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凱將軍府中,這府上沒有半點生氣,花草都是枯死的,也沒有一個僕人,風都吹不進去。

“做的不錯”

白凱不同另外兩位將軍,他臉上帶著鐵面具,他說話也十分低沉

“將軍過獎,不過,我仍有一問”

是國師在和他說話,白凱沒有繼續跟他說什麼,只是往屋內走去。國師也不再多問,走向府外

這兩天他已經翻爛了古典問遍了京都和南邊,沒有人認得這書上到底是什麼字型。國師曉得了,這秘法上根本沒有字,那只是寫書的天仙給凡人整的一些幻術,那整本秘法是透過識海直接傳遞東西的,他現在想知道這秘法所記,只能從嚴凡一口中問出,而這碎銀幾兩的人情當然是不夠的

而另一邊的嚴凡一“這國師五千兩說給就給,對他當然是九牛一毛,但人情無論大小,是他解我燃眉之急,看來國師是好人,要不我直接帶著他修仙?”

嚴凡一是這樣的,純的很

隨著一道道菜上桌,白安笙沒動,就那樣靜靜坐著,眼睛直勾勾盯著飯菜,時不時嚥了咽口水。嚴凡一看她這幅模樣,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安笙,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白安笙正了正身子“仙人莫怪,小人沒見過這麼多大魚大肉”

“別聽他們叫我仙人你也跟著叫,我叫……嚴凡一”

白安笙連連擺手“不可不可,直呼仙人名諱是要遭天譴的”

嚴凡一樂了“哈哈哈,你聽誰說的”

“以前有道士在村子裡做法,他喊太乙救苦天尊,我問那是不是神仙的名字,他說不是,他說直呼名諱要遭神仙厭,咱們凡人只能喊仙號”

菜上齊了,嚴凡一大笑不止,真有意思,這女娃一看就是村裡長大沒出來見過世面的,嚴凡一呼了口氣

“先吃飯吧,待會聊”

“仙人不動,我不能動,您是仙人,也是我主子,我知道,我得守規矩”

“哪有那麼多規矩,吃”

白安笙還是沒動,嚴凡一夾了一塊肉放到她碗裡,她還是不動

“要我餵你是吧?”

白安笙這才開始動筷,一開始還小心翼翼,但那美味的菜餚入嘴,她只感覺越吃越餓,開始狼吞虎嚥,嚴凡一嚐了幾口就開始不動筷,看著這女娃,心裡想著如果之前沒修仙,自己應該會有個女兒,帶她到柳都吃飯,她肯定也是這樣。

白安笙一下子被噎到了,不停拍著胸脯,嚴凡一給她倒了杯茶,她雙手接過杯時頭是勾著的,嚴凡一也不知她為什麼這麼拘束

“慢慢吃,不急”

“呼,失態了,仙人莫怪”

嚴凡一就看著她,桌上一大半的東西都被她吃了,真不知道她那小身板怎麼吃下去的。等她放下碗筷,嚴凡一才開口

“吃飽了嗎”

“飽了,多謝仙人”

“別再喊我仙人了,我耳朵都要聽掉了”

白安笙看起來很糾結“……嗯,嚴老爺”

嚴凡一喝下去的半口茶一下子噴出來“不準這樣叫,我聽著膈應”

“……嚴,嚴哥哥”

嚴凡一隻覺好笑,不過也好,與其認做女兒,不如是妹妹了,雖然自己一百多歲了,但還是二十歲的容貌。

“這個行,你家在哪”

白安笙一聽,頭低了下去,彷彿帶著哭腔“沒,沒家了”

嚴凡一還是問了問,白安笙家在西南邊,不是任何將軍的地界,打仗一下子波及到他們村子,她家人們逃荒,路上又是匪又是妖,到最後只剩她一個人,半死不活地被圖哈起的商隊撿去,拉到了京都。

說著白安笙已經淚流滿面,頭勾著一直在抽泣,不想讓嚴凡一看見她的表情。嚴凡一嘆了口氣

“那,以後,跟著我吧”

白安笙哭出來了,彷彿一瞬間所有的委屈和悲傷一下子爆發出來,嚴凡一走過去扶住她的頭往自己胸口推。白安笙在嚴凡一懷裡哭了很久,她哭完,嚴凡一的衣服已經溼了大半,但嚴凡一沒有多餘的衣服可以換了。

他喊雲邊兒拿套可以換的衣服來,這哪兒是衣服,明明是睡袍。嚴凡一無奈,只能叫雲邊兒幫自己出去買一套。

“爺,要不我找人上門給兩位做衣服,您這地位穿衣服那必須是定製的啊”

“嗯?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呵呵呵,怎麼會不知呢,您從宮裡出來的,起碼也是個官家大少爺!”

嚴凡一無奈的笑,叫雲邊兒趕緊去買套自己能穿的就行,要定也是自己出去找地方,雲邊兒一溜煙就跑出去了。

“你也沒衣服換吧?”

白安笙搖了搖頭

“那行,待會出門買些去,姑娘家怎麼能沒衣服換”

嚴凡一回憶起了那以前,三十幾歲時在某個城的裁縫鋪打下手幹粗活,他往一個府上送了十幾箱衣服,而且聽說,那是那家小姐一個春的衣服,夏還要再定。

既然要安笙跟著自己,那就要她過得好,自己不能連身邊的人都照顧不好,不然就別說什麼救濟天下。

一下子他記憶湧來,但被擋在腦子裡的某個位置,他只覺頭疼,搖搖晃晃地坐到床上

白安笙過來扶著他“嚴哥哥,你怎麼了”

這症狀很快便過去,嚴凡一什麼都沒想起“沒事,只是……沒事”

看了看邊上的白安笙,那容貌越是近距離越能看出她的美

“對了,你多大了”

“我,芳齡十八”

嚴凡一笑了笑“在我老家,你這個年紀已經嫁人生娃了”

“本來,我本來定了婚的,只是還沒過門,就開始逃荒了”

嚴凡一一下子覺得自己嘴笨,怎麼這都能聊到她的傷心事上去。於是轉了個話題

“你真覺得我是仙人嗎?”

白安笙眼中一閃“那當然,你救了我,你就是仙人”

“哈哈哈,隨便吧,他們也覺得我是。你來過京都嗎,我轉了兩天還沒把京都的路記得”

“以前只聽過京都很大,沒有來過”

“那好,待會一起去轉轉”

白安笙臉上一下子高興起來,連連點頭。

過了半炷香,雲邊兒就拿著一套華麗的衣服走了進來

“爺,您看,多氣派”

雲邊兒把衣服展示給嚴凡一看,嚴凡一看,這就是那些紈絝子弟貴家少爺喜歡穿的東西,他斜眼看了一下雲邊兒,算了自己出去買,白安笙已經從雲邊兒手上接過衣服

雲邊兒退了出去

“嚴哥哥,我幫你穿”

嚴凡一沒有拒絕,雖後倆人便走在京都街上

沒有人能無視這個穿著白底金邊還點著各種裝飾衣服的美人,不少想搭訕的男人,但看到她旁邊那位貴人衣服的嚴凡一,都閉口停步只是眼睛望著。

倆人走在街上,就是最靚的仔,不久,他們看到了一家門面很大的成衣鋪。倆人剛停在門口,就有一個女人來迎客,態度很是熱情

“喲,少爺少奶奶裡邊請,兩位是定衣服吧,我馬上喊人給兩位看布料,放心,咱家在京都這衣服樣式沒人說不好的,連戚大官人都在咱這兒定衣服呢”

“給她定一套,再選幾套現貨,我自己看看”

隨著那女人連連點頭,幾個姑娘拉著白安笙去了裡面的隔間,又有一個瘦男人弓著腰給嚴凡一介紹著衣服,嚴凡一東看看西看看總覺得不和胃口,這都是些花花綠綠的衣裳,倒是那些少爺喜歡的東西,但不是自己喜歡的

嚴凡一突然想到了什麼“你們這能做道袍嗎”

那男人馬上接話“嘿,這位爺您可選對地方了,實不相瞞,之前那宮裡修士的衣服都是咱家做的!不止他們的款,您就是想要龍虎山修士的款,咱也能做出來”

“那行,我要一套……素一點的”

“得嘞,爺您第一遭到咱家,咱還是給您量一下身吧”

嚴凡一跟著他去,又是幾個姑娘給他量尺寸,在他選好布料之後,那男人問他想要哪門哪派樣式。嚴凡一回憶著,他記得那曾經見過的道士,那身上破破爛爛也要施捨別人的道士

在交代好後,嚴凡一又選了兩套普通點的素衣,但要他們給白安笙怎麼好看怎麼選,等白安笙從隔間出來,那女人又迎了上來

“客官您看,定製兩套,成衣十一套,您先付個定金和成衣的錢,等咱給您送到府上,咱再結清,您看成嗎”

嚴凡一點點頭,讓他們送到瑤雲海的蟠桃園去,怎麼說出來這麼怪,鋪裡幾人一聽更是高興極了。嚴凡一把銀票拿出遞給女人,女人一愣,轉過頭又笑了笑,把銀票還給嚴凡一

“怎麼,找不開是吧”

“爺,能找開自然是能的,不過一下子小人也拿不出來,不要先這樣,您在咱這兒畫個押,有時間您喊人來結賬就是了”

嚴凡一一聽,覺得也行,就跟他們簽字畫押,不過他看到金額差點沒噴出來,足足一百八十兩啊,要是以前這麼多錢買衣服,可以到壽衣都買齊了。

隨著倆人走出去,一個胖子從後門走進來

“怎麼不收他錢”

“官人,剛剛那位爺拿的是宮裡的票子,我沒敢收”

“多大?”

“兩千”

胖子誇了誇她,看了看那畫押上的簽字“嚴?我不記得有宮裡哪個官家姓嚴的啊”

嚴凡一和白安笙就這樣悠悠地逛著,嗯?前面那是,瓦樓,嚴凡一當年在柳京就見過,但那時囊中羞澀只在外面看看過,現在可以進去了。

“走,安笙,進去瞧瞧”

白安笙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只點點頭跟著嚴凡一走了進去,剛進門,整個氛圍就變了,抬起頭能看見這樓上面幾層都有人在玩樂,一道道長屏把一張張桌子隔開,一樓更開闊,中間是個戲臺有人在耍技,左右用長屏隔開,長屏後又有被隔成一個個局,有寫畫的讀書人,有搖色子的賭徒,有投壺喝酒的

“爺,坐散臺還是包間”

肩上掛在塊布的人迎到嚴凡一面前,一比較他確實比雲邊兒更像小二。嚴凡一回頭看了看白安笙,她好像不是很喜歡這吵吵鬧鬧的地

“包間,靜一點”

“得嘞,樓上請”

邊上樓,小二邊介紹著,這樓裡的娛樂,吃有陪吃,喝有陪喝,畫有陪畫,歌有配樂,樂有陪歌,只要你想,武都能陪鬥

嚴凡一最終要了個撫琴聞香的專案,看小二臉上表情,這好像是個貴東西,也是越雅越貴嘛。

四樓上已經聽不到太多喧鬧,小二把倆人領進一間房,裡面很大,比瑤雲海的包房都大,前面是桌子,後面用風屏隔開。倆人就坐後,兩位濃妝豔抹的女子走了進來,一個手抱長琴,一人手提香爐和香包。兩女先向他們鞠了一躬,走到風屏後,一人焚香一人彈琴。

倆人聽著琴,喝了口甜茶

嚴凡一笑笑“也不過如此嘛”

“嚴哥哥,你喜歡來這種地方嗎”

“實不相瞞,我第一次來,不是很喜歡。你喜歡嗎”

聽到嚴凡一說不喜歡,她才敢說“不喜歡”

倆人就這樣靜靜坐了一會兒,喝了一壺甜茶。嚴凡一坐不住了,他終究不是什麼雅士,他能看出白安笙早就坐不住了,只是她沒敢說

“想走了嗎?”

白安笙沒說話,又喝了一口茶

“以後,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別憋著,小心憋壞了”

“嗯,想走了”

嚴凡一帶著她走出房間,那兩女停下手中活站起身向倆人鞠躬“客官慢走,四個時辰,隨時回來都行”

嚴凡一眉頭一緊,這竟然是包時的,那不得一筆錢,走下樓時,之前那小二又過來,笑呵呵地說

“爺,不好意思,要外出的話先得付一下賬”

嚴凡一懶得理他,把那張銀票又拍過去,小二看了看票,又看了看人,把兩人領到一樓的另一個包房,讓倆人稍等,一樓的包房都是酒局,左右都吵吵鬧鬧。

倆人都感覺不自在

在小二走了沒兩步,高矮胖瘦三人相互扶著一腳踹開門,三人都酒氣熏熏。白安笙嚇了一跳,嚴凡一示意她到自己身後。

矮胖看了看房內“奇怪,人怎麼都走了”

高瘦對嚴凡一喊“小子!人呢”

“你們走錯了”

中間那人喊“怎麼會錯!哥幾個剛剛就是從這裡走出去的”

“出去!”

矮胖“你才出去!給我滾出去”

高瘦“等等,那小娘子留下,我就知道他們陪酒的有更好看的”

嘭!一把凳子砸在門框上,砸的稀碎,嚴凡一再次大吼“出去!”

聽到動靜,小二跑了過來

“三位少爺,怎麼了這是”

左右包間的人都停下吵鬧,從他們的包間出來往這邊看了看,看到是那三人,都圍了過來,又擠進包間把倆人圍住

一人問高瘦“少爺,怎麼了?”

“他敢拿凳子砸老子,給我打!”

小二弓著腰“打不得啊少爺,這位爺是宮裡的”

中間那人喊“怎麼了!我舅舅也是宮裡的!給我打”

人群已經衝上來,嚴凡一把白安笙護在身後,一拳一腳直接打飛兩個,但這些人都喝高了,沒人發覺嚴凡一力道離奇,都在往前衝,但都被打退

矮胖喊“給我殺了他!”

這些人紛紛從兜裡抽出小刀,準備向嚴凡一刺去,這時不知道何時,嚴凡一身後繞過去一個人,拎著凳子就往嚴凡一頭上砸

白安笙大喊“嚴哥哥小心”一把推開他,但那凳子可就往她身上砸了。就在靠近白安笙頭只有一寸時,那人不動了,整個人僵在那裡。看到白安笙差點受傷,嚴凡一怒了,挪物之術一動,全部人手上的刀都脫離了他們的手,抵在他們的脖子上。

見此情景,所有人瞬間醒酒,所有人都不敢動彈半分

“有鬼啊!”高矮胖瘦三人準備跑,雖然嚴凡一挪物沒法動活物,但他飛出凳子,變成架子把三人都架了回來。三人已經尿褲子,但嚴凡一還是把他們架在空中

“神仙饒命啊啊啊”

一個扇著扇子穿著紅袍圍著狐裘的女人悠著走了進來,見到這幅場景先是一愣,隨後笑著走向嚴凡一。嚴凡一挪動一個人脖子上的刀架刀女人脖子上,那人見刀移走了就想往外跑,嘭的一下一把椅子砸在他頭上把他砸暈過去。

女人雖然停下腳步,但面色沒變“真人,莫要這麼大火氣嘛,這三娃娃得罪你了嗎”女人又看了看已經淚花了臉的白安笙

“真人,是他們對您愛人無禮了嗎?這也不必發這麼大的火啊。哦,我是聚藝樓的東家,有什麼事情要解決我們可以商量商量嘛”

面對這妖豔的女人,嚴凡一沒有說什麼,只是把她脖子上的刀挪開,朝著那三人移去,三人又尿了一次,嚴凡一在他們肚子上分別畫了“孬,賤,痞”這才把三人放下。

嚴凡一指著白安笙“給你們姑奶奶認錯”

三人對著白安笙又磕又拜,什麼好話都用上了。嚴凡一見差不多了也就放了他們三,但是其他動手的人,每人在屁股上賜了個字“氓”,這才放他們走。那個還僵著的人,嚴凡一嘭嘭兩拳打掉他幾顆牙,那人淚已經流出來,這才解了他的咒也讓他逃走。

嚴凡一抱住白安笙摸了摸她的頭“沒事了,幫你出氣了”

白安笙哪有氣,只有擔心嚴凡一,抽泣了幾聲,因為還有人,她沒哭出來。

嚴凡一挪了張沒爛的凳子給白安笙坐下,這才看向那女人。

“真人氣消了嗎?我得給您賠個不是也要謝謝您,這三娃娃,仗著家大業大,鬧了不少事,讓他們惹到您是我沒做好事,您替我們教訓他們是幫我們出了口氣啊。”

“結賬,我走了,不想多留”

“真人您這話說的,那有什麼賬啊,您是不言閣的人,我們收人鬼妖的錢也不能收你們修士的錢啊”

“那我走了”

女人送倆人到門口,把銀票還給嚴凡一“真人,今天之事不管怎麼算都是我差你的,日後再訪,我一定賠您個開開心心”

怒氣沒消的嚴凡一,拉著抽泣的白安笙,又是一波眼球。倆人走回瑤雲海時已經天色漸晚,他這間房還剛好能看到夕陽。

“以後別做這種傻事,我是仙人,你不是,不用擔心我”

說是這樣說,其實來到這邊,嚴凡一來到這邊還沒有真正受過傷,他也不知道現在自己還是不是肉體凡胎。

“嚴哥哥,傷我是小事,傷你不行”

“什麼叫小事,什麼叫不行,你得知道你也很重要”

“不,我是嚴哥哥買來的,無論是仙人還是主子,你才重要”

“我再說一遍你不是商品,你不是我的僕人!”

白安笙一下子哭了出來,嚴凡一看著淚眼汪汪的白安笙,心中蕩起不知名的漣漪

“你是我妹妹,你是我家人”

抱著白安笙,嚴凡一不知多久沒有過這種安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