟,謹陽和我們都是表親,自己人何必拘泥於這些小節。”

此話一說,倒是顯得李潯小氣了。

但這跟小氣有關嗎?

“二哥,不是我要故意自持身份。”

“可這月上梢什麼地方?”

“京城文人仕子可都看著了。”

“皇家臉面不要了嗎?”

李潯當即回懟,特意將皇家臉面四字咬的特別重。

今日殿上,他就看出來了,四人之中李砄最重臉面,特別在意那玉公子虛名。

李砄聞言一陣沉思,似乎李潯說得很有道理。

讓李潯失面子固然重要,可跟皇家臉面比起來,實在微不足道。

“謹言,今日是你失禮了,快跟睿郡王道歉。”微微一思索,李砄當即對著溫謹陽出言道。

溫謹陽的臉色立馬變得有些難堪起來,連忙回頭看了一眼李槊。

見著溫謹陽看向自己,李槊連忙出聲道:“你看我做什麼,自己事自己解決。”

這一下,倒是讓李潯有些意外了。

李槊生性耿直,但凡那些看不過眼的事,應該都會站出來說說。

方才溫謹陽的行為,他選擇了無視,李潯認為他們應當站在同一陣線。

可這話倒像是有點袖手旁觀的意思啊。

看來自己這三位皇兄,沒一個省油的燈,每個人都藏著八百個心眼啊。

還有剛剛李砄之言,分明想將溫謹陽的恨意繼續往自己身上轉啊。

“二哥,我這是對事不對人。”

李潯說了一句,看向了溫謹陽。

“謹陽,二哥好歹也是親王,大庭廣眾之下你將他視若無睹,傳出去還不知道會說啥了。”

“你趕緊跟二哥道個歉,此事就算揭過了。”

“三哥,六哥,你們以為如何?”

這最後一句,還不忘詢問李槊和李炙的意見。

“七弟所言極是。”

話音一落,李炙破天荒的幫了一句腔。

這一下反倒是讓李潯有些看不懂了。

李炙玩世不恭,面對溫謹陽的行為都不曾出言,此番又是意欲何為?

隨著李槊和李潯表態,溫謹陽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那裡還有半點囂張勁兒。

最終胳膊擰不過大腿,咚的一聲跪下。

“溫謹陽見過恪親王、翎郡王、詠郡王、睿郡王。”

李砄邊將其扶起,邊道:“今天也就是睿郡王大度,要不然你父親都得被聖上訓斥。”

我尼瑪!!

李潯此刻真的想罵人了。

我威脅對你就如此之大嗎,處處都要給自己挖坑。

李潯剛想挖苦幾句,那知樓梯口傳來傳來一道奚落之聲。

“溫大公子怎麼跪著啊?”

聞聲望去,一白衣俊逸公子搖著摺扇緩緩走來。

待走進幾人,摺扇一收拱手就是一禮:“白梓恆見過恪親王、翎王、詠王。”

朝著李砄三人見完禮,立馬又是轉向李潯。

“想必這位就是今日名動京城的睿王殿下了吧?”

“睿王今日之舉,揚我大渝風骨,京城文人仕子皆是仰慕不已。”

“白某有幸得見真人,真是三生有幸。”

說著,連忙拱手一禮。

李潯嘴上說著客氣,可來人到底是何底細半點不知,只好將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李砄。

此時,李砄也是適時的站了出來,介紹起白梓恆的身份來。

“二弟,白梓恆乃京城文人青年翹楚,大家秋吾先生最為得意弟子。”

秋吾先生最為得意弟子?

難不成這月上梢跟這白梓恆有關?

“白先生,失敬失敬。”聽聞介紹,李潯客氣回禮。

“睿王殿下,先生二字愧不敢當。”

“若如殿下不嫌棄,可喚白某梓恆即可。”

白梓恆話語間極為恭謹,不像某些人一出來就高調無比。

“秋吾先生世人敬仰,門下高足當得先生二字。”李潯客套回應著。

“二弟、梓恆,你二人就不要如此客氣了。”李砄又是適時站了出來,左右各拉一人繼續道,“相識即是有緣,當暢飲一杯。”

將兩人拉至桌前,親自替兩人各遞上一杯酒,隨後斷氣第三杯朝著幾人一舉:“請!”

李槊瞧著李砄的舉動,默默上去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李炙則是嘴角微動,隨後也上去端起了酒杯。

至於溫謹陽,此刻完全可以忽略。

一杯飲盡,白梓恆行至欄杆處,將摺扇望手掌一敲,對著樓下就朗聲道:“諸位靜一靜,請聽白某一言。”

此時,樓下中庭和二樓皆是聚集了不少文人仕子,聽到白梓恆的說話,紛紛停下交談望向三樓。

等待目光聚集過來,白梓恆等了數息,才繼續開口道,

“白某一個疑問想請教各位……”

說到此,故意一緩,等有人問什麼疑問,又才繼續說了下去。

“我大渝文人仕子,有人以筆代刀,有人棄筆從戎,這是為何?”

話音一落,立即有人作答。

“文人當寫進天下不平事,聲討欺我辱我之人。”

“以報蒹葭山之仇。”

……

中庭和二層仕子說什麼的都有,無外乎盡是控訴十年悲屈之恨。

見氣氛已烘托起來,白梓恆抬手虛空一按,等待眾人安靜下來又繼續說了下去。

“我白某與諸位一般,皆是願以身報國。”

“可敵國強盛,仇恨非一朝一夕可報,我等只能忍耐。”

“但,今日朝堂,七皇子睿郡王力挫北周陰謀,終讓我大渝揚眉吐氣一回,我大渝人無不敬仰。”

“大渝有睿郡王,是國家之幸,百姓之幸。”

“此刻睿郡王就在白某身後,我等終有幸一睹睿郡王風采。”

一眾人等聽說李潯就在現場,不等白梓恆請李潯,當即興奮不已的高喊道:“我等仰慕不已,還請睿郡王一見!”

此時立在身後不遠的李潯,終於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這些人當真是因為仰慕自己而來,恐怕是某些人的別有用心罷了。

所謂捧的越高,將來摔的就越慘。

他們這是要捧殺自己啊。

好一個陽謀,讓自己都沒有拒絕的機會。

罷了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到要看看你們藏著什麼陰謀詭計。

想到此,李潯不再猶豫,抬腳就行至了欄杆前。

一眾人見到李潯出現,立馬拱手相拜:“見過睿郡王殿下。”

“諸位,是李潯唐突了。”李潯拱手回禮。

“睿郡王,您為大渝立下不世之功,萬不要如此客氣。”中庭中一青衣書生朗聲道。

“睿郡王風采,以恪親王不相上下,堪稱我大渝雙壁,當得起此禮。”

“說得對。”

“有睿郡王,我大渝翻身做主指日可待啊。”

……

沒想到李潯這一站出來,底下文人仕子的話語比之白梓恆更為誇張。

似乎大渝的未來只繫於他一人一般,就差沒有直白的說他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選了。

面對這些虎狼之詞,李潯不知道身後李砄三人會如何感想,只是今日過後朝野肯定會再次傳遍他有染指東宮之心。

上午還在殿上表明瞭態度,下午立馬就轉變口風,如此出爾反爾立馬就會將他置於風口浪尖之上。

到那時,恐怕自己那個便宜老爹都得心生忌憚了。

“諸位,諸位如此厚愛,令秦潯惶恐不已。”

“今日我只是做了大渝人該做之事,受不起諸位如此誇讚。”

“如今這大渝,文有恪親王,武有翎郡王,我李潯殘病之軀,何德何能啊。”

說著,李潯還故意咳嗽幾聲。

“睿郡王莫要謙虛。”

“某今日雖未在朝堂,可是聽說殿下兵法謀略、文學造詣皆是不俗。”

“我對殿下絕對心悅誠服。”

“若殿下這樣的人都不是大渝未來,那誰才是大渝未來?”

“但凡有人誰人能說出其他人來,某第一個要跟他辯辯。”

中庭之中,又是那身著青衣的書生,立馬跳將了出來。

聽到這話,李潯忍不住眉頭一皺,看來是有人鐵了心要把他放在火上炙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