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悅逆著陽光朝他看過去。

秋分過後的天氣微微轉涼,時不時有風把江雲清的衣服吹得鼓起來,卻越發顯得青年身形單薄頎長。

他身上穿著班主任訂的班服,運動員人手一件。薄薄的印花長袖,完全符合了中年人的喜好:和常服的款式大同小異,絕對不會浪費。

這樣也就算了,最起碼還是件正常衣服。可老師的心思你永遠猜不到,而且還是一個努力跟上學生潮流的老師。

本來普普通通的衣服,偏偏不知道為了追求哪門子的時尚,加了一個不倫不類的襯衣領,印花是一匹兇悍的野狼王,遠遠看著就覺得氣勢洶洶。

江雲清當時緊緊按著自己身上的校服,努力維持著面不改色的表情:“我覺得校服就很好,擋風。”

班長破罐子破摔地換上了衣服,和他展開極限拉扯:“咱們班都穿一樣的,到時候就是操場上最靚的風景。”

“聽起來像最亮的不良少年。”

“這不正好是清哥你最熟的領域嘛!”

不良少年本人:“……”

他板著臉:“不穿。”

岑悅從後門走進來。她剛換好衣服,拽了拽往下滑的襯衣領,和他抱怨:“這個碼有點大誒,這個領子老往下滑。”

軟軟糯糯的小姑娘,身上鬆鬆垮垮地罩了一件目光如炬的野狼外衣,兩種截然不同的元素裝在一起,顯得青澀又柔軟。

江雲清抬眼看過去,喉結輕輕動了動,突然站起身離開座位。

帶著皂角香的校服外套落在岑悅身上,把一干風景都遮得嚴嚴實實。

班長疑惑:“清哥你去哪兒啊?”

“換衣服。”

江雲清癱著臉,自暴自棄地開口。

過了一會兒,江雲清麻木地穿過樓道,盯著眾人的目光回到了教室。

班長“臥槽”了一聲,不敢相信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班服:“我怎麼覺得這件衣服突然了。”

賀慶忍著笑湊過來,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江雲清就是個行走的衣架子,你和他比什麼?”

江雲清一米八五,腿長腰細,再另類的衣服穿上也驚人的。再加上他時常冷著臉,一副全世界與我無關的模樣,和那頭氣勢洶洶的野狼放在一起,反倒有種撲面而來的張狂勁兒。

“嘖嘖。”霍銘酸酸地搭著他的肩,“某些人又仗著自己那張臉出來欺負人了。”

江雲清麻木地甩開他的手,看到岑悅眼裡的驚豔之後,心情又稍微好了一點。

……

岑悅此時忍著笑意,揪了揪他的衣角:“你別說,這身衣服跑起來真的蠻有氣勢的。”

遠遠看去,他們仨頂著三頭狼從操場跑過來,莫名喜感。

江雲清癱著臉不置可否。

岑悅露出兩個小梨渦,抽出一張紙給他擦汗。剛跑完步的熱氣撲面而來,岑悅的手輕輕抖了抖,臉上泛起一抹紅暈。

“我自己來。”江雲清頓了一下,接過了手帕紙。

霍銘摟著傅品言的肩笑得花枝亂顫:“明明是給我們三個人送水,怎麼你一個人就霸佔了岑悅妹妹啊?”

江雲清瞥了他一眼,霍銘做了個閉嘴的動作,和傅品言兩個人在旁邊指指點點,還時不時地壞笑兩聲。

廣播突然響起:“請高三年級參加男子跳高的同學到檢錄處檢錄。”

岑悅看了下手錶,疑惑道:“男子跳高不是十點半嗎,怎麼這會兒就要檢錄了?”

霍銘見怪不怪地擺了擺手:“每次都提前半個小時檢錄。也不知道老師們怎麼想的,非要讓我們在太陽底下白白曬半個小時。”

話裡帶著濃濃的怨念。

每年運動會他都要報兩三個專案,是這項規定的忠實受害者了。

他們三個朝檢錄處的方向走過去。

本來只有江雲清一個人報了,結果霍銘知道了以後,非要拉著傅品言一起來,還美其名曰南城三劍客一定要共同進退。

江雲清:“……”

傅品言:“……”

除了你本人之外,誰也沒承認過這個稱號好嗎?

江雲清走之前把另外兩瓶水扔給他們兩個,又伸手幫岑悅把遮陽帽戴好:“到看臺上找個陰涼的地方休息會兒,別滿場跑了。”

他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都曬紅了。”

岑悅報名了班裡的志願者,他一上午就看見她抱著水到處跑,不是給這個人喊加油,就是給那個人遞水遞毛巾,累了一上午了。剛剛給他擦汗的手都是抖的,臉也被曬紅了。

岑悅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臉“騰”得一下變得通紅。

哪裡是被曬的啊……真是呆子!

岑悅撅了撅嘴,點點頭答應了,心裡卻盤算著等他們走了她就去一趟超市。

學校裡的小超市屬於私人承包的,雖然價錢和外面的商店比起來稍微貴了一點點,但也屬於學生能接受的溢價,平時很多人都會來買東西。

運動會很多人都滿校園亂竄,岑悅去的時候人不是很多,老闆娘正倚著收銀臺嗑瓜子,見有人進來就招呼了一聲。

“買什麼啊小姑娘?”

“買幾個清涼貼,再買幾瓶蘇打水。”

她不捨得江雲清在太陽底下曬這麼久,有清涼貼的話也許能舒服一點。

“清涼貼啊,”老闆娘想了想,給她指了位置,“第三個貨架最下面。”

岑悅走過去挑了挑樣式,大概是剛剛拆開的一包新的,花色很全,她蹲下挑了幾個,連著水一塊兒結了賬。

跑到檢錄處的時候已經十點十分了,裡面排著好幾條隊伍,江雲清就站在其中一條隊伍裡面。他個子高,面板又白,岑悅一眼就看見了他,連忙跑了過去。

“江雲清!”

江雲清抬眼看見她跑過來,臉都被太陽曬得紅彤彤的,皺著眉頭不悅道:“不是讓你找個陰涼的地方歇一會兒嗎?怎麼跑過來了。”

他輕輕擦掉了她額角的汗。

“我給你買這個啦!”岑悅獻寶似的把清涼貼舉到他眼前,眼睛亮晶晶的,彎成一個漂亮的弧度。

江雲清的心突然就酸酸澀澀的,像被泡進了盛夏釀好的青梅酒裡,微酸和青澀中,包裹著澹澹的甜。

【作者題外話】:寶貝們晚安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