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沒有回頭的意思。

厲承勳對著她的背影道:“你要是過得不好,就跟我說!不用硬撐!把錢先拿著,至少和你老公兒子去城裡買套房子,做些輕鬆的工作!”

苗優腳步終於一駐,回頭,臉色平平靜靜,風都刮不動一絲漣漪:

“我們一家雖然沒錢,也不在城裡生活,但過得還挺充實開心。我不想改變目前的生活。勞厲先生費心了。”

過得充實開心幾個字,刺激了厲承勳一下。

半晌,才道:

“……你是真的愛你的丈夫嗎?”

苗優眼神依舊是波瀾不動:“他人很好,對我和小豪都全心全意。”

小豪。是她兒子的名字吧。厲承勳眸中泛出失落:“是,看得出來。你的兒子也被教育得很好,很懂事。”

苗優不再說什麼,轉身離去。

這一次,厲承勳沒再阻攔,目送苗優離開。

在原地呆了就很久,直到司機見他遲遲沒回,進鎮子來找他:“少爺……”

他才緩過神,拖著沉甸甸的雙腿,朝鎮子口走去。

司機見他面色不佳,追上去,小心翼翼試探:“我先去把車子開過來,再送少爺去機場。”

厲承勳決定好什麼,腳步一駐:“暫時不走了,給我在安平鎮附近找個酒店,我住一晚。”

就算苗優不領他的情。

就算她已經有了深愛的丈夫和乖巧的兒子。

但他不能看她過得這麼差。

他想確定她到底是不是如她所說過得充實開心,再找機會將錢給她。

苗優回到旺旺超市,看見孫長川在門口等著自己。

她走過去:“孫哥。”

孫長川露出一貫的憨厚笑容:“貨都給你整理好了。”

“謝謝你,先進去吧,在這裡吃了飯再走。我給你做你愛吃的花椒雞。”

孫長川笑道:“我來做吧。”

“每次明明請你吃飯,結果都是你幫我做飯,哪好意思?不行,這次我來親自下廚。”

“誰讓我廚藝比你好?”

苗優笑起來:“那倒是,孫哥可是我們安平鎮有名的大廚。”

兩人正要進超市,孫長川卻又喊住她:“苗優啊,那個來找你的男人,是不是……”

苗優一頓,點點頭。

孫長川嘆了口氣:“那你和他……”

苗優明白他想問什麼,說:“我和他不可能有什麼了。”

“可他看上去還是很關心你的,不然也不會跑來這邊看你吧。”

苗優輕嘆了一聲:“應該是內疚吧。我到底代他坐過牢。不過,我和他一直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現在更加是,絕對不可能的。”

孫長川又回頭看一眼超市裡正在看動畫片的小傢伙,低聲:“那,小豪的事,你也不準備跟他說?”

苗優果斷搖頭:“他永遠不會知道。”又想到什麼,鄭重道:

“孫哥,可能得請你幫我一個忙。”

**

孫長川留在旺旺超市,吃了午飯,又幫苗優修理了一下壞掉的燈,給小豪修好壞了的玩具,才走。

他開著麵包車,朝鎮子另一邊駛去。

與此同時,後面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默默跟了上去。

到了鎮子最熱鬧的集市,孫長川下了車,進了一棟房子。

後面那輛轎車也跟著停下來。

車窗開啟,後座的厲承勳看了一眼他進去的那棟房子,門上有個牌匾,寫著‘發財棋牌室’幾個字。

不用過去,都能聽見乒乒乓乓的推麻將聲,還伴著高低起伏的喧譁聲。

一片烏煙瘴氣。

他臉色陰鬱下來。

正這時,哭嚷咒罵聲飄過來。

一個光頭油膩男抓著一個女人的胳膊走出棋牌室,邊走邊罵罵咧咧:

“草你媽的,老子本來馬上就要贏了,你個臭娘兒們過來壞了我的運氣,害我又輸了好幾百……快滾回家去,不然我打死你……”

女人哭著:“你天天賭,十賭九輸,家裡那麼一點錢就被你輸光了,連我的嫁妝和我那麼點存款,都被你給霍霍乾淨了,兒子讀書的錢都沒了你還泡在這裡……你打死我吧,反正你今天不回去,我也不活了。”

男人煩躁地一耳光甩過去,女人哭得更加驚天動地,與男人扭打成一團:

“你個爛賭鬼,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厲承勳冷冷打量著一對夫妻的戰爭,眼神一寸寸黯然。

眼前這對夫妻的面孔,彷彿變成了苗優和她老公的。

一會兒,有人將夫妻倆勸下來,兩人哭著罵著離開,他注視著兩人離去,臉色還是難看。

……

棋牌室內,孫長川正要去後頭廚房,卻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孫哥,外頭有人找。說在旁邊巷子等你。”

孫長川出去了,走到旁邊巷子,看見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站在裡面,手裡還拄著根銀色金屬柺杖,旁邊還有個人陪著。

他看見那男人,頓時就一愣,隨即猜到幾分身份,卻還是問:“你是……”

厲承勳冷冷打了個手勢。

司機過去就揪起孫長川的衣領,壓在牆壁上。

孫長川一驚:“你們到底是誰,這是幹什麼?”

厲承勳緩步走過去:“你老婆的錢,是不是就是這樣被你敗光了?”

這就不難解釋為什麼苗優只能開個小破爛超市度日了!

他給苗優的薪水不低,又給了她一筆錢。

苗優不是大手大腳的人,依她手頭的錢,在大城市全款買一套房子,絕對不成問題。

絕對不必窩在這麼小鎮子上守著個小超市度日。

肯定是她這個老公好賭,把她的錢都敗光了。

他留下來想多看看她的日子過得如何,果然是對的!

不然又怎能發現她表面忠厚老實的老公,其實沒那麼好?

孫長川一怔,確認了面前的男人是誰,張張嘴,卻又記起苗優對自己的請求,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只掙扎了一下:

“放開我,我懶得跟你廢話!”

厲承勳只當他是預設了,火從心中起,過去就一拳頭砸到孫長川臉上。

孫長川雖然避開,眼角處卻還是被擦出一道淤青。

厲承勳低斥:“你叫孫長川是嗎?姓孫的,你給我記住,你要是再敢賭博,再敢拖累你妻子,信不信我把你的手給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