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陳立松叫拿槍,林三才與黃小明兩人面露難色。

“咋啦?”

站在陳立松身邊的林三才說道:“我們這不僅缺槍,還缺子彈,我把你拉上來時沒想到這一點啊,現在難為你來教他們練槍了。”

黃小明也嘆道:“總共就十杆的槍,剩下不到五百發的子彈。槍倒不成問題,這人打一槍完,讓給另外一個人練去,子彈就成問題了。”

剛見到陳立松時,風山上幾十號人都很興奮,現在被黃小明這麼一說,立即傳染了他的心病,個個面露難色。不到五百發的子彈,要是每人打一槍就沒了幾十發子彈,哪個捨得扣下那扳機?

他們都知道,那些綠樹走鵝是理想,這才是風山上的現實。

林三才笑著對黃小明說道:“要不今晚咱們去刀風鎮的警察隊,把你哥的子彈給搶了吧?”

陳立松道:“他哥現在沒子彈讓你搶了,早已被李笑搬走了。”

“李笑?刀峽的李笑?”

陳立松說道:“是啊,他不僅搬走了子彈,還順走了十八杆槍。不過,練槍法不一定都得開槍。”

他爹當時教他槍法時,也沒用子彈來練啊!

林三才還是取來了一杆槍,拿了十幾發子彈跑來,把槍遞給陳立松。

陳立松並未接過槍,卻說道:“槍,你自己拿著。現在不用子彈,還沒到用子彈的時候。”

“不用子彈?”

陳立松卻拉著林三才到一旁,說道:“那麼多人我一下子也教不來,先教你一個人,再由你來教他們吧。”

“我教他們?我可能嗎?”林三才自知打架自己沒問題,要叫他學什麼武功一點就會,但槍法卻沒把握。

“是的。要用槍,先練怎麼端槍,練臂力,練腕力。你的臂力、腕力沒問題了,就是怎麼端槍。聽先生說,你去董山根據地學過打槍,端一下槍我看看。”

“端槍?好,我端給你看看對不對。”林三才被陳立松這麼一說,立即站成弓字步,雙手抱槍抬了起來,平指前方。

“姿勢非常好啊!我跟你說,按你這種端槍姿勢,根本不用我教。”

“不會吧?那我怎麼打不中?”

陳立松向林三才伸手,說道:“把槍給我。子彈。”

林三才照辦。

“我示範一下給你看,你看著,前面那棵松樹中間那樹枝。”

陳立松“咔咔”兩聲,把一發子彈上膛,微蹲,舉槍,瞄準,扣扳機,只聽得“呯”地一聲槍響,那根樹枝應聲折斷。

風山上一片歡呼與掌聲:“神槍手陳立松!神槍手陳立松!”

陳立松對他們靦腆地笑了笑,搖搖手說道:“你們現在看看林三才槍法。”

然後他跟林三才說道:“你現在按我的樣子,對準左邊那根樹枝開槍!”

林三才按他的步驟照做,一樣瞄準了前方的松樹枝。

“沒錯,你現在端槍姿勢就非常穩,比我還穩,因為你的臂力、腕力本來就比我強,所以只要你對準了,這一槍肯定打斷那根樹枝。”他把一發子彈遞給了林三才,“裝上子彈。”

林三才照辦,將子彈上膛,微蹲,舉槍,瞄準,扣扳機,“呯”地一聲,左邊那根松枝應聲折斷!

大家看到林三才也打中了目標,都愣了。

陳立松喊道:“你們鼓掌啊!”

這時他們才如夢初醒,又是一陣“噼裡啪啦”的掌聲,只不過叫的卻是:“神槍教練陳立松!神槍教練陳立松!”

陳立松又靦腆地對他們說道:“你們要誇林三才,是他的槍法如神!”

林三才納悶了,抓抓頭嘀咕道:“今天早上我也一樣對準了那鬼子打,怎麼沒打中?”

陳立松聽他這麼一聲,再想今早聽到槍聲時似乎有點遠,就問道:“你站在哪裡瞄準的?”

“我在你家不遠的那個稻草垛後面瞄準的。”

陳立松一聽就笑了,說道:“我家門口的稻草垛跟天福老院子的距離,沒有一千步,也有八百步,你瞄得再準,子彈也打不到啊!”

林三才半信半疑地說道:“還有這說法嗎?我以為子彈……”

他第一次用槍,是在鬼子入侵田城時遭遇上了,他都不知道怎麼把所有子彈全打完,也沒打傷一個鬼子。第二次用槍就是今天早晨,他是學會了怎麼瞄準、怎麼開槍,對準那鬼子最大的官一陣猛打,並不知道什麼是射程,子彈根本就沒到田邊跟前就沒了蹤影,自己還被幾個拿槍的鬼子追得滿巷子跑!

陳立松打斷了他的話,修正道:“我們現在打的那棵松樹,跟你我距離不足一百步,所以你可以忽略風速、阻力,瞄準了就打,保證可以打中,但是要是超過了兩百步,你就要考慮風向、風速還有子彈的重力因素了。”

林三才還是聽得有點不明白。

陳立松又以兩塊小石頭做例子,示範了一下關於距離的道理給林三才看,林三才才明白。

這些槍法的道理,是林三才與黃小明他們從未學過的知識,陳立松的示範讓他們歎為觀止。

又教了林三才一會,因為林三才的臂力與腕力早有基礎,但其他人並沒有,陳立松讓其他人先練怎麼端槍。因為槍支不足,就讓大家在樹林裡砍了一些樹,削成與槍支差不多的樣子,綁了幾塊石塊讓他們先練臂力與腕力。

吃過晚飯後,黃小明跟陳立松說道:“你要不要到王浩博同志墓前去看看?我們已經把三十一位英雄遺體移到風山上葬了。”

陳立松一直很感激王鎮長,王浩博不僅給了他們家水田,而且不讓他參加那次鹿山嶺的狙擊,也算是救了他的命,所以他問道:“有香嗎?我給王鎮長燒個香。”

風山上並沒有香。

那三十一位英雄的墓,修得很莊嚴。因為陳立松與林三才當時是夜裡掩埋遺體,又多日之後才移葬到風山上來,所以遺體早已無法辨認,只能合葬在一起了。

陳立松在墓前跪下,對著英雄的墓,紮紮實實地磕了四個響頭,說道:“王鎮長,香與紙錢等我回家後,面北給您補燒上。”

黃小明道:“立松兄弟,我明天就下山,把你媽媽、你媳婦一起接上山來,你加入我們,好嗎?”

“不,我明天就跟著先生一起下山。我想到您家做長工,哦不,我是到黃隊長家做長工。我感恩王鎮長,感恩他給了我家這塊水田,但我沒守住。我只是一個農民,一個平常的老百姓,我現在只想拿回王鎮長給我家的那塊江邊水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