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殘酷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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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歡似的的歌舞一直折騰到了凌晨兩點多鐘,四個疲憊的醉鬼又被戴蘇拖到了避風塘吃夜宵。
什麼夜宵,酒的盛宴,最後大家的眼裡只有滿地亂滾的啤酒瓶。
“下面一個節目,去東郊國賓館洗妹妹。”戴蘇意猶未盡地叫囂道。
“洗個P妹妹,我連脫褲子的力量都沒有了。”山羊和老孟早癱倒成了爛泥,猴子大聲地抗議道,“別玩了,睡覺睡覺,哪個敢阻擾老子夢見周公的老婆,我跟他拼命。”
於是,一堆走路東倒西歪的醉鬼回到了珍珠飯店,經過停車場的時候,劉星看到了那輛耀眼的紅色TT,“那不是小曼的坐騎麼,這麼晚了,誰把這車開過來的。”
戴蘇搖晃著身軀,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你看錯了,那就是輛...非南京牌照的車。”他一把把欲上前看個究竟的劉星給拽回了電梯。
珍珠飯店503是個總統套房,打完折也得1000+,劉星抱怨戴蘇奢侈,戴蘇則說劉星羅嗦,反正有人買單,你客氣個屁啊。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家在南京的戴蘇並沒有回家,他幽幽地道:“阿星,離婚的人,心在放牧,我其實很喜歡這種自由的狀態。”
戴蘇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緒:“小曼在,老子還得監督你別跑錯房間。你心不癢癢麼?心愛的人就在你不遠處,你感受到了她的呼吸,她的髮香,她的一切一切穿越了3000多個日子開始與你的命脈相聯,這種感覺真是美妙。”戴蘇看著劉星發騷並不言語,只是他的嘴角漸漸地露出了一絲不屑的笑容。
“不過,這娘們,不提也罷。”
“什麼叫不提也罷,見小曼可是我這聚會最大的願望。”
“困了,睡覺吧,你這重色輕友的傢伙。”戴蘇有些不耐煩地回應。
珍珠飯店的房間倒是挺大,優雅的紅地毯讓人心醉。可套房的空調把溫度除錯得有些高,兩個人索性都抓著被子打了地鋪。戴蘇一臉沉鬱,劉星也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終於開口道,“為什麼對於明天的聚會,我少了一種期待。”
戴蘇笑笑道:“所謂聚會對我來說在今天就已經結束了,我最好的朋友最想見到的人無非就是你們幾個,現在該吹的牛已經吹了,該摟的小姐也摟了,就連不該打的架也都打完了,一切也就GAMEOVER了,明天對我來說是個程式,走走過場即可。”
劉星這才想起戴蘇的前妻張夢,她也是特警一班的四大名花之一,此刻的兩人分手已經一年多,劉星的聲音有些尷尬:“戴蘇,就真的不想再見一面麼?”
“見又如何,不見又如何?往事已矣,我甚至覺得和她是人鬼殊途,就不應該在一起的。”戴蘇的眼中有一層繚繞的煙霧,張夢和他是老鄉,十四年前兩個人被安排好似的巧乘一輛大巴去龍潭報道,後來學生會的外聯部,張夢又成了戴蘇的引薦人,再後來,兩個人都留在了南京工作。戴蘇留在了警察系統,張夢因為父親的關係調到了省政府的接待辦當內勤。後來的後來,兩個被動的人經過一次緣分安排的相親,走到了一起結婚生子,甜蜜了好幾年也讓劉星豔羨了好幾年。
戴蘇結婚的時候,劉星和他開了個玩笑,大體意思就是美女奇貨可居,小子要當心。戴蘇問他當心什麼。這小子本想說當心色狼,後來想起剛才停車的時候被一小號牌的駕駛員堵了十幾分鍾,他罵了句狗倚人勢,後來門口的保安悄悄地告訴他:這是某某副省長的車,劉星才訕訕離開,於是隨口說了句:當心省首。
劉星自帶烏鴉嘴的功能,不幸而言中,最後讓張夢出軌的就是一個高官,副省級高官。這個誤會糾結的時間有些過於長久了,以至於大家都變得不耐煩起來,當年的愛情也就隨之深陷泥海,再難自拔。劉星抬頭仰望了下天,覺得愁雲密佈起來。
此刻,戴蘇也是一樣的想法吧。他幽幽地道:“劉星,十年了,結婚的也好,不結婚的也罷,你覺得我們還是當初剛進學校的那一張白紙麼?沒被汙染過的純純小白兔早離開我們那沒有養分的草地了,他們就剩下了形體,靈魂已經歸於毀滅。”戴蘇有些憔悴,劉星這才發現他身上的那件米色馬甲,竟然還是當年張夢親手編織的那件。
“愛是這麼奇怪的一個東西,你想放下的時候其實你放不下,當你真正放下的時候,你的生命已經到了一個拐點,這個拐點處父母已老,孩子已經大了,生活的真幻變得兩茫茫起來。”
“老戴,還相信愛情麼。”
“相信個屁。女人,一邊和你發訊息或一邊正躺在別人懷裡發春,我記得你當年的偶像是張柏芝,你說你喜歡她的理由就是《喜劇之王》裡呈現的自然純,多年之後,你現在說這是不是一種諷刺。”戴蘇的米色馬甲上有幾處小洞,尖聲道:“別看了,我用香菸燙的,憤懣的時候恨不能撕碎了它,可是後來,最想穿的竟然還是這一件,這是個矛盾的世界,還是我根本就是一個矛盾的人。”
劉星看著戴蘇無聲地嘆息,把手放在了他寬闊的肩膀上。
“劉星,時間過得可真快,一晃我們離開警校十年了,那些摔摔打打的日子已經去了3000多個日子。我們當初的理想,我們所追尋的生命的意義,真的找到了麼?”
這話太他麼的深奧,也不適合在酒後談論,劉星茫然地搖搖頭,戴蘇說柏芝的時候,他想到的是程曉東更老的那首《比我幸福》: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值得我對自己殘酷。
戴蘇指著夜色中的南京城,滿臉的憤懣,旋即笑道:“南京是這麼一個城市:寧靜中夾雜喧囂,所以它更象是一個BZ,期待這種喧囂,那是寶馬的馬達聲,遊艇的引擎聲,永不是我們口袋裡的硬幣撞擊的聲響,這個世界有錢才美,才可愛的。”
劉星默不作聲,朋友是這麼一個詞彙,當兄弟需要宣洩的時候,你是他的避孕套,無論他捅多大的簍子,你都要給他撐著。些許刺耳的廢話,就當自己是個回收站得了,他心裡其實並不贊同戴蘇的唯金錢論,戴蘇早看穿了他的心思,“不說我了,說說你的小曼,真的歲月靜好,昔人依舊麼?”
劉星臉色一變道:“夠了,我不喜歡將她和別的女人相提並論。”
“夠個屁,除了我說,還有誰會說。”他的眼神並不凌亂,那不是一個醉鬼和憤青的眼神,甚至有些堅毅的色調:“老孟和她來自同一座城市,她的那些故事有沒有對你說過?劉星,在這個殘缺的世界上沒有什麼人是完美無缺的,我這麼說是給你打個預防針。”
劉星看著他,不發一言。
戴蘇瞭解自己的朋友,這種無聲的狀態,是劉星最可能爆發的時候,果然,劉星的眼中冒出了一團火,揚聲道:“戴蘇,當年那場自由搏擊還沒打完是吧?”
戴蘇點點頭,一臉的雲淡風輕:“劉星,其實我不需要你讓我,比賽什麼時候都可以打,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一次正名的機會。”
戴蘇也是一個有底限的人,他這生平最不願意提及的事情有兩件,一件是全國警察系統自由搏擊的冠軍;一件是自己娶了號稱全世界最溫柔的老婆。
“劉星,你心裡有鯁,我也不痛快,那麼就讓我們見下真章吧,十年之後,看看誰廉頗老矣。”劉星點點頭,好在這珍珠飯店的健身設施還是比較全,三樓就有自由搏擊的紅墊,兩個人東倒西歪地披上衣服,進入電梯。
“開始吧!”劉星開了燈,戴上拳套,他的擺拳打不穿戴蘇的防守,戴蘇的彈腿也無法讓劉星退避。
兩個人越打越快.
“砰砰”拳套擊打身體發出的悶聲打破了夜的靜謐,這些碰撞都是為最後的絕殺熱身的,兩個人也知道最後的勝負手就在於彈腿切腕和劉星的蠍子擺尾哪個更快。“嘿,老劉,看我的。”撲的一聲,戴蘇率先躍向了空中。劉星一咬牙,扭著滯重的身軀,一個前空翻也飛了起來,“啪”的一聲很清脆。
戴蘇的胸口一記黑色的球鞋印,他倒飛了出去,一直摔出了紅墊。他搖搖頭,晃晃脖子道:“YOUWIN,劉星,這十年來,我一直沒有懈怠過,沒想到還是輸給了你這無冕之王。”他的神色黯然,自己最後的那點驕傲被扔進了脫水機一般終於被擠了個乾乾淨淨。
“你很強,強過我認識的所有人。”戴蘇還是很有風度,劉星這一腳讓他清醒了過來。
“強有個肺用,我要一個真相。”
戴蘇苦笑道:“兄弟,算了吧,我倒認為猴子當年的自私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
聞言,劉星的眼神逼視著他。
戴蘇哎地長嘆了一聲:“我們從奧迪TT說起吧。”
那是一個簡短的故事:趙小曼畢業之後回到了江蘇蘇中某市工作,後來一次飯局上認識了一位富商,這位事業有成的哥們當然是有婦之夫,兩個人對上了眼,曾經的他承諾與小曼結婚,可是後來,他還是回到了髮妻的身邊,最後他留給小曼一幢別墅和若干存款,這就是她不停換房子和車的資本,劉星,你覺得她等的是你還是他?講完故事的戴蘇一字一頓地問道:“現在覺得紅色很扎眼了吧,越是純粹的色調它的背後越是充滿雜色,是雜種之色。”
“對於年近30的人來說,愛情是可以消失的,哪怕影子都不見分毫,但是不容褻瀆,尤其是心目中那位高高矗立的維納斯。”劉星象是被導彈擊中了一般,吐出了口鮮血,然後搖搖欲墜地靠著護攔,他的心中在滴血,當初的那朵墨鼎蘭呢,如此純潔,如此清爽,為什麼到了最後它成了風中的碎片。他知道戴蘇不會騙他,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他最可信賴的就是戴蘇。曾經的戴蘇因為別人辱沒了劉星心愛之人,奮不顧身地將警院那哥們打到住院。後來這哥們聽說戴蘇對自己如此咬牙切齒地暴打併不是因為自己鍾愛那個姑娘時,憤懣地一拳砸在了醫院的牆壁上,然後手骨骨折又多住了兩個月的醫院。而認識他十多年的朋友卻都知道,戴蘇他從不管別人的閒事。他就是一尊情感穩定的佛像,不會詆譭小曼,曾經的小曼對戴蘇來說,也是很溫暖的一個名詞:她是他最好朋友的女人。
他們之間有著胡鐵花和楚留香的那種惺惺相惜。
“張夢也是,當年多純粹的一小姑娘,遇見誰都羞赧地紅臉。幾年前,我曾經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擁有著這個世界唯一的幸福,最後,真相揭開,我才知道我不過是一個笑柄罷了。劉星,十年了,這個世界瞬息萬變,不是我們走得慢了,也不是她們走得太快,而是我們心中都有一個堡壘,堅守的堡壘,到了這個堡壘的時候,我們不願意再後退了,要與這個堡壘共存亡,但是她們不一樣,女人心海底針,太多的女人,她們沒有底限與下限,她們的欲壑難平。他們離開我們對我們來說短暫的痛苦之後是最大的解脫。”他的語速很慢,帶著強烈的控訴色彩。“劉星,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打破你心中虛幻的神像,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也許只有我來做吧。”戴蘇臉色一黯繼續道:“我也想過隱瞞,也想騙你說她一直在等你,可這該死的聚會讓我想起了張夢,我怕你再走我的道路。於是我選擇了不同的表達。”他一下子變得萎靡起來道:“十年之後,再說愛情,我覺得這是這個世界上最無力的兩個字。”
這個世界什麼人最快,答:是了無牽掛的人,劉星的速度快,但是他不是極限,他的身上揹負了太多的東西:友情愛情親情,所以劉星絕對不是這個世界最快的人,他的快有破綻,有太多的罅隙。好在他調整得也算快,悲傷的情緒在他臉上也就半小時的時間,他決定去忘記一個女人,一個自己牽掛了十年為之心疼的女人。
“知道了,長痛不如短痛。”深諳這個道理的兩個男人對視無言,終於還是劉星打破了沉默:“那個崇督察是怎麼回事?”
戴蘇凝目看了他一眼道:“知道我為什麼帶你去天王宮麼?”
劉星疑惑地看著他,心想到那不是一個揮霍的場所麼?“這個天王宮的老闆是一個富商。”劉星想這不一句廢話麼?戴蘇沒理他,繼續說道:“這個男的其實就是趙小曼的男友。”
劉星的腦袋嗡了一下,脫口而出道:“什麼。”
“也許是把TT開回來現在還在小曼房間的那個人。”戴蘇是個惡毒的傢伙,他的言語繼續刺激著劉星,緩聲道:“知道為什麼我最後沒有付帳麼?”戴蘇賣了個關子道。“張書記在這裡也有股份,他們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他的話越來越讓劉星驚訝。
“雙燕集團是南京最大的地下黑幫,天王宮不過是他們洗錢的場所,他們的集團勢力龐大,走私,販毒,組織賣淫,地下拳場,操縱股市和金市,幾乎無所不在無惡不作,這是一個大毒瘤。”
“所以...”
“所以有我在老張的身邊,所以天王宮會有臥底,這都不足為奇。”
“你選擇了麓江大酒店,賓士男調戲趙小曼的情節也是你刻意營造的吧?然後所謂的天王宮四大美女不過是個幌子,你在調查顧姐?我們也不過是你戴科長的幾枚棋子而已。”
“棋子,厄,也對,不是車馬炮就是將士相。”戴蘇有些尷尬地點頭:“抱歉,我只是告訴張小頑童那邊有個奧迪美女很有味道,風情萬種,哪知道這小子喜歡霸王硬上弓。”
沒等劉星反應過來,他自己給了自己一大嘴巴,然後繼續道:“至於那四大美女倒是真有其事,只不過其中的雅芝被我們調了包,那崇妹妹可不在其內,還有...”
“還有什麼,一鍋燉了。”劉星的臉色已經變了,他越來越覺得面前的戴蘇欠抽。
“崇妹妹是公安部副部長崇信的女兒,連廳長都讓她三分,你那一吻倒是爽了,但...估計後患無窮。”
劉星當然沒好臉色給他,一種入了坑的表情道:“可她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為了粉碎雙燕集團的黑惡勢力,省裡的意思從基層生面孔中挖掘精英,我就向廳長推薦了你和猴子他們。這個,對你們這幾牛犟牛我覺得先斬後奏的效果更…”
“所以,這次聚會的召集並不純粹是吧?”劉星已經出離了憤怒:“還有什麼瞞著我們的,戴蘇你竹筒倒豆子吧。”對擠牙膏一般的戴蘇,劉星咬牙切齒地道。
“還有...”戴蘇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道:“崇妹妹是我們這次行動的總指揮,基於保密的需要,所有被抽調的人群不得請假不能退出,一切行動都得聽她指揮,她下了命令,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不但得去,還得要衝,哪怕是面對黑鍋油鍋,她讓你揹你就背,讓你跳你就跳。不容商量,沒有選擇!這是廳長的原話。”劉星“啪”地猛地給了他肩膀一記重鞭腿,倒地的戴蘇卻咧開了個大嘴笑了:“原本我擔心受苦受難的人是我,你吻了她,現在估計那些活都是你的了,感謝你,我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