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黎明。

晨光熹微,整個城市已經在逐漸甦醒。

初升的朝陽下,一輛平穩行駛的古斯特隨著光線變化,被映出了紛繁流轉的奢貴光影。

車廂後排,斯文英俊的年輕男人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羅絨的聲音。

“剛量過體溫,小舒先生的燒已經退了,也沒有再出現其他異常。”

“嗯。”傅斯岸道,“先帶他回月榕莊。”

通話結束,前排副駕駛座上的助理適時遞來一沓資料,雙手呈送給了年輕的老闆。

傅斯岸接過資料,助理悄聲望了望他,最終確認。

老闆沒有任何要休息的意思。

剛剛天亮,助理已經換過班,但通宵工作了一整晚的男人,眉目之間卻不見絲毫疲倦。

傅斯岸翻看著手中的資料,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不過這次的鈴聲有些不同。

電話是從傅家打來的。

“你在哪呢?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

傅山鷹的嗓門依舊響亮,聽起來身體還挺硬朗。

“昨天的月榕莊怎麼回事,你把人帶去哪裡了?”

傅斯岸的唇廓線抬了抬,道。

“去準備結婚。”

“你——”

傅山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你答應婚事了,是吧?”

他這才滿意了一點,說話還是習慣性的命令口吻。

“這才對嘛,那你儘早回來。你也知道,你爺爺的情況拖不得,這事不能再耽擱了……”

“我去看望過了。”

傅斯岸淡淡的聲音打斷了他。

“老爺子說不能急,長孫結婚是大事,要好好操辦。”

傅山鷹又是一次沒想到:“你去醫院看過你爺爺了?”

不過這回,他倒是很贊成:“那倒是,咱們傅家的婚禮,排面不能少,必須大辦。”

相比之下,電話背景音中的另一個人,卻明顯是不同的反應。

一個柔美的女聲帶著驚訝,耐不住地低聲問。

“誰……?老公,斯岸什麼時候去的醫院?”

傅山鷹回頭去和許雲衣說話,傅斯岸垂眸掃了眼腕錶,直接將電話結束通話了。

傅家現在雖然是傅山鷹在主事打理,但還有不少名貴古董、房產店面,仍然在傅老爺子的手裡。

傅老爺子只有一個兒子,卻有兩個孫子。

有許雲衣在,傅斯岸並不覺得傅家的電話短時間內還會打進來。

被收起的手機果然保持了安靜,傅斯岸重新看向資料。

紙面上印寫的既不是實驗室的進度,也不是公司的日報。

而是明城舒家的資訊。

助理B組的人已經從申城連夜趕來,但蒐集詳盡的資訊依然需要時間。

傅斯岸現在拿到的版本尚且粗略,卻已經整理得很是明晰。

舒家是傳承近百年的玉雕世家,且專精翡石雕刻,每一代都有技藝精湛的大師級人物。

其家族所創立的翡石品牌“舒雨巷”,也從上個世紀的傳統老店鋪,順利過渡到了當下時興的玉石企業。

最紅火的時候,舒雨巷的名號不僅在明城,在全國也小有名氣。

但舒家的人丁並不算興旺,到了上一代,舒白秋的父親更是無心玉雕,完全沒有要繼承家業的樣子。

舒家的最後一位知名玉雕師,是舒白秋的爺爺,而七年前,舒老爺子去世,也正是舒家敗落的標誌。

舒老爺子病逝後,舒雨巷就停止了經營,舒白秋的父母也帶著兒子搬去了外省。

他們家在明城漸漸就沒了什麼訊息。

但在三年前,舒白秋的父母意外離世,十六歲的舒白秋也受到了重大打擊。

尚未成年的他被遠房堂叔所收養,重新被帶回了明城。

也是那時,舒白秋的狀況出現異常,被叫起了“小傻子”。

堂叔的收養並不純粹是出於好心,畢竟舒雨巷經營多年,之前還出過不少好料子。

哪怕是早已破產,許多人也覺得舒家該會留有不少遺產。

但舒白秋的父母去得突然,舒白秋自己又受創失智,堂叔褫奪遺產的盤算似乎並未能如願。

不過那些傳聞,卻也是從此時傳散開。

——正是因為堂叔強行帶著舒白秋去了許多毛料場,當著各種人的面逼他摸石頭。

才會有“舒家血脈能摸出翡石成色”的訊息不脛而走。

一年後,堂叔去世。舒白秋也開始被各方覬覦者爭奪收養。

傅斯岸對賭石和玉料產業並無涉獵,但他清楚這一行的獲益堪稱暴利。

意圖收養舒白秋的人中,就不乏有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

甚至連那個遠房堂叔的死。

恐怕都另有蹊蹺。

被叫成小傻子的舒白秋,卻被傳出擁有如此殊異的能力。

他的境遇,無異於三歲稚童抱金於鬧市。

讓人很難想象他是怎麼熬下來的。

哪怕是現在。

舒白秋也才剛剛年滿十九歲。

傅斯岸默然翻看,視線定格在一頁紙面。

紙面上是幾張照片,照片都是在公開交易的毛料區拍到的。

畫面裡,也都有著同一個孤影隻身的單薄少年。

那過分吸睛的漂亮眉眼間,透著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安靜與茫然。

***

從醫院被帶回月榕莊,舒白秋聽話地去休息。

等他從不算安穩的睡夢中清醒之後,就發現羅絨還在別院裡。

舒白秋也沒有任何意外。

他之前就一直被保鏢看管,從無間斷。

不同的是,這次並沒有人急著帶他外出,或是拿翡石原料過來。

因為醫院叮囑,舒白秋暫時沒有進食,他在羅絨的提醒下量了體溫,又吃完藥,就沒有了其他安排。

沒其他事要去做,睡也睡了挺久,舒白秋在小心地徵得過羅絨的同意後,就滑著輪椅去了暖融融的落地窗邊。

他拿了一本書在看。

上午出院之前舒白秋也在看,看病房裡放的醫院防治手冊。

現在他拿的則是月榕莊的客廳裡,裝飾性擺放著的一本雜誌。

日光正好,落在少年身上,灑落一層璀璨的金邊。

舒白秋的髮絲本就軟順,在陽光的襯罩下更是呈現出一種毛絨絨的誘人手感。

那般漂亮安然的模樣。

讓人更難聯想到“小傻子”的稱號。

舒白秋看得很專注,只偶爾才會掩唇低咳幾聲,是以並不知道自己落在旁人眼中是什麼模樣。

以至於直到身邊有聲音響起,他才驚覺有人靠近。

“喜歡看什麼書?”

走近來開口的人,居然是消失了大半天的傅斯岸。

舒白秋驚頓了一下,下意識要站起來,但還沒等他動作,對方似乎就已經猜透了他的想法。

男人淡然的嗓音先一步響起。

“腳還沒好,不要亂動。”

舒白秋頓了頓,聽話地沒有動作。

但他的身形明顯還有些侷促。

舒白秋習慣性地低下頭,又想起自己還沒回答,就看了看手中書冊,又看了看身旁的傅斯岸。

“我……看不懂。”

被問到喜歡,舒白秋只這樣給了一句小聲的答覆。

直身而立的男人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也沒說什麼,只掃了一眼舒白秋的手。

舒白秋的手半藏在袖管裡,上面原本的劃傷還沒好利落,手背和腕骨上的針眼又暈開了青紫色,碰書並不方便,連翻頁都有些小心翼翼。

“羅絨。”

傅斯岸吩咐道。

“去準備個平板。”

用平板看,總比需要用手翻頁的紙質書方便一點。

還可以自行尋找喜好。

不過,聽到這些話的舒白秋卻沒有露出什麼欣喜的神色。

相反,那單薄的肩背還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分。

他並不知道對方要平板做什麼。

傅斯岸掃過一圈,桌上只有一本雜誌和一杯溫水,沒有其他物件。

男人察覺了什麼,問:“你的手機呢?”

換作其他人在房間裡待著,沒事做,大概第一選擇就是玩手機。

但舒白秋的情況可能不太一樣。

果然,如傅斯岸所想,舒白秋頓了頓,輕聲答道。

“我沒有手機。”

少年的語氣其實很正常,聽不出什麼異樣。

但話題卻並沒能如舒白秋所想,迅速地被揭過去。

傅斯岸沉默了一秒,看著他,又問。

“為什麼沒有?”

舒白秋垂下視線,過分纖瘦的後頸微微顯露出來,在窗外日光的照映下白得晃眼。

“因為我不會用。”

他小聲的,保證似地回答。

“我不會拿手機的,請先生放心。”

周遭安靜下來,舒白秋低著頭,並不知道自己的話會不會令人滿意。

垂低的視野中,面前的男人還穿著和昨天類似的淺色長風衣,那冷調的白色卻已經很難再給人錯認的安全感。

短暫的相處中,這位新任的買主並不會大吼大叫,也沒有喝罵動手。

他常常神情很淡,卻似乎總能將許多事輕易看穿。

舒白秋並不想被對方發現,他有點怕男人會像昨天那樣提出條件,一定要他講。

講出來,舒白秋害怕還會被那樣對待。

在過去的幾任收養人那裡,舒白秋從來沒有被允許過使用手機。

他總被看管得尤為嚴格,唯一拿到過手機的那次,還是舒白秋趁人不注意悄悄去碰,想要偷偷報警。

可是那次的無人注意,不過是故意設下的精心圈套。

舒白秋的電話還沒撥通,就被人當場發現。

那時舒白秋的腿上有擦傷,傷口還沒好,揭穿他的人冷笑著將手機摔在他眼前,將一切砸得粉碎。

少年也被抓著頭髮,摔摜在地,尚未癒合的傷口重重擦在糙硬的地面。

酷夏,滾燙的水泥地上印出了長長的血痕。

舒白秋的兩條腿,膝蓋以下,都被拖得血肉模糊。

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那次受傷,直接讓舒白秋反覆高燒了十幾天。

足足兩個月之後,他才能重新走路。

所以舒白秋不敢讓傷口被人發現,也不敢接任何有通訊功能的物件。

他更希望不被任何人關注到,自己一個人消失不見。

溫煦的日光裡,舒白秋垂眸等待著對方的反應,像等待一場時常發生的宣判。

只是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卻意料之外地沒有追問。

“備車,準備去醫院。”

傅斯岸甚至轉過了頭去,在對走過來的羅絨說話。

說完之後,傅斯岸才回頭,和舒白秋道。

“去書房挑兩本書帶上,今天還要輸一天液。”

舒白秋遲一拍地眨了眨眼,在日光中抬起頭來。

他看見傅斯岸依舊是那種淡然斯文的神色,拿來的平板也被男人收在了懷裡,並沒有遞過來的意思,想來是對方要自己用。

而不是拿來試探他。

舒白秋很輕地鬆了口氣,和煦的陽光好像終於給他蒼白的面容染上了一點暖調。

少年念得輕聲,卻盈滿真誠。

“謝謝先生。”

傅斯岸長指抬了一下銀色的鏡架。

微微反光的薄涼鏡片擋住了他的神情,只有那低冷的嗓音依舊沉靜。

“不用謝。”

***

舒白秋又輸了一回液。

他坐著輪椅,待在舒適溫暖的病房裡,沒再有潮悶溼冷的體感,腸胃中積存的不適也隨著點滴被稍稍驅散。

連他帶來的書都被安妥地放在了輪椅自帶的小桌板上,翻閱很是方便。

舒白秋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種待遇。

他也沒想到傅斯岸當真會幾次帶他治療,甚至沒有提一句翡石和玉料。

可能對方只在意結婚,不想讓他在婚前生什麼病,出了差錯。

也可能是別的目的,只是暫時還沒表露出來。

前路向來叵測,舒白秋早已習慣。

他只希望,情況能真的慢慢按預想中繼續好轉。

因為最開始爭搶舒白秋的那些人,都是一心賭石的內行,在翡石產業中浸淫頗深。

而漸漸地,舒白秋被發現並沒有什麼用處。

他被幾度轉手,到了前一任那裡,富二代顧一峰就已經是純粹的外行。

現在傅家更是看中了八字,買下人只為沖喜。

舒白秋的年紀還不到法定婚齡,無法辦理結婚手續,傅家夫婦說過,為了沖喜,做的打算是先舉行婚禮。

所以,現在的舒白秋已經被解除了收養關係,也暫時無法被納入婚姻關係。

成年的舒白秋不再有監護人和收養者。

隻身一個,正是被遺忘的好時候。

這些念頭,舒白秋並沒有表現出來。

表面上,他依然是那副安靜到木怔的模樣。

不過連輸了兩天的液,又得以好好休息、及時換藥,舒白秋的狀態的確比吐到昏天黑地的昨天稍好了一點。

傅斯岸再度來檢查他狀況的時候,舒白秋還在無意中發現。

原來傅先生的眼鏡並不是他之前以為的無框眼鏡,而是銀色半框。

只不過因為銀絲頗細,光澤又薄涼,才被舒白秋錯認成了無框。

銀邊的半框眼鏡低調嚴謹,倒是像極了主人本身。

優雅而沉穩。

看起來。

舒白秋想。

傅先生的確很像一位卓越的醫生。

舒白秋看得其實並不久,他仍舊沒怎麼敢抬頭。

但矮身檢查著腳踝的男人似乎格外敏銳地察覺了他的目光,抬眼便望了過來。

舒白秋安安分分地垂著視線,呼吸都放得更輕了一點。

他卻聽見了一句。

“我學醫,對打人沒興趣。”

傅斯岸將昨晚說過的話淡淡地重複了一遍。

“病人好起來,才會讓醫生滿意。”

舒白秋頓了一下,許久才點點頭,示意明白。

他的回應仍然會顯得拘謹,事實上,舒白秋也一直沒能猜透傅斯岸的態度。

和以往的其他收養人相比,傅斯岸看起來和他們都不一樣,男人似乎對賭石的確沒什麼興趣。

就連結婚沖喜,好像也只是傅家的主意。

傅斯岸反而是被迫的那一位。

這樣的話。

舒白秋想。

傅先生是不是也會想要早點結束關係?

這樣期盼著,舒白秋也沒有設想更多。

他太清楚,有些事只會是奢望。

而且進展很快就讓人發覺。

作為未來的醫生,傅斯岸的身份不同,也意味著會有不同思路的舉動。

下午輸完液,舒白秋並沒有被重新看管起來,他反而被帶去了另外一傢俬立醫院。

和之前輸液時的醫院不同,這一次私立醫院的進入檢查明顯要嚴格許多,而且全程都有人陪同。

甚至周全到了令人有些不安的地步。

舒白秋不知道要來這裡做什麼。

他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醫院內的各處都沒有明顯的名稱標識。

但對他們的到來,工作人員卻顯得相當重視,不僅全程陪同,身著白大褂的醫生也來了許多位。

醫生們正在和傅斯岸溝通。

“這是全面檢查的專案表,已經開了貴賓隔離通道,保證不會和院內其他客戶撞面。”

為首的醫生將檢查冊遞給傅斯岸,講解的態度也很恭敬,完全不像是普通客人會有的待遇。

隨後,醫生還遞上了一個資料夾,微微壓低了聲線,向傅斯岸道。

“今天到場的人都已經簽了合同,會對所有結果嚴格保密。”

一旁,推著舒白秋輪椅的人已經從羅絨換成了一位護士裝扮的陌生人。

許是見舒白秋的臉色太過蒼白,護士還俯下身來,貼心地詢問道。

“您有哪裡不舒服嗎?”

舒白秋沒有說話。

他那貼著棉球和繃帶的雙手縮蜷回了衣袖中,連蒼白髮冷的指尖都藏進了袖口,隔著衣物沒什麼力氣地壓在瘦薄的小腹。

那裡,才剛剛好轉過些許的虛弱腸胃又開始隱隱翻湧。

護士在詢問,舒白秋卻沒有看她。透過人群,少年的視線虛茫茫地落在不遠處,那裡是一處半敞著門的檢查室。

隔著冰冷厚重的金屬防護門,檢查室內燈光明亮,白晃晃的空間正中擺著一架複合手術床,旁邊有著普通病人看不懂的複雜儀器,床上還有紅色的定位標和黑色的束縛帶。

束縛帶是加粗款,比成人的手掌還寬,看起來絕對不可能被掙斷。

另一旁,醫生壓低過的聲音輕悠悠地飄懸過來,他們在講。

“無關人員已經全部清場,所有專案,包括特殊類項和需要麻醉的檢測,現在都可以進行。”

嚴格保密,特殊麻醉。

舒白秋慢慢意識到,他還是想錯了。

這不過是又一次重蹈覆轍。

沒有人會帶他體檢,帶他來醫院。

舒白秋所設想的一切,只會淪為最糟糕的那個可能。

比普通84更為冰冷的消毒水氣味順著呼吸捲進沉涼的胃裡,身旁護士的聲音也放大到更清晰了一分。

“沒關係的,您不用擔心……”

護士溫柔地安慰著舒白秋,以為這位蒼白清瘦的病人只是普通的害怕檢查。

但她卻沒想到,少年倏然轉過目光,一雙過分漂亮的眼睛透著星點灼亮的、幾乎將人心頭燙傷的薄光。

少年看著她,說。

“請不要解剖我。”

……?!

護士倏地愣在了當場。

一字一句地,少年清晰而輕聲地同她講。

“請不要解剖研究我,我想要活下去。”

不是害怕。

他在求救。

“沒有……”

護士驚訝至極,慌忙地想要安慰對方。她知道有關這位病人的特殊傳聞,卻沒想到對方會這麼講。

“不是的,沒有解剖,這只是正常檢查……”

一旁也有醫生在關注這邊的狀況,聽到護士的聲音,都露出了愕然驚詫的表情。

為什麼病人會覺得自己將被解剖?

也有人迅速過來和護士一起安撫舒白秋,但顯而易見的,言語安慰在此時竟顯得如此無力蒼白。

沒人知道,少年究竟被恐嚇得多麼嚴重,才會生出這樣濃郁的陰影。

不遠處,長風衣的男人同樣聽到了這邊的對話。

隔著瞬時有些慌亂的人群,傅斯岸望向了輪椅上的少年。

他的心也緩緩地沉了下來。

被強加的特殊能力,被公開作暴利工具,被威脅用各種手段,喪心病狂到毫無底線。

對舒白秋而言,每分每秒,恐懼從無間斷。

饒是傅斯岸極近周密。

他到底還是低估了過往三年所造成的實質性影響。

錯估了這場長達一千多個日夜的噩夢裡,舒白秋所受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