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午回去的時候,正趕上家裡剛吃完午飯。

之前我就已經給爺爺打過電話,說我中午跟童燕燕在鎮上解決午飯,就不回去吃了,所以大家也沒覺得什麼。

我進門的時候,只有正在收拾碗筷的二嬸抬頭打量了我一眼。

我的雙手空空如也,拿出去的飲料瓶,沒有再拿回來。

“回來了?”

二嬸可能也感覺到自己的眼神有些不自然,於是低頭乾咳一聲,跟我搭了一句話緩解尷尬。

“呃,昂。”

我點點頭,把氣氛推向更尷尬。

二嬸不再說什麼,端著髒汙的碗碟去了外面水池洗碗,我深吸一口氣,往自己房間的方向去。

我們今天確實是去鎮上逛了一趟,用童燕燕的話說這叫做戲做全套。

我要是回去早了,或者童爺爺跟我爺爺見個面講個電話什麼的說漏嘴就不好解釋了。

至於那瓶我用來做“障眼法”的飲料,我本來打算出門之後隨便找個什麼地方丟掉的,但被童燕燕收了回去,

“就給我好了,就當留個紀念。”

我不是很理解她的意思,心說一個裝了涼水的破飲料瓶有什麼值得留紀念的,回來的路上才後知後覺想到,她該不是在期待我能送她什麼禮物吧?

到了房間門口,我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我出門前佈置下的“機關”。

果然,那截筆芯已經不在門軸上,而且也沒有掉落在地面上,不知道是被人碰掉之後特意拿走了,還是恰恰因為沒有注意,才不小心給帶走了。

我深呼吸一口氣,握住門把手拉開門,房間裡的景象直接讓我驚呆了。

桌子上被我擺得亂七八糟的雜物已經被按照大小高矮分類在角落裡整齊擺好,我早上起床沒疊的被子也被疊起來在床頭放好,隨手扔在床上的薄外套也被疊好摞放在被子上。

地板跟桌面被擦得一塵不染,甚至似乎隱隱還能看出一絲水光在忽閃忽閃。

就連我隨手丟在椅子上,一直沒有拉拉鍊的書包,也被整理了一下在椅子上擺好,一直敞著的“嘴巴”終於被關上。

我的房間不僅有人進來了,而且還明晃晃的告訴我,

“對啊,我就是進來了。”

畢竟,給一個邋遢的小孩定時收拾一下房間,可是一個很正當的理由。

我探出頭去,透過走廊的看出看見二嬸的身影在外面的水池前忙忙碌碌。

這個架勢,有一種你敢摔杯子我就敢掀桌子的針鋒相對美感。

更要命的是,就算是有人掀了我的“桌子”,我也不敢再進行下一步了。

那幾瓶我從家裡帶出來的飲料,這會兒正安安穩穩地擺在靠牆的角落,我猜二嬸才給我擺正這些東西的時候,已經查過個數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的障眼法就可以說是毫無意義,甚至看上去還有些可笑。

我感覺一陣無力的感覺從脊背處傳來,深嘆一口氣把自己摔在床上。

床墊的感覺相較之前變得明顯柔軟很多,看來連下面墊著的被褥都已經換了一套新的。

我這個房間,可以說是被徹頭徹尾地“打掃”了一遍。

我無奈地掏出手機,想給童燕燕講我這邊情況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我一邊心說這破門還用得著敲麼,不什麼人都能進來,一邊有氣無力地衝著門外喊了一聲,

“誰啊,進來唄。”

推開房門的是爺爺,看著我的樣子略微皺了皺眉頭,

“你是給人家童家去鋤地了嗎?怎麼累成這副樣子?”

我心說我這不是身累,是心累,全家人的心眼子加起來能超過地球最外面的香飄飄奶茶杯子,相處起來能不累麼。

“還是說,不滿意你二嬸給你收拾的房間,在這裡生悶氣呢?”

爺爺這個話題挑起得很突兀,就好像是一定要告訴我,我的房間是被誰動過一樣。

其實不明說,我也已經猜到了。

“沒有,沒有,”

我趕緊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解釋,

“就是在外面跑了一上午,有點兒累了。”

“你要寄的東西,寄出去了?”

爺爺把輪椅推進我的房間,停在空地上來回環顧一圈。

“昂,嗯。”

我磕巴了一下,心臟緊張地怦怦跳起來,我人生十八年的教育中,從來沒有人教我主動說謊。

所以別人還沒施壓呢,自己就先緊張得不行了。

也不知道我的神情表現的自不自然,爺爺有沒有看出端倪。

總之,爺爺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推著輪椅準備出去,

“我來就是想問問你,中午還去我那裡嗎?”

聽爺爺這麼一說,我才反應過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距離上一次我去爺爺房間裡找鑰匙,已經是幾天前了。

而且當時我從爺爺那裡順出了一把鑰匙,也一直沒找到機會去三樓房間試試。

我狠狠地揉了揉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嗯,我馬上就來。”

爺爺的房間,明顯也是一副打掃過的樣子,雖然不像我的房間那樣幾乎每一寸縫隙都被擦得鋥光瓦亮,一些凌亂的擺設傢俱也都被重新擺好,桌櫃跟床頭都擦去了灰塵。

“今天二嬸是在搞大掃除嗎?”

我邊說著,邊拉開抽屜,這裡面的灰塵痕跡似乎還是幾天前的模樣,看來爺爺沒有讓二嬸把房間裡什麼地方都摸到。

“誰知道她怎麼想的,”

爺爺的輪椅停在窗邊,但可惜今天是個陰天,沒有那束熟悉的陽光照過來,

“你房間裡沒有少東西吧?”

我被爺爺突如其來的問題噎了一下,不知道他是真心發問還是在試探,

“這這這,我總不能懷疑二嬸會拿我的東西吧!”

“你怎麼想我管不著,”

爺爺的眼神定定的看著我,好像要把我的一副糟爛心思看穿,

“只要沒人拿我的東西就好。”

此話一出,我的心臟幾乎是一瞬間忘了自己的功能,停跳了一拍,忐忑地想爺爺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道已經發現我悄悄拿走了一把鑰匙?可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大可以直接發難,罵我一頓我又不是不會受著。

又或者,他發現自己丟了東西,但現在不能確定是誰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