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又看不到什麼妖啊鬼啊,誰知道你是不是在誑我們?”高琰身邊一個五大三粗的衙役發話了,而他問的,也正是謝無恙想說的。此時他正緊緊盯著池婺那張狡猾的臉,似是想從她臉上找出一絲絲撒謊的痕跡來。

豈料池婺不慌不忙,自通道:“式微閣捉妖,講究的是一個公正公開,有興趣的大可以在此旁觀,如若有妖,我定將它的頭提給諸位看。”

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況且求助於她的還是高琰,謝無恙也不好再拂了她面子,便點了頭。

在場的眾人或多或少都聽過她引冬城小神仙的名號,一聽可以圍觀,登時來了興致,也不管自己是否有公務在身了,幾個大漢饒有興趣地一窩蜂將池婺圍了起來。

只見池婺不慌不忙,先向謝無恙要了卷宗細細看著,末了輕笑了一聲:“謝縣尉還說這案子是人為,卷宗上說二人皆少腦子和肝臟,我且問你,人要這兩樣做什麼?”

“這……或許是殺人者洩憤,又或者是仵作們搬運屍體不小心遺漏?”謝無恙說出這沒邊際的話,自己倒是先笑了。

“如果是後者,那你衙門裡的人也太草包了些。可若是前者,據我所知高王爺新到引冬城沒幾天,怎麼會和王縣令生出如此大的仇怨,以至於將他二人的肝腦都掏出來呢?”

被池婺這樣一問,謝無恙也啞巴了,他回味了一下,覺得確實自己下判斷太快了,有些慚愧地垂下了頭。

聽著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一旁的年輕衙役坐不住了:“我說小神仙,這到底是什麼妖,還專門撿著人的肝腦吃嗎?”

“喜食肝腦的妖怪太多了,我一時間也不知是哪種妖。但只要它殺了人,我便留不得它了。”池婺招招手,一旁的鯉樂上前來,從身後揹著的大包裡掏出了些黃符藥酒之類的東西。

喜食肝腦?高琰突然想起了什麼,沉吟道:“我剛到醉春軒的時候,聽老鴇說,在我們來之前,樓裡死了很多狗和貓,均被掏了肝腦。”

“那就沒錯了,這也能解釋了為何醉春軒內妖氣沖天。”池婺皺起了眉頭:“可死了那麼多貓狗,陳媽媽你為何不跟我說。”

“這不是……怕麻煩您嗎……”原本在一旁看熱鬧的老鴇被池婺一點名,訕訕開口道:“再說只是殺了些貓啊狗啊,不也沒害人嗎?”

“這不就害人了。”高琰一合計,在心裡斷定是這妖怪作祟,摩拳擦掌道:“我聽說這人在起歹心之前,都會虐殺些貓狗練手,沒想到妖怪也一樣。我高琰此生還沒見過妖怪呢!池姑娘,你捉住那妖怪後定要留它一命,我好帶回府上打個籠子將它關起來細細賞玩。”

池婺並沒有接他不著調的瘋話,她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真要她說,一時間卻找不出關竅。這案子看似明朗,但背後卻疑點重重,有許多問題是沒有答案的,看來眼下還是捉住那妖問個清楚要緊。

她這樣想著,吩咐老鴇拿一隻活的大公雞,又將圍在她身邊的眾人趕到門外去,緊接著雙手一翻,兩張黃符已經攥在了手心。她又猛地將符咒往空中一揮,只聽手上鐲子叮噹一響,電光火石間那符咒竟無火自燃,引得在門口圍觀的眾人一陣驚呼。

池婺似是不怕痛一般將著了火的符咒抓住,在手心中不斷搓揉,噼啪聲接連不斷,指縫中溢位一陣陣白煙。末了她一揚手,一把金色的粉末從她手心裡飛出,天女散花般附著在現場周圍。

眾人緊緊盯著那把粉末,不明白池婺到底在做些什麼,但隨即一個年輕衙役怪叫一聲,驚呼道:“快看!腳印!有腳印!”

大家順著衙役手指的方向看,果然看到了一串金色的腳印,那腳印極小,不像是成人,倒像是三歲孩童。

金色的腳印散佈在房間各處,雜亂無章,池婺一時間看不出那妖到底想做什麼,她眼睛跟著腳印走,像是走迷宮一般,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窗欞下整齊的四隻腳印,似乎那妖是從窗子外蹦進來,吃幹抹淨後又從窗戶爬走了。

池婺推開窗,發現窗外是一處小溪,結合那妖怪喜食肝腦的特徵,她心中已經有了把握,高聲道:“我已知那妖怪的底細,待會我做個結界防止妖怪傷了你們,你們看到妖怪後,一定不要聲張驚到了它。”

眾人連連稱是,這時老鴇也將雞送了過來。鯉樂從屋子裡退了出去,手持桃木劍擋在眾人前面,防止那惡妖撞破結界傷人。而池婺一手拎雞,一手接過鯉樂遞過來的白瓷酒瓶,將裡面的酒液傾倒在門口,畫出一道直線將門徹底封住。

那酒液一到地上,便立刻竄起了一人高的藍色火苗,將眾人隔絕在了門外。池婺向火吹了口氣,原本是藍色的火苗搖晃了兩下,立即變得透明。高琰站在鯉樂身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池婺做法,二人對上眼神,池婺難得沒有露出笑,她衝高琰點了點頭,示意他不用緊張。

不知怎的,上一秒還半信半疑的高琰在對上池婺堅定的眼神後,立即平靜了下來,他突然對這個吊兒郎當的除妖師刮目相看,生出了些小小的信心來。

池婺轉過身去,扔開手中瓷瓶,手腕一翻拎出玉摺扇,那扇子中似乎藏著利刃,只見她將那摺扇送入公雞的喉嚨,再收回來時,一股子細細的鮮血從雞脖子中噴湧而出,濺得滿地都是。池婺把那隻還在撲騰著的雞丟在地上用腳踩住,手做劍指狀虛空對著公雞寫畫著什麼,同時嘴裡唸唸有詞,空氣扭動了一下,本來還在掙扎的雞一下子不動了,從雞脖子中噴灑出的鮮血也減緩了速度。

這還沒完,池婺又蹲下身子,用手中摺扇在公雞的周圍畫了個圈,那圈子亮了一瞬,又瞬間沒了蹤影。到了這裡,準備算是齊全了,池婺朝著靜止不動的雞吹了口氣,一股濃郁的血腥味立刻發散開來,連結界外的眾人都被燻得直乾嘔。

池婺回頭,桀然一笑,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間,示意眾人噤聲。緊接著她翻身一跳,跳到了窗戶上頭的牆上,雙手雙腳反折過去貼在牆上,像極了一隻大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