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璃回到棠心院的時候,祁驍正黑著臉在發脾氣。

得知鍾璃受了傷,他就第一時間要衝出去看。

可鍾璃特意讓人吩咐了,不得讓王爺出去。

故而紫荊等人雖然心驚膽戰的,可還是謹遵鍾璃的指令,苦苦地攔著不讓祁驍出去。

這時見著鍾璃終於回來了,棠心院中的眾人都猛地鬆了一口氣。

可看到鍾璃血肉模糊的手背,剛剛松出來的氣就再也沒能呼回去。

王爺素來看重王妃,王妃平日哪怕是睡得不好都能讓王爺變了臉色。

如今王妃受了傷,王爺的心情怎麼可能好?

鍾璃也知道祁驍得發火,趕在他發飆之前就說:“王爺,我手疼得緊,你來幫我包紮好不好?”

鍾璃向來冷靜強勢。

如今難得地露出了柔弱的一面,祁驍心疼得眉毛都擰作了一團。

祁驍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殺將,包紮傷口於他而言自然不是難事。

他顧不得其他,趕緊拉著鍾璃在一旁坐下,接過劉大夫遞過來的乾淨柔巾擦乾淨了鍾璃手背上的血汙。

仔細上了消炎的藥粉,小心翼翼地將傷口包紮好了,然後才算作罷。

鍾璃滿意地轉著手看了看手上精細的包紮,說:“包得不錯。”

打結的地方還特意打了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

雖不夠精緻,可到底心意是好的。

祁驍聽了鍾璃的誇獎卻沒半點高興的意思。

他板著臉說:“阿璃不該不將自己的安危當回事。”

鍾璃受傷的過程他早已知曉,正因為如此,他難以原諒自己的疏忽。

若不是他早些年的刻意放任,側太妃何至於囂張至此?

鍾璃今日又怎會因此受傷?

鍾璃看出他眼中的自責,擺手示意屋子裡的眾人下去,然後才拉住了祁驍過分冰涼的手。

“王爺。”

祁驍面無表情地不說話。

鍾璃無奈,又說:“祁驍。”

祁驍這才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

鍾璃緩緩撥出一口氣,慢悠悠地說:“今日之事是我疏忽才受的傷,實則與你無關,你不必自責。”

這傷本可以不受。

可要鍾璃眼睜睜地看著個小姑娘因此毀了一輩子。

她的良知過不去,也沒法坐視不理。

折騰了一日鍾璃累得不行,眉眼間都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疲憊。

她靠在祁驍的肩上,閉著眼睛說:“我知道,在所有人眼中下人的命不算命,可我做不到那樣。”

鍾璃來自人人平等的現代。

儘管已經努力將自己融入了這個時代,可她依舊不是個能任由無辜人命在自己眼前消逝的人。

聽不見祁驍回答,鍾璃苦笑了一下,將自己對青霜院的處置簡單說了一遍。

祁驍儘管臉依舊是臭的,可在鍾璃靠著自己的時候,卻不動聲色地伸手小心地護住了她的後背,以免她磕碰到。

聽到她的話,祁驍淡淡地說:“阿璃還是心軟了,犯下那樣的殺孽,直接找法子打發到莊子上就是,再不行,堂堂鎮南王府一杯要命的毒酒還是給得起的,讓她早早地去侍奉先王才是正經。”

沒直接將祁立了結了還讓鍾璃受了傷,祁驍心中本就自責。

這時再提起側太妃,他能有好臉色才是見了鬼。

鍾璃好笑地掐了他的胳膊一下,難得地沒否決祁驍的說法,只是說:“莊子備著遲早用得上,只是不是現在。”

因打殺幾個下人就將側太妃送去莊子,世人說起來只會說祁驍與鍾璃刻薄寡恩。

鍾璃也想將煩人的噁心玩意兒趕緊弄走,可具體是什麼時候,還需要耐心等待。

祁驍聽了靜默不語,只是盯著鍾璃柔順的發心暗暗失神。

等他想說話的時候,卻發現鍾璃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

祁驍看著鍾璃睡著了都是皺著的眉心,眼中自責越發濃郁。

他沒保護好她,還讓無關緊要的人來讓她煩心。

祁驍飛快地閉了閉眼壓下了眼底的暴虐,輕輕地將鍾璃抱到床上睡好,見鍾璃沒有醒過來的跡象,輕手輕腳地出了臥房。

書房裡,除了夜林和雲朗柏騫承外,還有一個長相文秀的年輕男子沒什麼正形地攤在椅子上,手裡還搖晃著把摺扇。

他像個紈絝子弟似的,對著夜林抬下巴。

“哎,夜統領,你說王爺大老遠的將我折騰回來是有什麼事兒?”

說著他就露出了痛心疾首的神情,用摺扇敲打著自己的手心,懊惱地說:“你是不知道,我在南邊的絲綢生意做得正好,每日不說日進斗金,那也是盈利無數啊!”

“結果王爺火燒屁股似的追著我回來,手裡的生意也耽擱了,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王爺怎麼就不知道心疼呢?”

夜林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自己一個人自說自話,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真誠地提醒了一句。

“徐先生,王爺今日心情不佳。”

柏騫承與雲朗知道些內情,也是預設不語。

徐久林見狀,不解地眨眼:“為何?”

夜林猶如個鋸了嘴的葫蘆似的頓時沒了話。

見他說話只說了半截,徐久林怒了。

“哎我說你這人怎麼這樣?現在不是你求著我給你那相好的弄新鮮緞子的時候了,你……”

書房的門從外邊被人推開,徐久林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悻悻地回頭看向來人,發現祁驍的臉色比鍋底就好了那麼一絲絲,立馬就當機立斷決定相信夜林的提醒,收斂了臉上的不正經之色,正色對著祁驍拱手行禮。

“王爺。”

祁驍淡淡地嗯了聲,走到上首坐下才說:“我記得你在南邊的絲綢生意與南方製造局有不小的關係?”

徐久林茫然地點頭,說:“是啊,當時與製造局搭上路子的批條,不還是王爺給我的嗎?”

說起這個,徐久林就來了興致。

他繪聲繪色地跟祁驍和夜林說起了南邊的豪富鄉紳,奢靡頹爛。

淮南以南,通稱大褚南邊。

向來是魚米之鄉,豪富迭生之處。

南邊的製造局掌控大褚所有絲綢的銷路產量,更是個撈錢的好去處。

徐久林去了不過一年多,卻已經給祁驍撈足了足以養鎮國軍一年的軍餉。

南邊豪富,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