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霍譽來到越秀衚衕時,汪安已經把汪真人接過來了。

自從隱居於市井,除非是去慧真觀或者去見明大老爺,為了不引人注目,平日裡汪真人出門都做俗家打扮。

霍譽看到汪真人時,汪真人布衣荊釵,與他記憶中仙氣飄飄的坤道判若兩人。

霍譽連忙上前見禮,汪真人打量著他,換下飛魚服,放下繡春刀,眼前的少年褪去青澀,收斂張揚,卻又如寶劍在匣,難掩光芒。

汪真人問起婚事的安排,霍譽一一做答,條理清楚,不急不徐。

果然如明大老爺所說,時隔四載,霍譽的變化很大。

汪真人這半生,自認已經把別人的幾輩子都活了,她深深知道,一個人的性情,在成長中會有所改變,這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有的時候,人的改變只是一夜之間。

失去了,觸動了......在某一個瞬間,悟了。

可無論是長期的洗經伐髓,還是瞬間的醍醐灌頂,無論是哪一種改變,都是一種痛苦的錘鍊,鳳凰涅磐,浴火重生。

就如她的小卉兒......

汪真人注視霍譽良久,久到周圍的空氣似已凝結。

“師傅......”

耳畔響起明卉的聲音,汪真人收回神識,衝霍譽微微頷首:“好,這樣安排很好。”

霍譽暗暗鬆了口氣,剛剛那一剎那,他感覺汪真人看穿了他的前世今生。

這時,明卉忽然說道:“師傅,這邊的宅子已經收拾好了,其他的事我也插不上手,我想跟著海泉叔到京城見識見識,逛逛街,買買東西,師傅,您看可好?”

汪真人一早就說過,不讓明卉離開保定,京城的新鋪子開張,她也沒讓明卉過去。

因此,聽明卉又說起想出門的事,汪真人想都沒想,便道:“不行,成親之前,你哪裡也別想去,老老實實留在保定。”

“師傅......”明卉一邊說,一邊衝著霍譽眨眼睛。

霍譽失笑,他是被利用了吧?

“真人,不如我陪......卉......”霍譽想跟著汪真人一起叫卉兒,可只說了一個卉字,就看到明卉那冰冷冷的小眼神,他忙改口道,“不如我也陪著明大小姐一起去,到時明大小姐可以和我族中的伯母同住,我住到別處即可,我與明大小姐已經訂親,又有海泉叔一同前往,即使外人知曉也不會說三道四,一路之上,我定當護明大小姐周全,真人儘可放心。”

汪真人徹底明白明卉為什麼一定要讓她過來看看宅子了。

什麼看宅子,分明就是要和霍譽一起,變著花樣要去京城。

什麼逛街長見識,還不就是為了她的新鋪子。

要在平時,汪真人一定會斥責明卉,說不定還要罰她去抄經,可現在霍譽也在,無論如何,汪真人也不能當著霍譽的面,落明卉的面子。

否則以後明卉在霍譽面前就抬不起頭來了。

要想讓別人對自家孩子好,首先你要先把自家孩子寵上天。

汪真人勉強壓下把明卉按住打手心的衝動,對霍譽說道:“既是如此,那就辛苦你了,到時讓海泉和汪安也一起去,對了,你再去棗樹衚衕,和明大老爺說一聲。”

“理當如此,多謝真人提醒。”霍譽忙道。

明卉低著頭,可汪真人知道,這丫頭一起在偷笑。

汪真人閉了閉眼睛,她不想再看這兩個小東西的一唱一和:“行了,這裡我也看過了,汪安,送我到慧真觀去走走。”

明卉連忙過來扶住汪真人:“師傅,我陪您一起去慧真觀吧。”

“不用。”汪真人抽出胳膊,連個眼角子也沒給她。

倒是霍譽,一直將汪真人送出越秀衚衕,看著汪真人坐上轎子,汪安騎在馬上,護送著汪真人走遠。

霍譽回到院子,見那個叫朵朵的小丫頭,正蹦蹦跳跳,高興得撒歡。

霍譽搖搖頭,和芸老太太告辭,便去了棗樹衚衕。

明大老爺聽說明卉要去京城,初時眉頭微皺,待聽說汪海泉父子也一同去,就連霍譽也會一路陪同,明大老爺便放下心來,又不些為難:“可惜雅姐兒和靜姐兒都在備嫁,否則她們能陪著她小姑一起去了,你們的二嫂和三嫂也都抽不空來,淑姐兒秀姐兒又太小,張元娘沒見過世面......”

身邊沒有女卷,明大老爺終是放不下心來。

霍譽忙道:“我上次回去,便接了旗伯母去了京城,如今旗伯母便住在我那裡,幫我操辦,明大小姐過去,可以與旗伯母一起。”

旗伯母便是霍展旗的太太了,四十多歲,兒女雙全的全福人,又是霍譽的長輩,明大老爺還有啥不放心的。

第二天,明大老爺便給明卉送來五百兩銀子,明卉不收,明大老爺便道:“收下,這本來就是給你辦嫁妝用的銀子,你到京城,看到喜歡的就買,到時添到嫁妝裡,保定的東西哪裡如京城的好?就是明雅,我也託了你祁家嫂嫂幫忙在京城買了幾樣東西捎回來。”

又準備了一日,第三天一大早,明卉帶上朵朵,連同汪海泉和汪安,再加上霍譽和白菜,一行六人離開了保定府。

霍譽和白菜騎馬,汪海泉和汪安父子二人,一個騎馬一個趕車,明卉和朵朵坐在騾車裡。

路過第一個客棧,明卉便下了騾車,帶著朵朵急急忙忙進了客棧,一看那著急的樣子,就能猜到是去方便了。

汪海泉對汪安說道:“你跟著,客棧裡什麼人都有,不安全。”

汪安小跑著在後面跟上,霍譽也想跟著進去,卻被汪海泉橫臂攔住:“姑爺,畢竟還沒成親,您這麼跟著進去不太好。”

霍譽只好做罷。

兩人在客棧外面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汪安從裡面出來,卻不見明卉和朵朵。

汪安看到他們,咦了一聲,道:“你們怎麼還在,沒跟著大小姐一起走?”

霍譽警覺,問道:“明大小姐走了?”

汪安點頭:“是啊,大小姐說坐在騾車裡不舒服,她租了馬,和朵朵騎馬走了啊,我以為你們也跟著呢,我是過來趕騾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