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眾人沉默的時候,戴綸卻是再次開口,將矛頭對準了朱高煦。

這位真正品秩不過從七品的禮科給事中,竟然在此刻表現出了強大的膽魄與韌性,多次直面權勢滔天的漢王朱高煦,甚至是當面對他進行駁斥!

因為戴綸提供的這個新思路,朱瞻基與楊溥頓時就豁然開朗。

戴綸口中的西南戰事,其實就是中南半島上的戰事,由大明朝廷掀起,或者說由他漢王朱高煦一手造成!

當年太子養病,皇上命漢王監國理政。

這位野心勃勃的漢王爺,直接制定出了“諸王外放”的宗藩新制。

在六部尚書與太子爺的鼎力支援下,“諸王外放”這一宗藩新制起初推行得很是順利,而且深受民間百姓的好評支援。

畢竟老朱家的天潢貴胄、宗親藩王不能參與任何軍政事務,只能在封地裡一門心思地搜刮民脂民膏,以保證自己錦衣玉食的優渥生活,這就導致藩王封地內的百姓深受其害,巴不得這些宗室藩王一個個死了才好。

因為“諸王外放”這個宗藩新制,各地州府的所有藩王全都被強制遷徙至海外域外,他們先前侵佔的莊園田地,也都被漢王藉助大明錢莊返還給了百姓,所以一時間可謂是深得民心。

再加上東海五國與南洋七國捷報連連,不過兩三年時間,大明就掌控了整個東海與南洋,疆域範圍整整擴大了一倍不止,乃是不容爭辯的開疆拓土之功績!

漢王朱高煦也正是憑藉這宗藩新制的天大功績,一時間變得炙手可熱,大肆收攏了天下民心。

然而正當這個時候,西南卻傳來了不好的訊息。

前往征戰中南半島的大明王師非但不能勢如破竹,反倒是深陷其中,多次伸手向朝廷要錢要糧,與之相反卻並沒有取得什麼有效戰果。

除了鄰近雲貴等地的地方土司和各地宣慰司主動歸附外,大明王師遭遇了當地土著難以想象的頑強抵抗!

加之西南等地氣候環境與中原完全不同,山林密佈,毒蟲橫行,瘴氣肆虐……

這種種原因結合之下,由代王朱桂等六王率領的各路大軍,可謂是死傷慘重,哪怕是新城侯張輔與西平侯沐晟兩位名將坐鎮指揮,西南戰事也遲遲難以結束,收效甚微!

而這一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全都是他漢王朱高煦一手導致!

想明白了這一點,楊溥當即轉變了口風,藉助此事向朱高煦發難。

“漢王殿下,自從王師掀起西南戰事至今,朝廷投入了海量的錢糧輜重,卻至今不見什麼成效。”

“反倒是現在讓朝廷陷入了糧食困境,每年都要向西南戰事投入海量錢糧,極大地增加了朝廷的財政負擔,並且還看不到任何成效!”

“下官到是想問問漢王殿下,西南戰事何時才能夠結束?朝廷還需要向裡面投入多少錢糧?我大明又為何非要打這場仗不可?”

楊溥思路很是清晰,經過戴綸的提醒,他已經想到了反擊朱高煦的方法!

不等朱高煦開口,楊溥便直接跪地高聲道。

“皇上,自永樂開朝以後,朝廷連年出兵征戰。”

“前幾年北伐蒙元,打殘了韃靼與瓦剌,還一舉收復了嶺北行省。”

“這幾年更是南征北戰,東海、南洋、西南……現在朝廷陷入了西南這個泥潭,非但不能儘快結束戰事,還不得不投入海量錢糧,如同無底洞一樣!”

“天下百姓飽受戰亂離喪之苦,更因糧食短缺而困頓交加,無人耕地無糧可食,哪裡還有什麼太平盛世可言?”

“臣懇請皇上以江山社稷為重,召回西南王師,罷兵息戰,與民更始,休養生息!”

不得不承認,楊溥極其聰明睿智,現在直接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質疑西南戰事的意義,對漢王朱高煦指指點點,就差指著鼻子罵他好大喜功了!

太孫黨羽見狀,紛紛跟上了輸出,跪地請求皇帝召回西南王師,結束西南戰事,讓朝廷從這個泥潭裡面抽身而出。

這突如其來的反擊,著實打了朱高煦一個猝不及防。

他沒有想到太孫黨羽會把目光放在西南戰事上面,更沒有想到這些傢伙打著這樣的主意,準備給自己扣上一頂“好大喜功”的帽子!

不過人家說的也是很是在理,畢竟事實擺在眼前,張輔沐晟等人打中年半島打了三四年都沒有打下來,甚至還損傷慘重收效甚微,當真怪不得人家對此極其不滿!

莫說他們不滿,朱高煦自己都覺得不滿,這兩個混賬傢伙真是有些不爭氣啊!

但這並不代表著朱高煦就會坐以待斃,同意這些目光短淺的傢伙慫恿皇帝暫停西南戰事,白白錯失打下中南半島的良機。

漢王爺轉頭看向朱高燧,給了他一個眼神,後者立馬會意。

“放你孃的狗屁!”

“楊溥,本王看你是在東鯤待久了,整日伐木伐得腦子糊塗了吧?”

此話一出,群臣鬨笑不止,楊溥一張臉瞬間漲紅,氣成了豬肝色。

諸王外放這項宗藩新制,可是有著明碼標價的前提。

一眾藩王為了償還朝廷的債務,立國之後都開始想方設法地生財還賬。

南洋七國佔據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所以人家只需要建設港口碼頭,開設海關收費,就能賺取數不清的銀子用以還債。

可是東海五國不同啊,除了寧國擁有金礦銀礦可以用去還債之外,其餘四國可謂是一片不毛之地,即便有金礦銀礦他們也不知道在哪兒,只能靠著伐木還債,因此成了海外皆知的笑柄。

朱高燧絲毫不顧及什麼面子,對著楊溥就開始了怒噴。

“中南關乎朝廷與南洋的交通樞紐,更是朝廷控制南洋的唯一途徑,張輔沐晟他們都打了三四年了,你這個時候請求罷兵休戰、召回王師,安得什麼居心?”

“那這幾年我大明王師打下的疆土怎麼算?戰死沙場的英烈將士怎麼辦?還有我南洋朝廷又該如何待之?”

“皇上,兒臣覺得這楊溥純粹就是不知兵事大放厥詞,直接命人把他給叉出去算了,省得在這兒噁心人!”

“趙王,你……”楊溥大怒。

他今日要是被叉了出去,那可就真成了笑話了。

“夠了!”朱高煦見火候差不多了,直接出聲道。

“西南戰事本就困難重重,朝廷投入海量錢糧也可以理解,但並非如你楊溥所說毫無成效。”

“據本王所知,我大明王師已經攻下了暹羅,正在征伐緬甸,不日就可攻克整個中南半島!”

“戰事就快要結束了,若是這個時候突然召回王師,只怕會令三軍將士寒心激起兵變!”

“太孫,你覺得呢?”

朱高煦見朱瞻基始終不吭聲,直接笑著將問題拋給了他。

朱瞻基深深地看了朱高煦一眼,腦海中思緒萬千。

這一次,他可能真的要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