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一片死氣沉沉的內院,黃敬業讓手下都守在房間外,只讓表嫂跟梁垣雀進房間。

但黃姑姑怎麼可能輕易放開梁垣雀,身為他搭檔的莊佑傑便也跟著進來。

小房間裡一時間擠進五個人和一具屍體,看上去還挺擁擠的。

梁垣雀再次環顧審視了一遍房間裡,

“黃姐姐生前,宋老爺應該很久沒踏進她的房間了吧?”

黃敬業點點頭,回應了他的猜想,“是,我姐姐說,自從她有孕之後,宋老爺就搬去了別院住。”

“嘁,男人嘛。”梁垣雀撇著嘴笑笑。

表嫂走進房間後,一開始沒注意到床上放著黃姐姐的屍體,黃敬業特意指給她看了看。

雖然屍體被新的被單蓋得嚴嚴實實,但一聽這是屍體,表嫂還是驚的後退一步。

看到她的反應,梁垣雀立刻上前扶住她,

“嫂子,你應該是有些話沒告訴黃老爺,如今當著黃姐姐的面兒,你還是把知道的都說說吧。”

表嫂畢竟就是個普通農婦,看到一具死人就已經嚇得哆哆嗦嗦,也不用他們再威逼利誘,立刻就說了,

“敬,敬業啊,我不是故意瞞你的。”

原來,黃姑姑確實是因為兒子鐵娃死了而徹底瘋掉的,但不是一位接受不了兒子的死亡。

而是她其實清楚,兒子是被人害死的,但她卻什麼都做不到。

黃姑姑的精神本來就因為多年折磨而變得脆弱,由於兒子的死又氣又懊惱,一下子就瘋了。

據表嫂所說,如果她不是瘋了,也許會一樣被人弄死。

黃姑姑嫁人之後,多年來沒有生育一兒半女,婆家早就對她不滿。

黃姑姑的婆家沒有宋家那樣的規矩,她的丈夫打年輕時,就一房一房的往家裡抬妾室。

眼看小妾的肚子一個個的鼓了起來,黃姑姑吃了好多藥,受了好多罪,終於才有了她的兒子鐵娃。

好歹她是正妻,生的孩子又是個能傳香火帶把兒的,所以有了鐵娃之後,她也過了幾年舒心日子。

但這種日子,在前幾年一下子化為泡影。

在黃敬業離開小鎮後不久,黃姑姑的丈夫也想出去闖蕩一番事業,便拋下寡母老小遠走他鄉。

事業嘛,他沒有闖出來,卻在外面勾搭上一個富貴人家的女兒,成了個吃軟飯的。

那女人聽說還有些貴族血統,在外面是上流人士,不知道哪隻眼睛眼神不好,竟然看上了這麼個山溝裡出來的人。

她跟著黃姑姑的丈夫回來過小玉鎮,一看到他有這麼一堆妻妾孩子,頭都大了,說不給人當後孃,朝著要離婚。

把住她,那就是把住潑天的富貴啊,他們家裡怎麼可能放她走。

為了哄這位大小姐開心,黃姑姑的婆家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的妾室以及妾室生的孩子都遣散。

妾室們雖然不情願,但終究胳膊擰不過大腿,哭哭啼啼一場都帶著孩子四散離開。

但黃姑姑可就沒有那麼好說話了,畢竟她可是正室,為了給他們家延續香火生出兒子,已經受了那麼多委屈,如今怎麼可能再受著窩囊氣?

黃姑姑跟婆家大鬧一場,卻低估了他們的絕情。

在某一天的大清早,他們家派了幾個人,把還在睡夢中的鐵娃悄悄給綁了,趁孩子還沒清醒,給扔進了河裡。

在他們綁孩子的時候,竟驚動了黃姑姑,她一路追了出去,但終究敵不過這一家子狼心狗肺的禽獸,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孩子扔進水裡給活活淹死。

無助又憤怒的黃姑姑,當時就瘋了。

而表嫂,當時因為早起去河邊洗衣服,親眼目睹了事情的經過。

為了防止她把事情講出去,黃姑姑的婆家才答應讓她把黃姑姑照顧起來,不會對黃姑姑下手。

表嫂是個善心的人,她忍受不了他們的行為,卻因為自己能力有限,也幫不上什麼忙,為了能減輕自己內心的愧疚,所以多年來負責照顧已經瘋癲的黃姑姑。

善良的人,總會為不是自己的錯誤而內疚。

而表嫂之前說,黃姑姑本身就精神脆弱,是因為年輕那會兒,因為生不出孩子,她也被進行過拍喜儀式。

好好的人被突然暴打一頓,很多人的精神都受不了,從那時候開始,黃姑姑其實就有一些精神恍惚。

後來,她又碰上宋家人對黃姐姐拍喜,也許是曾經屬於自己的慘痛經歷湧上心頭,本來就已經瘋了的她瘋得更厲害。

那天,表嫂幾乎是找遍了整個鎮子,才從一個隱蔽小路旁的草叢裡找到戰戰兢兢的黃姑姑。

黃姑姑從那天開始一直嘟噥著他們要打死黃姐姐,還會說他們不僅要打,還要毒死她。

表嫂猜到她也許是在隱秘的地方聽到了什麼秘密,但不管她是直接問還是間接試探,都沒有再問出什麼有價值的資訊。

後來,黃姐姐不僅沒有死,還傳出了有孕的訊息,她心想,宋家總不能黃姐姐懷孕了還要弄死她,覺得應該是黃姑姑被嚇得更糊塗了。

她腦子一片混亂,關於宋家要毒死黃姐姐的言論,可能只是臆想。

說完,表嫂的眼神躲躲閃閃,不敢去正面面對黃敬業,生怕因為自己的隱瞞,引起對方的不悅。

黃敬業坐在椅子上,一手用力地抓著桌角,憤怒之下幾乎要把桌角捏碎。

他萬萬沒想到,鐵娃表弟竟然是被如此殘忍的謀害,他不在家的日子,他的姑姑和姐姐竟然經歷了這麼多無奈又殘忍的經歷。

他恨宋家人,恨他那該死的姑父,也恨沒有早點回來的自己。

如果他能早點回來,也許還能阻止姐姐被害。

黃老爺的眼眶控制不住的泛紅,他哽咽了一下,走到黃姑姑面前,撲通一聲跪下,

“姑姑啊,都賴我,是敬業回來晚了,讓你和姐姐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不知怎麼的,黃姑姑這會兒眼神裡似乎多了幾分清明,她放開梁垣雀,有些心疼地摸摸黃敬業的臉,

“敬業啊,這咋能賴你呢,這不是你的錯。”

她越是這麼說,黃敬業的心裡就更難受。

積蓄幾天的情緒湧上心頭,堂堂七尺男兒嘩啦啦地流起淚。

莊佑傑這人打小情感豐富,看到這幅場景,忍不住也想跟著哭,為了能忍住,只能讓自己轉頭不看。

然而這一轉頭,就讓他看到恐怖的一幕。

房間一角小神龕裡供奉的神像,竟然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