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想想,其實哪有什麼辦法可想?當年那出事鬧得那麼僵,自己那天也沒給趙從箴什麼好臉色,如今還讓自己以什麼藉口低頭呢?

正發愁著,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敲響了。

褚絮喊了聲“請進”,外面呼啦啦湧進來四五個大男孩,個個都高聲嚷著:“褚老師,您快看看去吧,趙浚和李奇峰在樓道里打起來了!”

褚絮忙把閒七雜八的念頭扔到一邊,一面跟著男孩們往外走,一面瞭解事情經過:“怎麼回事?”

“聽說是李奇峰在女廁所門口堵著安孜不讓走,趙浚替安孜解圍,倆人就吵起來了,趙浚罵了李奇峰一句耍流氓,李奇峰就先動了手。”

師生幾個說著,已經來到了事發的樓道口。

兩男一女,各據一方。

李奇峰躺在地上,捂著腦袋直哎呦,趙浚坐在對面的樓梯臺階上,一手揉著眼眶,一手伸出,翼護著躲在身後的安孜。

一見褚絮,安孜便哭著撲進了她懷裡:“老師!”

女孩哭得可憐,褚絮只好摸摸她的頭,安慰道:“沒事,別害怕。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都說清楚。”

“是、是李奇峰先……騷擾我,老師,我害怕!”

一語未完,女生又哭了起來。

那邊,李奇峰大聲反駁:“不是我,我沒有,明明是趙浚先打人的,你們別惡人先告狀!”

“你沒有什麼沒有!我們都看見了!”

學生裡,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人群立時哄開了。

男孩子們一擁而上,眼看又要打起來,褚絮被夾在湧動的人群裡,推來撞去間,不能不厲喝了一聲:“都別打了!”

學生們這才平靜些許。

她就拿出手機來:“既然雙方各執一詞,就只能報警,調看監控了。”

*

進派出所。

這在趙從箴的人生裡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他年輕時也胡鬧,尤其是中學時,什麼混賬事沒做過?可也沒因為尋常的罵人打架被報警抓過,一路上,免不了壓著心裡的火。

可看到早就等在派出所門口的侄子趙浚的時候,情緒反而平靜了不少。

“怎麼回事?”他一面問,一面帶著趙浚往院子裡走,“你先動手了?”

“沒有。小叔,這事兒真不怨我……”趙浚說著,給他推開了接待廳的門。

這派出所不大,卻異常繁忙,三十來平米的一間接待廳裡,滿滿當當堆著十三四個人。靠牆的幾張座椅早就被人佔據了,趙從箴只能領著趙浚遠遠站在門口,往裡張望。

正望著,一陣響亮的咆哮聲灌進耳朵裡。

“你的意思是我侄子捱打活該是不是!”

“我沒有這麼說,也不建議您這麼理解。我認為這就是孩子們之間一次普通的摩擦……”

這聲音很熟悉,趙從箴忍不住把目光挪過去,卻被一個壯漢擋住,於是上前一步,伸手將壯漢的身體撥開些。

“普通?!你看看對方給我侄子都打成什麼樣了!看我們小峰,臉上都破了,還普通?你說,你是不是收了那個趙浚家長送的禮了,還是你跟他們家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

“您誤會了,我沒有。再說,影片您也看了,李奇峰這傷是他自己摔倒了才不小心……”

“不小心,行!我他媽今天讓你也不小心一回!”

爭吵聲戛然而止。

接著,是女人細弱的一聲驚呼,然後重物落地的悶響,又被什麼堅硬的物體阻擋,發出一聲響亮的磕碰聲。

脆,而且彷彿帶著泥濘溼滑的水聲。

趙從箴下意識低頭,看見圍觀人群密密麻麻的腿腳的空隙間,白色瓷磚地上落了一滴又一滴鮮紅的血。

他沉默著,一個個地把擋在身前的人撥開。

才看見褚絮捂著額頭,蹲在地上,暗紅的血汩汩從她指縫間滲出來,順著她的手臂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