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紅梅數枝爭發,紅蕊上亦然覆蓋著白雪。

裴晏禮站在亭中瞧著,低聲道,“想不到林將軍竟還有這等手藝?”

提起父親,林聽晚的臉上也不由的浮現出了笑意,“這梅樹是父親一株株在集市上選的,一株株親手種下的。”說罷,她似有所指,“若是父親日後不做將軍了,做個花匠倒也不錯。”

裴晏禮輕笑一聲,“這可不行,若是林將軍去做了花匠,這涼州誰來鎮守。”

聽罷,林聽晚只覺得心中一陣發冷,需要父親時,一切都好,南蠻平定之後,父親便替代了南蠻,成了那眼中釘,肉中刺!

帝王!當真涼薄至極!

林棠寧故作嬌憨的聲音響起,“殿下,您怎的突然來了涼州?”

“有事。”

瞧見面對她時,態度明顯冷淡了的的裴晏禮,林棠寧憤憤不平,笑道,“方姐姐也不同我說一聲,若是早些知曉殿下要來,還能一起,路上也能有個照應。”

裴晏禮皺眉,“你能照應孤什麼?”

林棠寧臉上的笑瞬間僵住,她完全沒想到裴晏禮會這麼說。

轉頭裴晏禮望著林聽晚,“開年你可要回上京?可以同孤一起回去。”

“殿下,不必了,涼州甚好,我想再在涼州待幾年。”

聞言,裴晏禮垂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林棠寧驚訝道,“姐姐你不回去嗎?叔母想哥哥想的緊,還想等你回去了問問哥哥的近況呢!”

“瞧我,說話沒個分寸,姐姐你莫要多想,是棠寧的不是,叔母定然也想姐姐的,只是上次同我說的時候,忘記提起了。”

“無事,我不在意。”林聽晚瞥了她一眼,眼中無憂無喜。

林棠寧心下震驚,林聽晚之前聽到她這麼說,定然會一臉哭相,然後殿下瞧著倒胃口,心中厭煩她才是。

裴晏禮皺眉,不滿的看了林棠寧一眼,“泱泱,林夫人甚是想念你,知曉孤來涼州,還特意把給你繡制的衣物讓孤給你捎來,等會孤便讓人送到你院中。”

“謝殿下。”林聽晚福了福身子。

幾人說話間,雪花紛飛,片片如羽。

裴晏禮抬頭望著這銀裝素裹的院落,不知在想些什麼。

林棠寧一臉笑意,“殿下,這涼州的雪當真漂亮,在上京時,竟從沒見過這種景色。若是上京也能下雪便好了。”

“上京下過雪。”

“殿下說什麼?”

裴晏禮的聲音很小,林棠寧沒聽清,但站的離他很近的林聽晚聽見了,她錯愕的看著裴晏禮,林棠寧說的對,上京城不下雪,唯一的一場雪,還是她死的時候。

林聽晚揉了揉額角,“殿下,昨夜我未歇息好,這會兒有些乏了,便先回去了。”

裴晏禮擔憂的望著她,皺眉道,“孤送你。”

林聽晚搖頭,“不必了,殿下在這賞雪便可。”說罷,她福了福身子,不等裴晏禮反應轉身便走了。

身後傳來了林棠寧嬌俏的聲音,“殿下,快到用膳的時間了,您可有什麼忌嘴的東西?”

風雪太大,林聽晚加快了腳步。

……

剛進院門,老遠林聽晚便瞧見林棠寧的貼身丫鬟紅豆站在院中。

得勢的時候,有的是人巴結你,一但失勢,便是人恨人惡,上輩子她被圈禁在長樂宮,身邊一個侍候的人都沒有,唯有紅豆偷偷去給她送飯。

她念著紅豆的好,忙走上前去,“你站在此處做甚?”

紅豆瞧見回來的是林聽晚,支支吾吾的卻是什麼都不說。

“可是林棠寧讓你站在此處?”

紅豆連忙搖頭,“不是,奴婢是在這裡等二小姐的。”

林聽晚將信將疑,林棠寧懲治下人早便不是一日兩日了,“這麼冷的天,你快些回屋,莫要在這站著了,凍出個好歹可怎麼好?”

紅豆咬咬下唇,眼中一閃堅定,竟直接跪在了雪地中,“二小姐從外面救回來了一個男子,他身上燙的不行,這會人已經迷糊了,恐怕是不看郎中熬不過去了。”

林聽晚皺眉,林棠寧何時有這般好心了,“玉竹,快去把張郎中請來。”說罷,道,“你帶我去瞧瞧那男子。”

“是。”

男子昏迷在床塌上,雙眸緊閉,眉頭卻微微皺著,膚如玉脂,面若桃李,郎豔獨絕,世無其二,通身氣派瞧著,便是個世家公子。

林聽晚這會倒是省得為何林棠寧會突然發好心了。

紅豆擔憂道,“大小姐,你瞧瞧這臉都熱紅了。”

林聽晚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你莫要著急,待會郎中便來了。”

紅豆點點頭,“他身上全是傷,方才給他換衣物的時候,嚇了奴婢一跳。”

“是你給他換的衣裳?”林聽晚皺眉,“林棠寧當真是胡鬧!你一個尚且還在閨閣中的女子,這事兒若是傳出去了以後可如何嫁人?”

“大小姐莫要擔心,不是什麼大事兒。”紅豆笑眯眯的,瞧著很歡喜的樣子,“大小姐當真是心地善良,還會為奴婢著想。”

林聽晚長嘆一口氣,紅豆如今不過十二歲,比她還小兩歲,前世便經常被林棠寧欺負,動輒便是非打即罵,瞧著令人心揪。

就在此時,玉竹帶著張郎中來了。

“你快給他瞧瞧。”林聽晚指著床塌上的男子道。

張郎中頷首,快步走上前去,把手搭在他的脈搏上,又掀開被褥,那穿在男子身上緊繃繃的中衣暴露在了林聽晚的眼前。

“那可是你的中衣?”林聽晚小聲道。

紅豆點點頭。

林聽晚這才打量了這屋子,明顯是給下人住的,這是紅豆的屋子,這林棠寧算盤打的可真響,人是要救的,可卻同她沒有任何關係,功勞卻是要她領。

張郎中看完傷口後卻是一臉嚴肅,走到林聽晚面前,拱手道,“小姐請屏退左右。”

林聽晚擺擺手,張郎中從前是隨軍郎中,後來年歲大了,林明謙不忍他老無所依便將其留在了府中,如今這般定然是有要事。

張郎中一臉嚴肅,“小姐,不知此人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