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半來客

夜半來客

2010年10月1日。湘城，大學城。

我叫林歌，是一個寫手。大學畢業後，我留在了湘城，在大學城附近租了一間房子，靠著微薄的稿酬渾噩度日。房東羅恩是一位慈祥的老人，老伴在多年前已經死了，膝下無兒無女，略顯孤獨。老人走的那一天，鮮有人來看他，葬禮很簡單，我全權為他打理的，只因他將唯一值錢的東西留給了我：一個打造精緻銅製鐵盒，如果拿在古董市場賣，也許能賣個好價錢，但我並不在乎這點錢，我將鐵盒子和他的骨灰盒一起埋葬在當地的陵園裡，算是對他最後的一絲慰藉。

老人離開後，偌大的房子就只剩我一人。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天來，我常會做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一個姑娘在這走廊之中彷徨遊蕩，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啪嗒啪嗒清脆的聲響，夢中驚醒，那聲音依然在耳旁迴盪，有的時候我甚至分不清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

直到這一夜，我再一次聽到了這個聲音，那是雙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的極力抑制卻又無法抑制的清脆的聲音，我緊閉雙眼，佯裝睡覺，又不敢沉睡。

門漸漸開了，那聲音在停留片刻，然後移向了書桌，書桌上擺放著一臺膝上型電腦，這是整間屋子裡唯一值錢的東西，難道是賊，覬覦這檯筆記本很久了，終於在今夜決定下手。

可是，緊接著的一幕不禁讓人咋舌，女孩快速搜尋到了小說資料夾，熟練地開啟我正在創作的那部長篇懸疑小說《蝴蝶美人》的文件，然後麻利地將下拉鍵將這部小說拉到最後，女子粗略地瀏覽了一遍，然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於是將電腦關閉了，很快，房子中有恢復原有的黑暗，女孩未作任何停留，關上房門，悄然離開了。

這一切發生的如此突然，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剛剛那離奇的一幕，我斷然不會想到自己竟然被人明目張膽地進行窺視。對了，那個女子為什麼會半夜跑來我房間偷看那部小說，還有，她怎麼會有這間房門的鑰匙，這一系列的疑問在我的腦海中不停地湧現，無論我怎樣苦想，也無法揭開其中的奧妙。

突然，我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詭譎的微笑，那姑娘一定會再來的，一定會的……

初識小蕊

隨著拆遷如火如荼地進行，那些商家小販紛紛搬離這兒，讓這條繁華的街道顯更加蕭條冷落了，一到夜晚，這條大街便顯得死氣沉沉的，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淒涼，我開始後悔沒有早早地離開這裡，眼睜睜地望著這條熟悉的大街漸行漸遠，曾經那美好的記憶也越來越模糊了，也許很多年以後回憶起的依然只是這條瘡痍滿目的大街。

從街道的不遠處，緩緩走過來一個姑娘，她一身純白，目光是那樣的從容淡定，但是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給人一種冷若冰霜的美感。她很漂亮，就像傳說中的仙女一般。那姑娘走過小巷，走過街道，在一棟房子前停住了腳步，她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輕輕地朝樓道走去，粉紅色的高跟鞋踩在階梯上發出細微而勻稱的響聲，聲音在房子的周圍起伏迴盪。

門漸漸開了，一股刺鼻的氣味在這房間裡氤氳不散，姑娘走到床頭，駐足了片刻，直到她確定房間的主人正處在昏睡之中，才緩緩地移步離這不遠處的書桌，對於房裡的一切，她似乎瞭若指掌，即使是在漆黑的夜裡，她也能輕易地摸索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剎的，房間之中出現了一道冷光，那是電腦顯示屏發出的淡藍色的光，姑娘雙目緊緊地注視著電腦顯示屏，似在探尋著什麼。

忽的，一道耀眼的光芒將這間房子變得通明起來，壁龕，衣櫃，百葉窗，還有穿著白色連衣裙美麗的姑娘，日光燈下，都是那麼的清晰，一切都是那麼的赤裸。

姑娘緩緩轉過身來，望著站在門口的我，顯得不知所措。

“你……怎麼……會在這。”終於，姑娘開口說話了，也許太過緊張，聲音斷斷續續的，似在呢喃自語。

“你還是想好怎麼跟警察局說吧！”面對眼前這位美麗的姑娘，我沒有絲毫心軟，因為她，幾天下來都快要神經質了。

“不要！”姑娘幾欲哀求道。

“那你給我一個理由，如果理由合理，也許我會改變主意。”我故作嚴肅道。

姑娘沉思了片刻，然後緩緩地說道，“你有沒有去過蝴蝶谷？”

“蝴蝶谷？”我心猛然一驚，感覺是這麼熟悉，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這是一個什麼地方?”

“就是你《蝴蝶美人》描述的那個美麗而神秘的地方！”

“那只是我小說虛構出來的場景，在現實之中是不曾在的。”我終於想起來了，那是一個有著成千上萬只蝴蝶棲息的幽谷，只是小說中虛構出的畫面。

“不，在這個世上真的有這麼一個地方。”姑娘正色道。

“在哪兒？”我驚喜道，如果這個姑娘說得沒錯，那簡直太神奇了。

“我的老家，湘西鳳凰。”

鳳凰！

那個有著中國南長城美譽的千年古城，是近幾年剛剛興起就被眾多遊人津津樂道的人文勝地，雖然很早就聽說過那個地方了，但還從來沒有去過那兒，關於這個地方一切大都是道聽途說而已。

“怎麼，你不相信嗎？”

“相信，據說那個地方是世世代代都土家族苗族的聚集地，難道你也是少數民族？”我好奇地問道。

“當然，我家祖祖輩輩都住在苗疆，所以，我可以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苗家姑娘！”那女孩引以為傲地說道。

“你們那兒真的有一個蝴蝶谷？”

“沒錯，和你小說中的描述絲毫不差，但是總感覺你小說中的那個地方太過空洞，很多場景都是憑空幻想出來的，如果你能夠身臨其境或許對你寫作有幫助。”

“聽你這麼一說我的確想去看看那個地方，不過我還有幾件事情想不明白。”我有些動心了。

“什麼事情？”

“你怎會知道我這部小說，還有，你怎麼會有我房門的鑰匙，為什麼每天三更半夜地來到我這兒，這些天都快讓我崩潰了。”我忍不住埋怨道。

“因為我曾經在這兒租過房子，那天我來此找房東取東西無意中來到你的房間裡，看見你的電腦是開著的，而你卻不在房間裡，我無意中在你的電腦之中看到了那部小說，也許是被這部小說深深地吸引了，所以我常常趁你不在的時候偷看你的那部小說。”

“這個理由勉強說的過去。”我有些釋然了。

“那你現在還會把我送到警局嗎？”姑娘擔心地問道。

“不了，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帶我去鳳凰，我想知道那個地方是否真有你所說得那麼美。”我饒有興趣道。

“實在很抱歉，這些天我實在抽不開身，因為我還要寫畢業論文，等我論文完成再帶你去吧！”女孩帶著一絲歉意說道。

“那你叫什麼名字？”

“俞蕊，俞大猷的俞，花蕊的蕊。”女孩輕柔地說。

“我叫林歌，雙木林，歌曲的歌，很高興認識你。”我不失時機地進行自我介紹。

“早就認識你了，因為你的每一部小說的開頭都把自己的名字寫了進去。”說完，女孩哧哧地笑了起來。

“習慣問題，見笑了。”我滿臉羞紅，沒想到這麼一件細微的細節竟被這姑娘拿出來揶揄了一番。

“這麼晚了，我想我該回去了。”俞蕊突然說。

“要不要我來送你。”的確，讓一個姑娘半夜裡獨自外出，真讓人有些放心不下。

“不了，我們宿舍離這並不遠。”女孩推脫道。

“可是，你一個人回去難道不怕嗎？”

“放心吧，宿舍外面的生意小販通常都是通宵達旦，不會有事的。”

“好吧，那我就不送了，路上小心。”

“嗯，晚安。”做完簡單的告別，女孩便離開了。

這一晚我終於可以安心地睡個好覺了，臨睡之前，我看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2010年10月6日01：00.

突然，我發現自己遺忘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竟然忘了問那個女孩要號碼了。

如果有緣，一定會再次相遇的，我心中暗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