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璃慢悠悠地去看了一眼。

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就讓早就在一旁守著的莫清曄用木棍將火星扒散。

等溫度下去了,才讓莫清曄伸手將貼在灶坑裡的酥餅取出來。

此時餘溫未散。

核桃酥的酥不足軟綿有餘。

山核桃和瓜子仁幹香濃郁。

趁熱吃到嘴裡,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鍾璃隨意吃了一口就實在是吃不下了。

順手將掰了一塊的核桃酥塞進了莫清曄的嘴裡。

打了個飽嗝說:“這東西涼了才好吃,你隨便嚐嚐就得了,不準多吃。”

莫清曄咬著塊酥餅憨憨地點頭。

樣子像極了討食時的進寶。

鍾璃被自己腦海裡一閃而過的想象逗樂了。

鍾璃忍著笑。

隨手抓起一塊酥餅扔給了哈喇子都到地上了的進寶。

“你也是,只准吃一塊。”

進寶咬著燙舌頭的酥餅吭哧了幾聲,搖著尾巴就趴下狂吃了。

莫清曄在鍾璃看不見的地方狠狠地剜了進寶一眼。

發狠似的又往嘴裡塞了一塊。

進寶似乎是察覺到了莫清曄不善的目光。

忙裡偷閒還抬頭衝著莫清曄不甘示弱地嗷鳴了一嗓子。

在莫清曄瞪過來的瞬間卻傲嬌地一扭小屁股,不肯再理會莫清曄了。

莫清曄被這狗東西氣得咬牙。

恨不得扒了它的皮給鍾璃做狗皮褥子。

鍾璃似乎是察覺到了莫清曄對進寶的敵意。

面無表情地敲了莫清曄的手背一下。

“你又欺負進寶。”

莫清曄委屈得不行。

“阿璃我沒有。”

鍾璃信誓旦旦:“你有,我都看見了。”

莫清曄百口莫辯:“阿璃,明明是它先招惹我的。”

鍾璃:“你多大進寶多大?你這麼大個人,怎麼能跟狗置氣?”

莫清曄啞口無言。

再一次取得勝利的進寶啃完了自己的核桃酥。

心滿意足神清氣爽地抖了抖小肥腿。

對準了黑著臉的莫清曄:“嗷嗚嗷嗚嗷嗚!”

莫清曄的臉上多了一排黑線。

暗暗咬牙。

“阿璃,你看分明就是它先挑事兒的!是它!”

鍾璃一言難盡地看了看渾身上下每一根毛髮都洋溢著嘚瑟的進寶。

再一次的選擇性地當了瞎子。

“不,我看不見。”

莫清曄聞言瞬間絕望。

阿璃你現在偏心這麼明顯的嗎?!

因為鍾璃偏心進寶的緣故,莫清曄當天晚上險些沒忍住去給進寶下巴豆。

直到第二天鍾璃改口了。

說當然更喜歡莫清曄一些,莫清曄對進寶的敵意才稍微減輕了一些。

可就算是這樣,進寶和莫清曄還是永遠都無法和平共處的兩種極端。

一人一狗。

物種不同。

言語不通。

可這對神奇的組合就是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爆發戰火。

鍾璃在家安心靜養的時候,除了每日做做飯繡繡花外。

最大的樂子。

就是看人狗大戰。

往往院子裡響起的不是進寶的嗷嗚嗷嗚。

就是莫清曄的你站住我要打斷你的狗腿的怒吼……

鍾璃一開始還會管管。

可後來鍾璃也覺得進寶太能嘚瑟了。

再加上莫清曄嚷嚷了這麼久它的狗腿依舊安在。

索性就撒手讓他們自我解決。

莫清曄是怎麼做的鐘璃不知道。

不過顯而易見的是。

進寶在莫清曄的手裡吃了不小的虧。

至少現在當著莫清曄的面,小東西沒之前那麼能嘚瑟了。

用莫清曄的話說。

那就是狗眼裡終於能看得見人了。

鍾璃對此不予置評,暗地裡卻因為莫清曄的得意偷偷笑了好幾回。

安心靜養了快一個月,鍾璃胳膊上的傷終於徹底恢復了。

也許是劉大夫給的好藥的緣故。

傷痕並不似鍾璃想象中的那般扎眼。

顏色淡淡的,也沒有尋常傷痕的猙獰可怖。

鍾璃有些意外地多看了一眼,心裡並不怎麼在意。

最後一次來給她送藥的紫雲見狀,忍不住說:“這傷痕夫人不必憂心,來之前劉大夫特意讓我給您帶了祛瘢痕的藥。”

紫雲說著拿出了兩個巴掌大的小盒子遞給鍾璃。

“這盒子裡的藥膏夫人每日在瘢痕上塗抹一次,待藥用盡了,夫人身上的瘢痕便可恢復如初,不受半點影響。”

鍾璃再不識貨,也能一眼看出這裝藥的盒子價值不菲。

裝藥的盒子都如此不普通。

其中的藥又怎會是爛大街的貨色?

鍾璃遲疑了一下,將盒子還給了紫雲。

“這點兒傷我並不在意,這藥紫雲姑娘還是帶回去吧,替我謝謝劉大夫的好意。”

紫雲一聽愣住了。

下意識地問:“夫人為何不要?這藥是難得的好物,您……”

鍾璃淡淡一笑打斷了紫雲的話。

語調輕飄飄的。

卻又彷彿在無形中夾裹著無盡的壓力。

“正是因為這是難得的好東西,我才不能無緣無故地受劉大夫的恩惠。”

“說起來我欠劉大夫頗多,多次多虧劉大夫出手方能轉危為安,理應是我們夫婦對劉大夫感恩戴德恭敬無比才對,可……”

鍾璃話音打了個頓。

紫雲的心也唰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鍾璃沒錯過紫雲眼裡一閃而過的一絲緊張。

心裡那個迷糊的猜測更加清晰。

再開口時,不急不緩中還帶上了些許狐疑。

“可劉大夫和紫雲姑娘待我夫婦二人太好,說是施恩不求報也好,還是醫者父母心也罷。”

“鍾璃無功不受祿,不該生受劉大夫和紫雲姑娘的好意。”

“所以這藥,紫雲姑娘還是拿回去吧。”

鍾璃的目光平靜又太過銳利直視人心。

紫雲生怕多說多錯。

強撐著鎮定沒再多說。

只是照常叮囑了幾句如何保養,然後就匆匆告辭。

紫雲走出去的時候,正好跟進來的莫清曄撞了個面對面。

莫清曄餘光瞥見紫雲捧著的兩個盒子,眉心不明顯地一皺。

等紫雲走了,莫清曄才湊到了鍾璃的身邊。

他趴在鍾璃的小腹上,軟塌塌地問:“阿璃,我剛剛看紫雲手裡像是拿著什麼盒子,那是你給她的東西嗎?”

鍾璃笑著搖頭。

“不是,那是劉大夫讓她拿來給我的。”

莫清曄不解:“既是給你的,怎地又拿了回去?”

鍾璃曲起指節輕輕地敲了一下這小傻子的腦門,好笑道:“因為我不要,她就只能拿回去了。”

莫清曄像是被鍾璃說的這些繞迷糊了。

過了一會兒才傻乎乎地問:“阿璃為何不要?是那東西不好嗎?”

鍾璃輕得不能再輕地笑了一聲。

若有所思地說:“不,恰恰就是因為那東西可能太好了,所以才不能要。”

自打之前病重,鍾璃就有這種感覺。

劉大夫對她的態度似乎有些奇怪。

像是尊敬。

又像是在忌憚什麼。

經過恭王一事後這種感覺就更是明朗。

但其中種種蹊蹺卻是鍾璃怎麼都想不通的。

劉大夫為何待她如此客氣?其中緣由究竟為何?

鍾璃想不通,也想不到。

故而只能婉拒劉大夫的好意,避免欠下更大的人情。

在不知內情不明對方來意的情況下,一動不動便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莫清曄彷彿難以理解因為東西好所以不能要這種說法。

擰著眉說:“既然是好東西,那咱們花錢買就是了,阿璃為什麼說不能要?”

鍾璃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

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是問:“你相信這世上會有無緣無故的好嗎?”

莫清曄愣了一下搖搖頭。

“阿璃說過,世上本就沒有什麼是無緣無故的。”

鍾璃微微一笑。

口吻多了些許不易察覺的涼意。

“是啊,既然沒有什麼是無緣無故的,那你說,與咱們素昧平生的劉大夫,為何要對我們這麼好呢?”