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楠指尖顫的弧度越來越大,聲音更是,“……洗……洗了?”

小五露盈盈笑著:“洗了。”

“誰讓你洗的?!”星楠情緒有些繃不住,眼眶瞬間發澀,連聲音都帶著問責的意思。

小五見狀站直,不明所以的呆愣著。

“……怎…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我剛剛掏了口袋,裡面沒有東西的。”

小五的語氣有明顯的認錯意思,照顧民眾情緒是防控局刻在骨子裡的條例。

星楠手攥緊,咬著腮幫子呼吸急切了些。

星楠努力控制自己情緒。

這事情怪不了小五,小五並不知道衣裳對自己的重要性,他只是處於好心關切而已,衣裳溼了,自己剛剛恍惚沒守著,怎麼怪也怪不到別人身上。

都怪自己,這點事情都做不好。

明明知道衣裳對自己很重要,卻沒看好。

星楠半坐在病床上,緩緩抱住自己的膝彎腦袋微微埋著,試圖找到一點安全感。

“對不起。”星楠沒看小五,只輕聲給他道歉,喉嚨又幹又啞,眼睛也痠痛,“謝謝你的好心。”

星楠的話帶著真心,沒有諷刺沒有責怪,窗外的陽光在病房內漸漸隱去,被照的橘金的髮絲沒去光采,溜的太快,抓握不住。

星楠覺得有些冷。

小五看著星楠的樣子,總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但星楠又給自己道歉又說對不起的,他怎麼想怎麼覺得奇怪。

小五主動給星楠調整了病床,一副大老爺們的哄人樣。

星楠面上沒什麼情緒,比剛剛處理傷口的時候還蒼白的厲害,好似剛剛的疼現在才落在他臉上一樣。

星楠沒躺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有些呆,視線沒有焦點。

小五越想越不對勁。

難道真是衣裳裡面有什麼東西他沒掏出來?

小五直接從病房出去,衣裳晾在醫院的家屬區域,小五拿著又翻了翻,還是什麼都沒找到,索性他抱著衣裳哄幹了給星楠抱回了病房。

“諾,我給你拿來了。”小五把烘乾的外套遞給星楠。

星楠看見衣裳眼眸閃過一絲光亮又以極快的速度泯滅。

星楠抬手抓住衣裳第一時間是抓著衣裳聞了聞,上面的氣息已經散掉了差不多了,還有一些,但對星楠來說,杯水車薪,和沒有並無什麼區別。

小五早就起疑了,這件外套上有防控局的特殊標識,根本不可能是星楠的,這樣的大衣是裴指揮會穿的,他突然感覺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你這件衣裳是裴指揮的?”小五問道,難怪那麼生氣呢。

星楠沒有否認,輕輕嗯了一聲,“嗯。”

“我們裴指揮自己給你的?”小五八卦自己老大的心思瞬間燃起。

這不比上班有意思?

星楠張了張唇,“不是……”星楠頓了須臾,“是我找他要的。”

小五一副明白了的眼神,“你喜歡我們指揮官對不對?”

星楠抬起頭,第一次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他沒有和任何人做過那種事情,要安撫,要精神交織,要只看著他一個人。

命定之番。

裴聞煬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如果是別人現在要把他從床上抱下來,他不願意,如果是裴聞煬,才可以。

就像剛剛,小五說揹他回來,星楠會拒絕,如果是裴聞煬說揹他回來,他會開心,然後主動靠上他的肩頭,說不定還會得意。

可裴聞煬才不會讓人得意。

不能放棄的漂亮貝殼是喜歡,不能放棄的人可能也是喜歡。

“我看見他,心跳的會很快。”星楠說。

星楠知道自己所有的情緒都沒有害怕多,小五說的沒錯,“我怕他……”

也離不開他。

這話小五沒辦法反駁,他也怕的要死!

裴聞煬雖然平日裡不會做出冰冷無常的模樣,連下命令大多數時候都是溫和隨意的,但沒有人敢反駁半句,他彷彿一個天生的領導型人格,進退有度,平等對人,讓你遵從他,更懼怕他。

“別怕。”小五咧嘴一笑,“我可從沒見過他把自己衣裳給別人。”

星楠緊張地扣了扣被子,也許是這句話給了星楠勇氣,“裴聞煬是不是很忙啊?”

“他救了我……他有……可能會來看我嗎?”星楠帶著期盼地問。

這倒是真把小五難倒了,群眾受傷的事情每天都有,裴指揮怎麼可能會來看!

“這個……”小五撓了撓頭:“他確實比較忙。”

小五還想說些什麼,任務便來了,他給星楠留了一個電話,“我不能一直陪著你……得走了,你有問題給我打電話!”

星楠眼底的情緒散去,他嗯了一聲,而後疲累地躺下。

星楠已經有了呼吸不暢的症狀,他沒有理由去責怪小五洗了衣裳,那是善意的。

他抱著裴聞煬的外套躺在病床上,蜷縮著身子,努力地感知衣裳裡最後一點餘溫。

剛剛和小五聊天星楠便已經需要聚精會神了,他調整著呼吸想讓自己好受點。

越想從那窒息的深淵中逃出來便會陷的越深,星楠想讓自己睡著,抱著衣裳的手收的越來越緊。

他靠著那件衣裳堅持到了天明。

痛苦的呢喃聲從口腔出來,星楠額間頸脖汗漬連連。

來查房的護士開啟門便察覺不對勁,走近星楠後直接按動了緊急按鈕!

叮咚!叮咚!叮咚!

“防控局送來的9床,出現窒息症狀!需要急救!快拿氧來!”

護士的聲音急切掀開被子便看見星楠紅的異常的臉,“快!患者精神恍惚,需要儘快查明病因!”

“快!!”

星楠腦子渾噩,聽著窸窣面前的人影一直在晃來晃去,瞳孔被打了強光照射,腳步聲從這頭傳到另一頭,手腕被抽了血,各種儀器在面前閃爍,鳴叫,面前的氧氣變得很充足,他好像活過來了一些。

“怎麼回事?沒有家人嗎?這種情況太危險了,怎麼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耳畔傳來醫生的呵斥聲。

“拿他的通訊器,看有沒有聯絡人,他需要有人照顧才行,缺氧的病因也根本就查不出來,沒有人守著怎麼行!”

“有一個電話,剛剛撥過去了,是防控局的人接的,說一會兒會來人。”另外一個聲音接話道。

星楠聽的迷迷糊糊,他重重地閉上眼。

星楠依舊不好受,人類的氧氣對他作用不大。

他煎熬無比。

喉嚨被掐住般難耐。

不知道過了多久。

星楠感覺到周遭的氣息變的好聞,如海浪般一層層擊潰窒息的黑暗,陽光散落在海面,也落在星楠的眼瞼上。

星楠猛地吸入一口空氣,好似整個人沒入海里般,重新活了過來。

裴聞煬……

星楠緩緩睜開眼,裴聞煬在附近!

星楠腦海不能處理過多資訊,思緒不受控制,在清醒中渴望光源。

星楠扯掉了臉上的輸氧管,拔掉左手的針頭迅速下床,甚至沒來得及穿鞋子,就尋著氣息來源跑去。

他走到病房的走廊中間,一步步往前移動,順著病房一間間越走越遠,最後在醫院的最外側的過道看見了裴聞煬!

裴聞煬在和什麼人打電話,高大的身型站的筆直,挺括的肩膀與渾厚的氣場太過標準,是其他職業沒有的挺拔規矩與難以接近,低沉的聲音清潤禁慾。

“我是在醫院。”

“昨天送來的病患是嗎?”

“叫什麼名字?”

“哪一間?”

裴聞煬說話間餘光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星楠,須臾眉頭緊鎖,轉過身正對著星楠,話和眼神在光源中同步。

又一顆子彈擊中眉心。

星楠被注視的心慌,他在裴聞煬面前總是漏洞百出。

他聽見裴聞煬說:“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