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臨時朝會,

決定了太多人的命運。

首當其中的就是天下第一縉紳,老孔家。

武德皇帝言出必行,說要放了當代衍聖公,自然就會放了他。

可問題在於,人是放了,爵位也還在,但是老孔家地位沒了啊!

孔某某得知這個訊息後,直接氣得噴出了一口老血,險些當場橫死過去。

他不顧麵皮地跪舔武德皇帝,就是為了保住自己衍聖公的位置,就是為了保住孔家的超然地位。

可是現在好了,武德皇帝雖然把他給放了,也恢復了他衍聖公的爵位,但是老孔家卻是廢了啊!

原因很是簡單,衍聖公只是一個作為至聖先師嫡長子孫的世襲封號,在大明是一品文官,後又“班列文官之首”,可這不過只是表象罷了。

明朝皇帝從不允許衍聖公參與朝堂政務,一切殊榮都是擺設罷了。

衍聖公不用上朝,就只能待在山東曲阜,負責至聖先師一應祭祀典禮。

以往靠著老孔家的超然地位,可謂是橫行一方稱霸曲阜縣城,將曲阜變成了國中之國,以此攫取民利供養數量繁多的孔家子弟。

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

自從當年顧佐前去緝拿了孔某某,朝廷也給予了孔家雷霆一擊。

不但剝奪了孔家舉薦曲阜縣令的權利,還捉拿了一干作奸犯科的孔氏子弟,幾乎將孔氏在官場的力量全部拔除!

此外顧佐這個煞星還清查了衍聖公府侵佔的莊園良田,全部退還給苦主,若是尋不到苦主了,直接收歸國有。

換句話說,顧佐已經刨了老孔家的根基,連耕讀傳家的資本都沒有了。

而現在武德皇帝又取消了老孔家的超然地位,僅僅留下了一個衍聖公的爵位封號,這有個屁用啊!

沒有了田地,就沒有了糧食,沒有了收入來源。

光靠衍聖公爵位每年那點俸祿,他拿什麼養活成千上萬的孔氏族人?

孔某某人都傻了,看向錦衣衛指揮使聶興,提出想要再見皇帝陛下一面。

聶興聽到他這個要求,只是不屑地笑了笑。

“皇帝陛下日理萬機,哪有功夫見你啊!”

“你還是老老實實地滾回山東曲阜去,管好你孔家那些子弟,別再幹什麼作奸犯科的事情了,丟盡至聖先師的臉面!”

驟然間被聶興一頓嘲諷,孔某某一張老臉臊得通紅,卻不敢發作。

畢竟眼前之人乃是聶興,錦衣衛指揮使,武德皇帝的絕對心腹。

別說是他了,連那些朝堂公卿都不敢得罪這個混蛋!

聶興瞧見孔某某的臉色,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嘴角泛起了一抹弧度。

“對了,衍聖公,詔獄外面可是來了不少士子,迎接你出獄呢!”

“你趕緊收拾收拾走吧,本座就不多留你了!”

聽到這話,孔某某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他畢竟是士林大儒,天下認可的縉紳領袖。

含冤入獄五年之久,今日終於可以出獄了,那些士子前來迎接,也是應有之理啊!

一想到這兒,孔某某就不由挺直了腰板,拿出了衍聖公的架勢。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告辭了。”

“嗯,趕緊走吧!”

聶興強忍著笑意,不耐煩地催促道。

孔某某還沉浸在萬人空巷、夾道歡迎的場景之中,所以並未察覺到聶興的古怪神情。

只見他昂首闊步地走出了詔獄大門,聶興立馬命人把門給關上。

孔某某見狀有些傻眼,看著眼前數以萬計計程車子書生,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太對勁。

“咳咳……諸位學子,你們都是……”

“打死他!”一名士子怒喝道。

“皓首匹夫,蒼然老賊,你枉為至聖後人!”

“毫無底線,毫無氣節,毫無尊嚴!”

“為了苟全活命,竟為虎作倀!”

“真是丟盡了我等文人臉面!”

孔某某愣了。

這……這不對吧?

你們不是應該來歡迎我的嗎?

他哪裡知道,經過通政司的有意宣揚,他親自書寫的那篇錦繡文章,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在整個大明天下引起了軒然大波。

無他,這是衍聖公所寫!

孔家的象徵意義,實在是太大了。

每一代衍聖公,都是無可爭議計程車林大儒,縉紳領袖。

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當代衍聖公竟然如此不堪,毫無底線可言!

那篇文章不但寫得肉麻至極,而且公然讚揚朝廷的攤丁入畝政策,公然表態支援朝廷推行一體當差、一體納糧這些新政,直接把天下讀書人都給氣瘋了!

你可是衍聖公啊!

你老孔家就是天下第一縉紳啊!

那些什麼狗屁新政,就是皇帝砍向縉紳的尖刀利刃!

結果你衍聖公倒好,非但不號召天下縉紳團結起來一起反抗,反而為虎作倀公然表態支援,甚至還跪舔那位武德皇帝!

你還要不要臉?

你還有沒有底線?

你還是個人不是啊?

得益於錦衣衛的推波助瀾,京城內的學子都知道了孔某某出獄日期,所以他們自發地聚集了起來,想要“恭送”一下這位不要麵皮的衍聖公。

至於送到哪兒人去……

送他下地獄!

一時間,士子書生群情激憤,對著孔某某破口大罵。

而他一個人想解釋也解釋不清楚,更沒有什麼解釋的理由。

畢竟文章是他寫的,事情也是他做的,他總不能告訴這些士子書生,是武德皇帝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面,逼他寫的吧?

他要是真敢這麼說的話,馬上就會被聶興給抓回去,這輩子都別想出詔獄了!

此刻不遠處的閣樓上面,皇帝朱高煦和太子朱瞻壑正在優哉遊哉地看著好戲。

朱瞻壑忍不住開口道:“父皇,您如此設計孔家人,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呵呵。”朱高煦輕笑道:“太子,你格局小了。”

“朕針對的不只是孔家人,而是天下所有士紳縉紳!”

“取消士紳縉紳的超然地位,徹底做到平民化,這有利於朝廷推行新政。”

“憑什麼讀書人就要高人一等呢?靠著功名特權騎在老百姓頭上作威作福,還盡是養出來這種作奸犯科的貨色!”

朱瞻壑無以言對,只有選擇沉默。

“太子,你要記住,對待這些士紳縉紳,千萬不能夠手軟!”

“朕現在可以清理一批,但是要不了多久,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就會再有一批士紳縉紳出現!”

“他們還是會幹一樣的勾當,還是會騎在老百姓頭上作威作福,到了那個時候,就需要你自己動手了!”

朱瞻壑神情一肅,點了點頭。

“兒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