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周穎原來沒有考慮到,現在被陳浩點破,她馬上能夠明白。

“好,非常好,依我看,大家要向陳醫生學習的,不僅僅是他知識面之廣,特別要學習他分析問題的方式方法。”

“你們發現沒有,陳醫生的分析,層次分明,一條一條,清清楚楚。這說明什麼問題呢?這就是邏輯思維能力,他能夠抽絲剝繭,最後將問題的核心暴露出來。”

“剛才陳醫生的分析,我完全同意。陳醫生,你考慮過了沒有,病人的顱壓肯定是非常高的,這種情況下,做腰穿非常危險,你打算怎麼做?”翟向文問到了問題的關鍵,也是很多醫生關切的問題。

“我準備用七號針為病人做腰穿,只測壓,如果壓力超過400毫米水柱,就停止測壓,只留取測壓管裡的腦脊液送檢。”

“這樣做的好處,第一,可以減少對硬脊膜的損傷,使腰穿後發生腦脊液滲漏的機會減少;第二,腰穿針帶著測壓管一起拔出來,不會導致腦脊液噴射而出,從而導致腦疝,威脅到病人的生命。”

“當然,有兩條測壓管裡的腦脊液,足夠做需要的檢查了。”對此,陳浩信心十足。

“你用七號針做?這個病人,可是在當地做了幾次腰穿都不成功的哦,我相信,他們一定是用九號針做的,你用七號針做,有把握?”翟向前問。

一般的醫生,極少會選用七號腰穿針為病人做腰穿,因為七號針細長,顯得硬度不夠,進針自然就沒有九號針容易和順利。

“這是他們,不代表我,我有把握。”在專業的問題上,陳浩總是給人一種霸氣,一種捨我其誰的霸氣。

這種霸氣,翟向文喜歡,但其他人,就未必喜歡,甚至有著深深的嫉妒,這嫉妒一旦爆發,非常可怕。

不過,其他人怎麼想,不是陳浩要考慮的問題,陳浩要考慮的,是如何儘快診斷,儘快治療,儘可能規避風險。

“好,你馬上帶你的學生,為病人做腰穿,至於二性黴素B,我來聯絡。”翟向文一錘定音,大家分頭行動。

陳浩馬上列一條清單,讓跟著他的學生到供應室領取腰穿所需要的工具。

包括翟向文在內的、幾乎全科的醫生們,都圍在陳浩的身後,看陳浩是如何為病人做腰穿的。

陳浩定好穿刺的部位並做好標記,然後,讓實習同學抱著去枕左側臥位的病人的雙腿,陳浩嫻熟地消毒、鋪巾、吸取麻藥、局麻、進針,在遇到兩個明顯的落空感後,陳浩一手緩慢拉出針芯,一手拿著玻璃測壓管,並用食指壓著測壓管的頂部,防止腦脊液噴出來。

別小看這些細節,稍有不慎,就會導致腦脊液大量噴湧而出,所以,每一個步驟,都必須銜接得非常好。

大家都知道很危險的過程,但在陳浩手中,卻如行雲流水般完成。測壓時,果然看見測壓管理的腦脊液一直往上衝,顱內壓超過400毫米水柱是毫無疑問的,當然,陳浩不會去嘗試測一個準確的資料,這樣做,只有危險,沒有意義。

三下五除二,陳浩已經將腰穿針拔了出來,並將留在兩條測壓管裡的腦脊液分裝到三支試管裡。

做完這一切,陳浩將現場收拾乾淨,然後,將試管貼好標記,吩咐實習生,將腦脊液馬上送到檢驗科檢查。

“看陳醫生做腰穿,就像欣賞一場藝術表演,令人賞心悅目。”周穎發出由衷的讚歎。是啊,這樣的讚歎,將來還會有人說。

上午快下班時,檢驗科打電話到神經內科病房,告訴聽電話的護士,說重症室16床的腦脊液裡,可以看見大量的隱球菌!

陳浩的診斷正確,這樣的正確,已經過很多次發生,神經內科裡,已經沒有人敢輕易推翻陳浩的診斷了。

翟向文也從藥房拿到了二性黴素B,不過,現貨不多,翟向文已經藥房主任提出來,讓他儘快進貨,治療不能中斷。

隱球菌性腦膜腦炎的治療是非常困難的,也是非常漫長的。

因為二性黴素B的副作用很大,開始治療的劑量必須很小,然後,以一種非常緩慢的方式加量。

更重要的是,單純靜脈注射二性黴素B是沒有效的,必須配合腰穿進行鞘內注射,至少一週兩次,量也是緩慢增加。

這樣的治療,對病人,對病人的家庭,對病人的親屬,對醫生,都是一種考驗。

陳浩找一個時間,與病人的丈夫進行一次深入的交流,將各種可能性告訴他,將科室目前的努力告訴他。

“謝謝你!陳醫生,你是一位真正全心全意為病人的好醫生,你所做的一切,我看在眼裡。在來這裡之前,我見過和經歷過的醫生不少,說心裡話,在這裡,如果治不好,我也心甘了。”

“至於配合治療方面,請陳醫生放心,我會動員全家的力量來治療她。”病人的丈夫十分明白事理。

接下來一個多月的時間,病人開始了她終身難忘的、無比痛苦的治療。

病人對二性黴素B的反應很大,一開始的兩週,每次用藥,病人都會出現寒戰和發燒,陳浩被迫將追加藥量的速度放到最慢,這就意味著,病人需要治療的時間要延長。因為,隱球菌性腦膜腦炎的治療,是以使用二性黴素B的總量相關的。

因為起效慢,病人的腦部炎症的好轉自然也跟著慢下來,病人必須忍受顱內高壓所引起的、爆炸樣的頭痛。整個病房,從白天到黑夜,都會聽到病人的呻吟聲。

陳浩時刻留意病人身體每一個細節的變化,陳浩不懂的,馬上請教蘇承慶或者翟向文,如果他們也不懂,陳浩毫不猶豫地開出會診單,請相關的科室過來會診,指導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