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步路,像是用盡了身上的力氣,剛進了內間,就跌坐在桌邊的小凳上,隨後又給清雲使了眼色,讓她把屋內的所有人都帶下去。

不過一會兒,屋內就只剩下了她們四個人。

沈聽晚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裴修齊,對著清雲開口道:“清雲,去將我從家中帶來的上好的金瘡藥拿過來。”

清雲原本還不知道沈聽晚是要做什麼,一聽這話,瞬間明白了。

雖然心中有些捨不得,卻還是老老實實過去把金瘡藥拿了過來。

沈聽晚從清雲手中接過金瘡藥,然後塞進裴修齊的手中。

裴修齊愣了愣,便聽到沈聽晚開口說:“敷上藥,不要碰水,三天就好。”

裴修齊也不抬頭看她,只是低著腦袋回應:“修齊謝夫人賞藥。”

沈聽晚看著他,忍不住在心中嘆息一聲。

這兩個孩子,一生正直心地良善。

不過就是主母恩澤下人的幾分親厚,卻讓他們在她被關在水牢之時,偷偷跑進去給自己餵食喂水,清創上藥,給自己講外面所有的事情。

卻也正因如此,叫他們被自己所累,死無全屍。

她終是欠了他們的,所以才會做出今日之事。

“你便沒別的什麼要說?”

裴修齊的頭低了又低,脊背卻依舊挺的筆直,“有。”

“抬起頭來。”沈聽晚道。

聽了沈聽晚的話,裴修齊抬起了頭,直直的看著她,問出了口:“夫人為何要說謊救我?還給我這藥?”

在裴修齊看來,自己是個下人,下人的命在主子眼裡,就應該是一文不值的。

否則今日老夫人也不會聽了裴慎小少爺的一句話,就把自己打成這樣。

沈聽晚虛弱的笑了一下,不說原因,只問他,“那你是想活著留下來,還是想被人冤枉之下打一頓,再逐出府去?”

裴修齊不說話了,畢竟這個問題都不用問,沒有人會選第二個選項。

“今日之事,想必你自己心中也有數,我雖然救下了你,可往後能否繼續留在這個府中,還得看你們自己的本事,活在這個世界上,要麼為魚肉,要麼為刀俎,可明白?”

裴修齊和裴幼蘭其實也才不過七歲的年紀,沈聽晚和他們說這些話,的確有些早了。

可她本就是艱難重活一世的人,知道這個世界上誰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恩要還,仇自然也要報。

裴幼蘭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並沒有開口說話,一副以裴修齊為先的意思。

而裴修齊卻目光直直的看著沈聽晚,良久,開口問道:“夫人要我們兄妹二人做什麼?”

沈聽晚便又笑了,問他,“你求什麼?”

這話一出,裴修齊立刻俯下身,咚的一聲將頭嗑在地面上,“修齊別無所求,只求夫人能夠讓我妹妹安穩過活。”

沈聽晚伸手扶了扶他,繼續道:“裴修齊,你想當這個寧遠侯府的主人嗎?”

沈聽晚這話一出,裴修齊便是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她。

“夫人……”

“機會就擺在這裡,只看你自己怎麼選擇。只是提前說好,這個機會是以命來博的,成則皆大歡喜,敗則死無葬身之地。”

沈聽晚的話沒說全,因為一旦敗了,不只是他,自己也得死。

不過這是最糟糕的結果,畢竟她還記得自己上一世是怎麼死的,重活一世,她只想報仇。

裴修齊沉默半晌,又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裴幼蘭。

這府中,已經沒了他們兄妹二人生存的餘地,今日如果不是夫人想辦法救下了他,就算不被活活打死,也是打殘打廢逐出府去的結果。

如今形勢下,也就只有跟著夫人,他們兄妹二人才有生存的機會。

想明白了這些,裴修齊重重將頭磕在地上,“修齊一條賤命,不值一提,夫人願意要,那修齊就將命給了夫人,無論結果如何,絕無悔改!”

“好!”沈聽晚笑著點頭。

“清雲,將他們兄妹二人帶下去,好好安置在我的院子裡。”

清雲在旁邊看了這半天,又聽了自家主子的這些話,心中已經有所猜測,雖然驚訝,卻也並沒有多說什麼。

她應了一聲,將裴修齊兄妹二人帶了下去。

三人一走,屋裡便只剩下了沈聽晚一人,她仔細梳理前世今生之事,心中已經有了往後的所有打算。

翌日,沈聽晚就吩咐清雲去庫房裡清點自己的嫁妝私產,並讓清雲去把賬房先生叫過來,並且把所有的賬本重新拿來過目。

寧遠侯府本就風雨飄搖,成婚之後裴老夫人就藉口裴雲舟的死,安心住到了壽安堂,讓沈聽晚一人主持中饋。

可是京城這種拜高踩低的地界兒,沒了男丁的寧遠侯府又怎麼能夠安生?

這麼多年是她強撐著,打落牙齒和血吞,將母家陪送的嫁妝私產拿了出來,才勉強維持著寧遠侯府表面上的風光。

賬房先生很快就到了,穿著一身青色布衣,站在沈聽晚面前。

沈聽晚慵懶的靠在椅背上,問他:“侯先生,你在寧遠侯府做賬房多久了?”

侯平並不知道沈聽晚為何這麼問,只穩著聲音回答道:“老夫人嫁過來的時候,老奴已經是侯府的賬房,算一算,也有三十幾年了。”

沈聽晚點了點頭,卻也不同他多說話,只讓他在一旁站著,等著自己審查賬本。

府中賬務支出,以前她半年看一次,只看看總賬,查漏補缺,賬本做的漂亮,沒有任何問題。

可今日一頁頁翻下來,沈聽晚就找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壽安堂一月的份例花銷,足足五百兩,一年就是六千兩,理由就是裴老夫人身體不好,需得用名貴藥材將養著。

這件事沈聽晚知道,但那畢竟是婆母,孝字大山壓著,她便只能認。

可是如今賬面上卻含糊寫著裴老夫人打造玉觀音和金身菩薩,從賬上拿走的銀子就有六千兩。

沈聽晚指著這一條質問賬房。

“母親打造觀音和菩薩的這一條支出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