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宴席每次過節,皇城裡其實都會鬧出點事。

夏天熱的暈過去了,冬天冷的暈過去了,激動的暈過去,摔跤,落水也是常見。

這些掃興的小事,一般都不會報到皇帝跟前,自有內官處置。

但這一次卻不得不,甚至在第一時間就報到了皇帝跟前。

“霍蓮落水了!”

皇帝震驚地站起來,這邊的歡聲笑語都停下了,小公主也不敢在父皇身邊,小心地躲回奶媽懷裡,皇后也驚訝地站起來。

“他怎麼…..”皇后也跟著問。

一旁的朱川忙說:“陛下,娘娘,不是落水,我們都督是為了救人才跳下去的。”

皇帝神情更驚訝了,這不是更嚇人嗎?

霍蓮什麼時候會救人?

莫非是哪位朝廷重臣?

皇帝的視線在席面上掃視,那也不對啊,霍蓮這人,再重的臣對他來說也都一樣,除非是皇帝下了命令,否則他才不管他們生死。

“是個女子。”內侍忙說。

哎?這次不止皇帝,妃嬪們也都震驚了。

朱川咳了一聲:“一位小姐慌里慌張走路不帶眼睛,哆哆嗦嗦,湖裡湖塗,就掉水裡了,我們都督恰到了,總不能看著人淹死,陛下您也知道的,我們都督一向心善。”

在場的人們神情都變得古怪。

誰?霍蓮心善?

這個還真不知道。

這件事怎麼都奇怪……

皇帝還要問什麼,甚至想要去看看,被朱川連連施禮制止。

“已經叫了太醫了,換了衣服,喝了湯藥,在屋子裡暖著呢。”朱川說,“人都好好的,都督再三說不要驚動陛下,不要擾了陛下開心,都督之所以救人,也是不想有什麼晦氣的事,這麼高興的日子,陛下您可千萬要繼續開心觀燈,要不然都督白跳下去救人了,這大冷天的,陛下您是沒看到我們都督那個狼狽樣子。”

霍蓮救人這件事一定有古怪,但…..

不管是什麼麻煩,霍蓮既然在,那肯定就解決了。

皇帝不再糾結,哈哈笑著點頭:“是怪可惜的,沒看到他狼狽的樣子。”說罷抬手示意諸人,“都坐都坐,不能辜負霍都督救人的善心。”

諸人都坐下來,宮女們穿梭斟酒,伶人也再次歌舞,不過這個訊息也傳開了,放眼望去整個觀燈宴席上的人都在竊竊私語。

“我看到了,我們親眼看到了。”

更有女子們難掩激動。

這話讓更多女子們探身看過來。

“好像是撞到了。”

“不是,根本不是撞到了,霍都督當時走在最中間,保持著距離呢。”

“是那個宮女自己慌張掉下去的。”

“是宮女還是哪家小姐?”

“都察司兵衛說是哪家的小姐。”

“是哪家的小姐啊?好丟人啊。”

伴隨著議論,也有無數視線到處亂看,每個人都在看自己家的女兒在不在,也在探查誰家的女兒不在,不時響起警告聲“都不許亂走。”“要想方便也給我憋著。”

……

……

縱然是臨時找的地方,又是在外殿,但到底是皇城,燈火明亮,室內溫暖,更有細膩柔軟的被褥。

霍蓮已經換下了溼透的衣衫,但因為不讓宮女內侍們伺候,頭髮沒有烘乾,溼乎乎地綁紮著。

他站在床邊,冷冷看著床上的人。

七星的頭髮也沒有擦乾,裹著的被子上纏繞著密密麻麻的繩索,將她裸露的肩頭皮肉都被勒出深深痕跡。

“你最大的失誤就是不該從橋上過。”他說,“在任何地方你都能逃,你又極其擅長隱匿,一時半時我還真沒那麼容易抓住你。”

儘管被捆紮宛如蠶蛹,相比於霍蓮冰冷的眼神,七星的神情一如既往平靜。

“所以你把我推下了水。”她說,似乎在回憶適才橋上的那一刻,“我也沒辦法,那時候只能從橋上過,要說失誤,我的失誤是心存僥倖你沒注意到我,畢竟你那個時候還在跟禁衛說話。”

等走近,察覺到霍蓮眼角的餘光,她才知道不好,但也晚了。

她才起身動作,就被霍蓮一掌推下水,不待她在水中有動作,霍蓮也跳下來,將她緊緊箍住。

眾目睽睽之下落水的動靜太大,只能束手就擒。

“其實我就是好奇,想走更近些看看。”七星說,看著霍蓮,“陸異之位置太靠後了。”

霍蓮冷冷一笑,也反駁她說謊,只接著說:“而我最大的失誤,就是不該放你接近皇城,從修內司那時候就該制止。”說到這裡搖頭,“不,從你進京那一刻就該制止。”

七星要說什麼,門外響起輕輕的敲打。

“都督。”朱川的聲音在外傳來,“陛下那邊回稟好了。”

霍蓮轉頭看著門:“準備馬車,我先回去,皇城這裡就交給你了。”

說罷手一伸,床帳上一條垂帶被扯下,在七星的嘴上纏繞,下一刻人也被抱了起來。

殿內被一腳踹開,朱川在外被嚇了一跳,再看霍蓮抱著裹成蠶蛹的七星走出來。

“我這就去準備馬車。”朱川喊,急急向前,又想到什麼扯下自己的外袍轉身扔在七星頭上,罩住了她的臉,再對著四周的督察司兵衛擺手,“清場,清場。”

伴著雜亂的腳步聲,霍蓮抱著頭臉身子都裹住的女子大步而去。

……

……

宴席到了尾聲,也再一次被打斷。

“霍蓮親自,送那位小姐,回家?”皇帝重複著朱川說出的話。

倒不是沒聽清,只是每個字連起來,聽起來那麼的奇怪。

朱川應聲是,又挺起胸脯:“陛下,都督已經交代我了,我一定會守好陛下安全,請陛下放心。”

皇城之中能有什麼安全不安全的,這皇城中,除了都察司兵衛,皇城禁衛遍佈,如果在皇城都能遇到危險,這天下就沒有皇帝安全的地方了。

皇帝擺擺手:“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為什麼霍蓮要親自送那位小姐回家?

他原本以為,落水救人只是個藉口,霍蓮是抓到了什麼不法之徒,但現在看來,好像真的只是救人?

“那位小姐傷的很重?”皇帝問太醫。

當時被傳過去的太醫神情有些古怪,其實吧,他都沒機會問診,也不知道那小姐傷的重不重,當時他只看到霍蓮和那位小姐都混身溼透,然後霍蓮勐地將那小姐的衣裙扯了下來。

當然,霍蓮另一隻手也同時抓起了被子將人裹住,嗯,然後捆住……

一圈又一圈。

再然後他就被趕出去了。

“還,還好吧。”太醫斟酌著該怎麼說,“需要再看看。”

一個妃嬪的聲音忽地從旁邊響起。

“那位小姐,長得嗎?”

這話讓四周一陣安靜,每個人的神情變得更古怪,古怪中又有些意味深長。

這….皇帝的心情亦是有些複雜,輕咳一聲。

“是哪家的小姐啊?”他問。

當皇帝問到這個,站在後方,幔帳已經撤去,握著琉璃花燈的陸異之忽然察覺一道視線看來。

他迎著看去,發現是站在皇帝跟前的朱川。

應該對皇帝回話的朱川,視線卻看向他,嘴角還浮現了一個怪異的笑。

這笑讓陸異之從腳底竄起一陣酥麻,心跳也停了一拍,耳邊是隨之傳來的聲音。

“回陛下。”朱川說,“是陸翰林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